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六章 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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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油的鼠，采蜜的蜂，二者都存在着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无止境的贪婪。
前者渴望得到全天下的灯油，在夜晚穿梭于百姓的屋舍。后者渴望采到全天下的花蜜，在白日飞舞于山林的花丛。
而溺死于油缸，或是累毙在花朵上，才是愚者的宿命。
休息了半刻钟的正心鉴，闻着瓜果的香气，身心也得到了放松。他心想自己的状态正在恢复中，或许剩余的几局，也能讨到几分好彩头。
「夜先生，我们继续吧。」
得到了正心鉴的肯定，第四局开启，他也再次变成了雄狮。
五张小小的卡牌，决定了他的短暂命运。
「有这么一种说法，是说身为平原之王的狮子高高在上的原因，是因为它懂得养精蓄锐，等待狮群围攻猎物，直到猎物虚弱的时候再出击。不知正先生是否亲眼见过狮子狩猎？如果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和你聊聊所闻所见。」
夜三郎打算再来一场攻心战，在闲谈中转移对方的注意。
作为本轮的老鼠，以及同样拥有复杂情感的人之神，他在打出鼠牌的时候，难免也会显得有些局促。
这是全身心参与游戏的体现。
偷盗时的他能够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但在赌术上，夜三郎差得还不是一星半点。
至少和站在聚宝阁背后的赌神相比，他只不过是个刚出生的婴孩。
「我曾见过狮子脑袋的半神，请夜先生赐教。」
「好。雄狮和雌狮，它们确实是同一种生灵，却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形态。」
夜三郎将选好的卡牌扣在桌面，紧盯着正心鉴放置好的卡牌背面。
「观察过雄狮争王的人都知道，与其说是雄狮在挑选后宫，倒不如说，是一个家族的雌狮们在挑选它们的王。只有最年轻、最强壮的雄狮，才能在狮群中保留自己的地位，才能保护它们的孩子。」
荷官同时掀开卡牌，是两张不同图案的蛇。
「非人的生灵，确实有很多独特的习性。」
正心鉴眨了眨眼，他有些心不在焉地倾听对方的学问，思考下一步的对策。
是继续试探？
还是一张定胜负？
「让我猜猜，正先生也对性格不同的生灵感兴趣吧？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在观察它们的同时，也能从它们的身上，看到我们人族的倒影。」
「哦？」
「狮子有狮子的傲慢，它总会因为这份傲慢，而摔落神坛。即便它可以掌握一时的风光，也只不过是旁人眼中可有可无的替代品而已。正如这世界中的诸国之王，只要维系不好自身的统治，王朝早晚会被他人倾覆，比如说，石中之鼠？」
夜三郎特意扭头看向章墨同，故意向后者抛了个‘媚眼，。
他将第二轮的卡牌缓缓打出，挥手示意结束。
第二轮，又是经典的蛇对蛇试探。
虽然喘了口气，但正心鉴身上的压力骤增。
越是往后拖，他这头狮子的局势就越是不利。老鼠可以破釜沉舟，而慵懒的狮王，就只能坐以待毙！
第三轮，平局。
正心鉴吸入的空气，似乎变得十分粘稠。
这股窒息感如蟒蛇般缠绕在他的脖颈，即便身为神灵，无需控制血肉的呼吸，也备受煎熬。
「下一张，我会打出必胜的狮牌。」
他的目光坚定，虽说规则中并没有提到，参与游戏者是否可以直接告知卡牌的图案。
他想试一试，用最后两个回合进行心理上的‘欺诈，！
就像是孩子们玩猜拳游戏时，会故意告诉伙伴自己接下来会出的手势。
「有趣，正先生终于变得有趣了。好，那我们继续出牌吧？」
面对愈发刺激的新鲜游戏，荷官稳住了兴奋的颤动。
作为裁判的她必须做到绝对的公平公正，即便是猜拳的孩童游戏，也能不例外。
她略带好奇地打开了平整的卡牌。
这一轮，是正心鉴获胜！
棕毛的少年长舒一口气，缓缓靠在了椅背上。
鼓掌中的夜三郎则是连连点头，因为刚才出牌的时候，他也无法从对方的脸上读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本以为正心鉴会玩出一手诡诈，就结果来看，是他多虑。
「不错的对局。按照我们的规则……现有的金币的确是无法折半了，不过按照方元始国的财政律法来看，一枚金币的价值与百枚银币相等，所以……」
夜三郎反手敲了敲桌子。
一旁的荷官早有准备，待她打开竹屋的木门时，长廊外已经放置了两个大箱子。
只要换成等价的银币，游戏自然可以继续。
「那么按照约定，我会给你两千七百五十枚银币。也就是说，你的手上现有八千二百五十……咱们继续？」
按照六局的说法，目前还剩有两局。
赢了上一轮的正心鉴心情有所好转，作为放松身心的代价，他再度陷入了犹豫。
手上的金币，大概能折算成八十枚左右。
究竟是接着赌下去，放手一搏，还是就此收手？
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夜三郎竟主动帮正心鉴找了个理由。
「正所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正先生，你今天的运气还算不错，要不咱们交个朋友……先到此为止？」
小赌怡情？是了！
正心鉴心想这小小的卡牌游戏，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无聊消遣。看着桌上忽然多出的小山一般的银币，他抖了抖眉毛，轻声回答道。
「无妨，再来一局。」
「好，就依你。」
明月高挂，聚宝阁内一片灯火通明。
众人耳畔处回荡着楼上楼下传来的喝彩声、叫骂声，以及各式赌具的哗啦声响。
大把的金币从这个口袋钻到那个口袋，不停变换着它们的新主人。
此刻，坐在柔软垫子上的正心鉴也沉入了朦胧的嘈杂声响，与它们融为一体。
第五局匆匆结束。
不出意外，他输掉了三千八百七十五枚方元银币。
即便身为神灵，他依旧没能从方才的沉溺感中挣脱出来。
放在桌下的双手在微微颤抖，正心鉴那一红一蓝的双眸却显得有些麻木、呆板。
在刚才的对局中，身为老鼠的他一次又一次面临着蛇对蛇的平局，在第四次的博弈中，他只能犹豫着打出了鼠牌！
结果，夜三郎还是选择了出蛇。
「可恶啊，我本来是想选择蛇的……」
正心鉴长叹一声，重重靠在椅背上。
只有陷入泥潭，他才切实感受到那沉重的悔意。
明明就差一点，就能够到悬于头顶处的救命绳索！明明就差一点……
在荷官的监督下，正心鉴面前的小银山发出了哗啦啦的声响，减少了许多。
「没事没事，我看正先生的心情有些糟糕，这样吧，结束了老哥我来请客！想吃什么，随意点！」
夜三郎抬手示意荷官，看得出来，他想要直接终止这场对局，给正心鉴一个合适的台阶。
可下一轮，就是正心鉴担任狮子的角色。
根据前几局的胜败来看，必须拿下！
「等等，夜先生。」
正心鉴的视线落在了收牌的荷官手上，出言打断了夜三郎的动作。
「最后一把可是双倍，我……还想再赌一赌。」
赌？
房间内，除了夜三郎外的三人屏住呼吸，期待着前者的答复。
「有魄力！行，那我就陪你玩到底！不过话说在前头，万一正先生输了……就连最开始辛苦挨打得来的十枚金币，也拿不到咯？」
「明白。」
重新洗牌，一人五张。
作为狮子的正心鉴固然有着极高的胜算，但他面对的是这副牌的主人，一个从头到尾都玩得十分漫不经心的家伙。
只见此时的夜三郎打起了精神，正襟危坐。
他的手指也灵活地触摸着每一张卡牌，精挑细选。
可不是在闹着玩！
正心鉴额头上居然流出了莫名的冷汗，他能感受到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的打开，以及从中飞出的紧张气息。
三道汗液沿着各自的轨道划过额头，划过脸颊，最终聚在了下巴尖。
「我已经出牌咯？狮子大人？」
夜三郎在微笑。
而在正心鉴的眼中，对方就像是张着大嘴、露出獠牙的毒蛇，奸笑连连。
后知后觉的他，只能硬着头皮打出蛇牌。
那是一条缠绕在枝头、望向树下老鼠的蛇，也代表了他的热切期望。
「蛇，对蛇。平局。」
荷官收了卡牌，放在了宽阔八仙桌的一侧。
她目不转睛，看向自己该看的地方。
「第二轮，开始。」
正心鉴唯一要赌的，就是打出雄狮的最佳时机。只要夜三郎在下一轮拿出蛇牌，他就能赢下足够多的金币，当场恢复神灵的力量。
只要遵守了规则。
要赌吗？
正心鉴不自觉地瞥向对手的卡牌背面，又盯向他手牌中的骇人雄狮。
「蛇，蛇，蛇……」
他的心中默念着什么，仿佛只要这样做，夜三郎就会遂了他的心愿，将蛇肉送到狮子的口中。
雄狮，盖在了桌面。
荷官依旧履行着她的职责，翻开了正心鉴孤注一掷的寄托。
「狮，对鼠。第六局，夜大人胜。」
在瞄见对方的牌面一角时，正心鉴有如五雷轰顶！
他瘫坐在椅子上，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唔，只能说我的运气还算不错。正先生，对不住咯。」
房间被慢慢涌入的仆人们收拾干净，在恢复了正常的摆放后，正心鉴依旧坐在椅子上发呆。
看着他的颓唐模样，夜三郎只觉得有趣。
由于章墨同不久前出门方便的缘故，此地仅剩他们二人相处。
夜三郎踱步走到了棕发少年的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小子，悟道呢？」
「没有……没有。」
正心鉴的眼神微变，他转头与夜三郎对视，尴尬一笑。
身无分文，是对他最善意的形容。
出牌的感觉依旧残存在指尖上，忍不住内心波动的他匆匆谢过了夜三郎，溜出了房间。
或许从聚宝阁那守门大汉的口中，还能了解到其他的赚钱之道。
「那小子呢，怎么不见了？你不是说他对破案有用？」
章墨同洗完手溜达回来，刚推门而入，却只看到了坐在桌子上悠闲甩动双腿的夜三郎。
一想到调查线索的紧急任务，典狱长便格外头疼。
「别急嘛。这小子的苦头，还没吃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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