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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族死士死状狰狞,多是一击毙命,尸身被绳索套在一起,拖行一段路,早已血肉模糊。
在场的有人见此血腥场景,惊吓得连退直退,更有人遭不住,当场呕吐起来。
可比起狰狞尸首更可怕的是,猎场上竟潜伏着没见过的羌族人。
入京的不是只有羌族使团吗?这些羌族人哪儿来的,竟趁围猎之机除魏凌迟,刺杀魏平。
刺杀魏平是小,可那高台之上可还有天子啊。
锦衣卫很快出动,摁着羌族使者坐在原地,使团里有一两个羌人异动,被毫不容情地当场格杀,那朝魏平射箭的羌人想逃之夭夭,最终死于雁翎刀下,呼混耶被束缚着双臂,见此情状,红着眼睛向前挣扎几步,冲高台呼喊着羌语。
他大喊着要译令史翻译他的话,使团里,译令史面如死灰地看着他。
崇嫣不懂羌语,可她知道姜少娴用羌语怎么说。
她好像听到了呼混耶用羌语喊姜少娴。
此次围猎,负责猎场安全的就是姜少娴手里的西厂锦衣卫。
安宁伯夫人将女儿们全拢在身边,命仆妇们捂了她们眼睛,别看这血腥场面,崇嫣在一旁看着,她无父无母,与安宁伯府也只有点不可为人道的远亲之故。
可陡然,她被人扯了一下,人被推到沈溶月身边,安宁伯夫人一句话也没跟她说,只是厉声喝令仆妇:“还不一道捂了表姑娘的眼睛。”
待场面被锦衣卫控制后,各家官眷才敢动,安宁伯同其他参加围猎的官员一样,命人将内宅人送回各自营帐里,护卫安宁伯府的西厂锦衣卫也打了个手势,护送崇嫣回营帐。
应当是姜少娴的意思。
崇嫣乖乖跟着沈溶月一起回去,行了几步,她忽然扭过头,隔着层层叠叠的人影,从人群衣袂缝隙里见霍凛翻身下了马,他垂在身侧的手虎口震裂,鲜血顺着下垂的指尖蜿蜒滴落。
那西厂锦衣卫却以为她在看姜少娴,低声劝:“姑娘先行回营帐等待,有谢大人在,督主定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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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回到营帐,弱柳忙迎上来,她没有去看比试,而是留在帐子内收拾物什,她也听到了羌族刺杀魏平的动静,正要出去找崇嫣时,碰到大批锦衣卫到处捉拿刺客,弱柳不敢妄动,退回了帐内,现下瞧见崇嫣安全回来,方松了一口气。
沈溶月挑了盘中一颗果子吃,揶揄:“你主子岂会有事,她那情郎好不英勇,比武,杀敌,护主,行云流水,样样精通呢。”
对于自家姑娘和魏凌迟的关系,弱柳到底也心虚,只干巴巴道了句二姑娘慎言,就掀帘出帐,将营帐留给两位主子,可刚出去就马上退了回来。只见一西厂锦衣卫挎着雁翎刀守在帐口,礼貌道羌族刺客并未全部伏诛,任何人暂不能随意走动。
沈溶月掀帐子出去问情况,一无所获地回来,她见崇嫣气定神闲地坐在桌旁,刺道:“围猎时魏公遇袭,你怎么还坐得住,该不会刺杀魏公就是姜督主一手安排的吧!”
崇嫣抬眼看她。
视线交汇,沈溶月像是接收到某种信号,她来了劲,坐在崇嫣对面:“你是姜督主的妹妹,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你就告诉我实话,是姜督主对不对,他想除魏凌迟,杀魏公,事后再推到羌人头上,从此西厂一家独大。”
看来沈溶月也知道羌人受令于西厂。
崇嫣问:“此次围猎,是谁负责猎场安全?”
沈溶月想了想:“好似是谢指挥使。”
也就是姜少娴手下的西厂锦衣卫,所以谢执玉才会在围猎开始前就带着人满猎场地转悠。
沈溶月不说话了,她也明白过来,负责围猎防卫的是西厂,围猎时出事,西厂脱不了干系。
姜少娴一直要除东厂不假,但他不会选择这个时候,也不会这么光明正大地行事。
这场无声的禁足一直持续到傍晚才解开,期间听到一些马蹄声,营帐一直安安静静。她们被允许出帐后,沈溶月立马拉着崇嫣去安宁伯府的主账找自家姐妹,直到这时,崇嫣才发现守着帐子的西厂锦衣卫不知何时换成了东厂的锦衣卫。
权力与职责就这么无声无息,在她们寻常人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交接了。
而站在舞阳公主营帐前的,赫然是陈颂。
陈颂也看到了她,他上前一步,看见崇嫣身边跟着人,迟疑一瞬,只停在原地对她点了下头。
崇嫣略作犹豫,走到半途,同沈溶月讲自己落下了一物,让她先行去安宁伯府主帐,自己则返身去帐内拿伤药,猎场围猎虽配有御医,可御医顾不来这么多人,每个营帐多少都会配点寻常伤药。
她拿了伤药出帐子,见陈颂还在原地,大为庆幸,忙快步走向他。
正要出声喊,只见一人从舞阳公主帐内出来,崇嫣忙避到一旁。
舞阳公主声音入耳,娇蛮动听:“魏凌迟好大的胆子,本宫叫他来见,他竟敢不从。”
陈颂低声回复:“公主莫怪,谢大人同谢指挥使带人去搜使署了,我们魏大人临危受命,暂代谢指挥使之责,还有捉到的羌族刺客要审,实在分身乏术,大人还是惦念公主的,不然怎么会让属下来公主营帐问问情况。”
舞阳公主显然被哄开心了,声音明媚了许多:“算他还有点良心,既如此,你就告诉他,本宫无事,也原谅他宫宴那晚的无礼了。”
陈颂赔着笑几声,表示一定把话带到。
舞阳公主又道:“把这止血散给凌哥哥,本宫瞧得清楚,凌哥哥也受伤了,本宫这伤药是太医亲配,可不是营帐内那些效果不怎样的药可比拟的。”
给皇家用,又是太医亲配,定是用了极好的药材,隔着一段距离,崇嫣都能闻到那止血散中散发出来的白芷香气,香而不腻,气味很是清心。
她忍不住探头,朝舞阳公主营帐前看了一眼。
只见陈颂忙推拒,声称魏大人没有受伤。
那舞阳公主容貌娇媚,满头珠翠,衬得她像只骄傲的小孔雀,她神色不快:“凌哥哥不听本宫之令,你是什么东西,也胆敢不听?本宫叫你给凌哥哥你就给。”
她嫌弃地打量陈颂几眼:“也只有本宫发现凌哥哥受伤,你身为凌哥哥身边人竟连这都没发现。”
陈颂把头埋得很低,千恩万谢地接了伤药,舞阳公主方露出满意神色。
陈颂拿着伤药告退,舞阳公主又喊:“他不是让你问问本宫情况么,怎么这就走了?难不成不是问本宫的情况?”
陈颂无法解释,只好狼狈地又回来。
好在舞阳公主没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反而认真嘱咐:“你回去告诉凌哥哥,本宫知道,若现下跟本宫扯上干系,他从前一切努力都将付之东流,上次是本宫鲁莽了,只是不配这等话他也莫要再提了……”
陈颂哪里知道霍凛跟公主有什么官司,只得胡乱答应一通。
“对了,本宫等会儿会让御厨做两个小菜送去你们营帐,都是凌哥哥爱吃的,你切记让他用些。”
崇嫣垂下眼睫,没再听陈颂怎么回复的,她看了看自己手中寻常伤药,将之收起来,默默走开。
舞阳公主营帐侧面,那拉开的一条缝隙在崇嫣离去后悄然合上。
不一会儿,舞阳公主终于放过了陈颂,回到帐内,召来贴身宫婢问:“如何?”
宫宴时她在魏凌迟面前晕了过去,醒来后方知是一年轻女子守着她直到她的宫婢前来,宫婢要了女子姓名,可舞阳公主后来命人去查,始终查不到人。
姓名是假的,那女子并不想让她查到。
查不到就算了,她舞阳也不会为一些微末之人大动干戈,此事遂这么丢开了。
可今日围猎,她的贴身宫婢望见了崇嫣,认出了崇嫣就是宫宴那晚的女子,更认出了崇嫣好似打马球那日,被魏凌迟带去卫所的女子。
魏凌迟风流,在秦楼楚馆就有知己相好,更三不五时流连春藤坊,他带个女子去锦衣卫卫所不足为奇,不过是更彰显他风流本性。
可是,一次两次总有这安宁伯府表姑娘,巧合得让人心生惦念。
所以方才瞧见陈颂在附近转悠,舞阳公主便心生一计,让人喊陈颂过来,稍稍一试。
很少有人知晓,她这营帐侧面是可以打开的。
那贴身宫婢将崇嫣方才在外头是何情状,原原本本禀告给舞阳公主。
舞阳公主听罢,冷笑一声:“算她还有点自知之明,她那东西怎么拿得出手,且她那伯爵府表姑娘的身份,粗陋不堪,怎敢肖想我凌哥哥。”
“凌哥哥的仕途远不止此。”
她抬起美目,见一旁小宫婢视线落在她脸上,又慌乱移开,舞阳公主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这双与母妃和魏公一模一样的浅色眼瞳,是她身怀异族之血的象征,也是她血统低微的证明。
为她带来魏公的偏爱,也时常让她感到恶心。
可是,这也不是区区一宫婢可以盯着看的。
舞阳公主对贴身宫婢使了个眼色,宫婢心领神会,以对公主玉容不敬为由掌掴那小宫婢。
清脆的巴掌声中,舞阳公主合上美目,长长舒了口气:“罢了,反正他们西厂就要倒大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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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崇嫣那边,她与沈溶月汇合后,先一齐拜见了安宁伯和安宁伯夫人,安宁伯不会跟内宅家眷讲太多事,但其间唉声叹气,可见情况对西厂不容乐观。
为什么不容乐观,沈溶月没有问,她拜完父母后拉着崇嫣火速去了沈望月和沈怜月营帐。
以沈怜月爱探听的性子,早已探听到许多。
“那呼混耶咬死是被魏凌迟设计,因为早在西北打仗时,魏氏父子就看他们羌族不爽,且他魏凌迟是主战的。”
“你们猜怎么样?镇抚使大人竟叫来了谢重书,那谢重书形容枯槁,见到皇上悲哭起来,先大呼三声万岁,讲那呼混耶如何带兵器入京,射杀自己,自己新妇也是被呼混耶先睡后杀,可怜他一阶文官,敢怒不敢言。”
沈溶月嘲讽:“怜月妹妹说得真好听,跟唱戏似的。”
沈怜月回呛:“二姐姐不信就别听啊,我探听消息可都是使了银子的,还没向你要钱呢。”
沈望月拉了拉沈溶月,此时也管不得她们姐妹之间的机锋,忍不住问:“那谢重书来上京后怎么不报官,有杀妻之仇,还能接下带羌使去使署的差事?”
“详细的我就不知道了。”沈怜月回沈望月,又望着崇嫣。
沈望月也跟着看崇嫣。
沈溶月更是早就看了过来。
崇嫣表情无辜地面对三双眼睛:“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慢吞吞道:“异族射杀朝廷命官,带兵器入京皆是大事,早先听到些马蹄声,想是锦衣卫带人去搜使署了。”
把他们摁在这里,是不想有人轻举妄动。
可是,带人去搜使署的是谢执玉,最不该妄动的人妄动了,这一趟终究会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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