第二卷 冥岛卷 第三百八十八章 破镜重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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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呼啸的霸国霸城，在位于最中心的高塔之上，柳风波站在了栏杆边缘，任凭寒风吹拂自己的长发。长吁短叹。
飘舞在他身后的，正是多年前被击杀、深藏于冥岛南边海岸的某个村落的灵魂伴侣，响途姬。
在正心鉴等人踏上前往佛国的道路时，柳风波就提着他的那把锋利宝剑，寻找身上寄存着响途姬灵魂碎片的雷电大蛇，不雷。
如他所愿，不雷的信，也早早寄到了霸城之中。
紫黑色的大蛇站在了他和柳风波初次见面时，被自己的雷电夷为平地的正中心处，等待着宿命的到来。
他头顶的天空上，是厚重到推开漫天雪云的乌黑雷云。
‘望，着提剑飞来的，曾经身为冥主左膀右臂的遗忘之神，不雷狂笑中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准备好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场决斗。
柳风波接下了对方口中的雷息，将散乱的力量拨到了身后，又将大地击得千疮百孔。
「好剑，我虽然没有生出眼睛，但仍能感受到这柄巨剑中溢出的灵魂力量，强。这剑，可有名号？」
柳风波面无一丝表情，他将阔剑指向不雷，道。
「此剑名为‘巨阙，，是要你整条命的剑，做好觉悟了吗？」
「柳大人，说笑了。」
不用柳风波解释，不雷也十分清楚自己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他笑着将手指插入额头，生生搅出了一个三指宽的空洞。
不雷的种族，体内并没有血液流淌。他们天生就是世界上的强者，在终日的厮杀中成长，寻找生命中的不同轨迹和方向。
而当下的不雷，他只想亲眼见证自己的死亡。
作为一位年轻的半神，他本该和奇壳一样贪生怕死，认怂怕硬，而不是在命运的一处小小巅峰时期，葬送了自己的未来。
不雷将左手握着的人族眼珠按了进去，在一阵诡异的噼啪作响后，那枚眼睛与他合二为一，给他带来了并不清楚的‘视力，。
他只能分清黑白灰黄绿的不同，至于他们的概念？不得而知。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色彩？原来柳大人这样的生灵，长这个模样？对了，冥主大人要我替他捎句话，取回响途姬的灵魂碎片，你只会后悔这趟旅程，后悔如今所做的一切。」
柳风波深深吸气后，将沉重的神剑提起，向前猛地挥动。
即便他不懂剑道，连强大的金系半神也没见过几个，却凭借着和剑中之灵的沟通，把汹涌的剑气全部倾洒出去。
「轰！！」
不雷刚看到的花花世界，转瞬间消失不见。
他只觉得面前扑来了足以匹敌整座霸城的力量，将他这本就不需要呼吸的雷蛇，压到最极致的窒息。
在仿佛漫长无边的寂静后，不雷才慢慢缓过神来。他依旧能够透过逐渐枯萎的眼球，看到这片朦胧的世界。
「怎么……？」
不雷竟没有受到半点伤害，只是被巨阙暂时认定的主人吞了灵魂碎片，扬长而去。
从一开始，柳风波就没有夺走大蛇生命的打算。在他们的人马侵入霸国之后，陨落的半神太多太多，没有必要再产生新的恩怨。
造出巨阙剑，或许是为了另一个人，也说不定。
回到霸城的第一时间，柳风波就启动了息壤和老狐狸联手创造的苏生大阵，将若木留下的一瓶命息灵药灌入了阵眼。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那些从他体内剥离出的灵魂碎片，它们纷纷收到了主碎片的吸引，在霞色的光芒中拼凑为了一体，变幻出了响途姬的神魂形态。
身材姣好的女子在空中舞蹈，宛如天女下凡。
「响铃！你看得见我吗？！我是相柳，我是相柳啊！」
柳风波热泪盈眶，他望着昔日的爱人，变得语无伦次。
只是响途姬并没有如他想象中的那样情绪激动，需要得到他的安抚，或是言语关怀。
清醒后的响途姬的神灵匆匆看了他一眼，淡然说道。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柳风波，柳先生啊。」
短短的一句话，就让柳风波如五雷轰顶般迷茫，静立在了大阵的边缘，像是一尊雕塑。
他本以为响铃会和他张开双臂相拥，会和他彻夜长谈，连抽泣带哭诉。
「不是，响铃？你怎么会……」
回过神的柳风波，他急迫地望向了四周的观众们，提高了音调问道。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是不是阵法有问题，佘半山！你快说啊？是不是法阵的问题？」
柳风波的眼神越是急切，老狐狸的心底就越是开心。奈何前者的背后背着神剑巨阙，他只能假意回答道。
「我可是被一直关在地下的，可别来问我。你要是觉得响途姬大人失忆了，那你好歹也是记忆之神嘛，用自己的法子，试试看呗？」
正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柳风波刚要对响途姬的灵魂动手，后者却忽然变了模样，身上飞出了许多类似于水母的触须，飞快钻入了息壤早就为她打造好的土偶之躯，暂住其中。
土偶挡住了柳风波的力量，它的嘴巴裂开微微的缝隙，开口说道。
「柳先生，我可没有失忆。你费尽千辛万苦找我，可不是为了什么相思红豆啊。难道你自己想不起来，当初究竟是谁背叛了我，又是谁，唆使了几位天门半神围攻于我？」
佘半山赶紧竖起耳朵，陪着周遭的半神慢步离开，生怕错过其中的一点细节。
要不是此时临近冬季末尾，他们定要抱着堆成小山的凉瓜，团团围坐在这里听戏。
半神们活了那么久，听听别人的小秘密，也算是件乐事。
「滚！都给我滚！」
事儿主柳风波立刻下了逐客令，在得到真相前，他绝不能让人看了笑话。自己缩在山海大陆的角落里难过悲伤了有十万年，怎么可能都是虚情假意？
「柳先生，或许如今的你所需要的，是找到被自己藏起来的记忆吧。」
响途姬不愧是当年的半神之尊，她轻轻抬起了土偶的手臂，笑着为自己打造了一道流水化作的身躯。
土石碎裂，响途姬焕然新生。
「不敢说话？可惜啊可惜，我只想和这尘世再无纠葛，了无牵挂。你若是识相，就老老实实放我坠入冥界，我宁愿在冥河中囚禁千年，也不愿再见到你，再见到你这个负心汉。」
水做的响途姬化作溪流离去，唯独留下这场故事中的男主角站在原地。
「等等，我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我……」
「你？你可忘了，我也算是你小半个师父。梦神大人传授的灵魂秘法，你只不过是朝着更加擅长的方向去修炼进化而已，追根溯源，我们还是一家。既然你能读取记忆，为何我就不能看出，你追杀我的时候是否出自真心？」
「我……我想好好听你解释，响铃。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在情绪稳定后，在霸城的高塔上等你。」
柳风波的肉身正在变得衰老，他的心再度枯竭，就像是那一年被赶到了山海大陆时的狼狈的自己。
而这一次，他就连瞎眼的老头，也做不成了。
「等，慢慢等。薄情的郎儿，眼泪最是无用，我好想告诉你我被逼死的惨状，我好想告诉你，关于你那丢失的记忆，我好想告诉你，你永远是冥主的一枚棋子，是忠心到可以引发暴乱，方便你对我下毒手的狗。」
「我不是，不，我憎恨冥主，这一趟路程，我是来复仇的！复仇！我在异国他乡蛰伏了那么久，终于鼓起勇气直面从前的惨淡，为何你不相信我？我是为了……」
响途姬的流水凝滞在空中，她逐渐汇聚成了人形，转身看向那个看似可怜的佝偻老者。
「你是为了我？为了帮我复仇？真可笑，明明自己摘走了自己的肮脏记忆，却要我在这里听你婆婆妈妈？如果你要帮我复仇，为何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找那冥狗决一死战，而是躲在了其他的地方，苟延残喘？」
「我害怕，我当时……被逼无奈。」
柳风波的愁容舒展，他终于弄明白了，自己压根也解释不出来的东西。
因为关于逃亡至山海大陆，和这之前的千年记忆，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回忆起来。
「这么说，是我主动害了你？」
喃喃自语的柳风波跪倒在地，他的嘴唇和心在颤抖，大脑一片空白。
现在的他，和拥有七情六欲的凡人又有何异？
响途姬轻哼一声，她只想找个好地方，将自己刚刚拼凑完整的神之灵魂揉碎。
身后传来了拾起巨剑的拖拉响动，柳风波望着响途姬的背影，将巨阙架在了脖子上，毫不留情地想要斩掉自己的灵魂。
他虽然是复活地点随机的不死之身，但是体内的灵魂，根本无法承担住巨阙带来的多次伤害。
就算砍自己一千次，一万次，还是一亿次，无妨。
响途姬嘴上抱怨着自己的恨意，但柳风波曾经也算是和自己亲密相爱之人。她在巨阙即将斩断相柳的九个脑袋前拦下了剑气，一脚将这个不知道是在演戏、还是真情流露的家伙踢飞。
「别装了，你说的高塔在哪里？我给你两天的时间准备，想明白了，我再来找你。」
柳风波瘫坐在地上，沉默不语。
直到响途姬转身离去，他才挤出了两滴浑浊的眼泪。
「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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