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五章 糊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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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阿回的身份，除了他本身，天无常比谁都清楚。他还记得在长城附近初次遇见小鹿时，对方所展现出的倔强和坚强。说阿回是什么东十神州的神使，怎么也不可能。
除非，阿回的祖辈也从剑天界破开了空间，将后代扔进了一潭死水的山海大陆。
无名之山的山巅，临时的居所。
天刚微微亮的时候，陪着阿回打坐的天无常缓缓睁开眼睛，他感知到屋外的守卫们正在打盹，便小声问道。
「阿回，你是怎么让他们相信你就是神使的？」
天无常刚一开口，一直在假寐状态中的宁然则立刻贴了过来，他颇感兴趣地看着阿回的长犄角，等待着小鹿的回答。
像他这样的神灵，早已失去了睡眠的权利。
阿回则挠了挠后脑勺，他先是转头看向宁然并点头示意，思索了一番说道。
「阿回就是……尽量实话实说呀？」
「比如，比如他们有没有让你证明神使的身份？或者让你掏出什么神明赐下的信物？」
「有是有，他们说在东十神州之内，兽王神的神使大都是像我这样的鹿族，且擅长弓箭之道和剑术，与世无争。在他们面前，阿回只展示了师父传授我的弓箭之术，和近战的弓刀之术，也勉强混了过去。正好那位孟先生先一步说出了神灵的名号，阿回便干干脆脆地顺着他们的话说了下去，没别的。」
宁然的表情十分耐看，他不甘心地追问道。
「就这？如果是我，可得好好拷问一番。」
阿回用四指的右手敲了敲自己的鹿鼻子，回忆道。
「还有呢，他们让阿回说说关于神灵的近况，似乎非常关心守护这座大州的至高存在。有没有降下神谕啊，有没有解决掉祸害大州的灾难啊，以及咒骂了那些该死的人族……说的比阿回还多。」
「哦？你不知道，怎么回答？」
「阿回确实不知道这里的情况，但从他们的话语中稍稍推断了一下，再结合伟大星神交给宁然大人的任务，只回了他们一句话。阿回只说了‘磨砖作镜，积雪为粮，，他们便自己琢磨了一番，不再追问了。」
宁然听得一脸懵，他也算是肚子里有点文化的浮岛优秀少年，对于阿回说出的八个字，每个字都能听懂，可凑到一块儿，他怎么也联想不到前后的问答。
「就这？」
阿回不好意思地抖了抖耳朵，他看着师父，继续说道。
「师父和阿回交待过，如果回答问题的时候不知道该怎么说，就讲一些有深度的、看似回答了问题的古语，交给对方联想。阿回为此学习了一些人族的古语，如今也算是派上了一点用场。」
「咳咳。」
天无常迅速闭上了眼睛，不再追问更多的细节。
倒是恍然大悟的宁然死抓着天无常不放，他不怀好意地站在银发铁匠的身后，断断续续发出了类似于冷笑的怪叫。
见后者心神不定，眼看就要绷不住笑意，宁然更是添了一把火。
「我说你小子，最初给人的印象显得十分神秘，闲聊时说出的话也颇有深度呢。现在看来，你糊弄人的本领可算得上是博士了，等咱们回到霜月关，我一定得为你申请一个糊弄大师的称号，挂在你未来的将军府门口。」
天无常捏了捏眉间，无奈地挤出了四个字。
「饶了我吧。」
隔了两日的光景，守在山头的异族们仰头看着天空，盼着饭点的到来。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们才能品尝到宁然的奇思妙想，把光滑的瓷盘舔得锃光瓦亮。
可他们并没有等来丰盛的宴席，而是附近州府派来的官兵，按时抵达了山下。
由于近年来，各方势力联合统一了管理、将原生的人族驱逐到大州中心的缘故，偌大的东十神州内，最高位的五个异族顺势任命了许多类似于知府的大官，以管理各自的区域。
他们被统称为府面。
此番前来面见兽族神使的，便是临近这盐田洼地的望西府府面——尹迟。
「府面大人来了！孟老大，咱们要下去迎接吗？」
狼脑袋难得出现在豹子头孟的面前，因为前些日子追丢了庄相的事情，他也没脸来找孟老大商议各处事项。
只能夹着尾巴做狼。
「不需要，他一个小小的府面，有个屁的面子！你去下面传个消息，叫他们把苍蝇一样的动静给停了，别扰了神使大人的清净！」
「哎好，我去了。」
狼脑袋又被虚晃一招，他自知自己是跑腿的命，旋即扭头冲下了山，按照孟老大的吩咐行事。
话说回来，山下隐隐传来的锣鼓声，确实吵闹。
太阳初升，将世间照得苍白。
在负责开道的众多异族官兵的疏通下，沉重的轿子终于抬上了山顶。
轿子前有人负责洒落朱红色的花瓣，有人负责点燃名贵的熏香，恭请府面出轿。
「这破地方，真他娘的颠！抬轿子的，站在右后方的，给老子拖出去宰咯！」
骂骂咧咧露出脑袋的府面，长着一个只有一只眼睛的野猪脑袋，用几乎看不出的粗壮脖子牢牢支撑着。
他上身穿着华丽衣袍，浑身的鬃毛如钢刺般倒竖，把好好的锦缎撑得凹凸不平。
视角往下移时，他的下身却只能看到一条独腿，这并非是先后天的残疾，而是府面的种族的独特之处。
在众侍卫的搀扶之下，大腹便便的府面终于钻出了朱红色的轿子，他一蹦一跳，傲慢地站在了众人面前。
「我说，哪位是神使大人呐？」
坐在屋子里的阿回拽了拽天无常的衣袖，眼神中略微带了些不安。
先前被众人带走之后，他还能强打精神，以遮遮掩掩的话语强行混过去。而这一次站在他面前的，似乎不是好惹及好糊弄的角色。
「别怕，一会儿我和宁然会站在你的左右，有什么就说什么吧……」
起身的天无常被宁然一屁股挤开，后者单手搭在了阿回的肩上，道。
「那不行，没有下马威，那头野猪应该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你。你听他的声音，有多不敬，一会儿就要让他加倍奉还……」
宁然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既然阿回想要继续糊弄，那就必须做戏做全套。
他们曾在霜月关的朝堂上策划了替代伯无霜的事件，而这一次假扮神使，也绝对不能露出破绽！
大不了在旅途结束之后，宁然亲自求情，让阿回成为真正的神之使者。
「怎么还不出来？孟，你这老杂毛该不会是在骗我吧？」
府面已经站了半刻钟之久，他不耐烦地龇着牙，恶狠狠地瞪着豹子头，甩出了一副想要生吞对方的表情。
叼着烟斗的孟则冷哼一声，他轻蔑地看着尹迟，逐字逐句地说道。
「你，最好不要惹怒神使大人。」
「嘿！你这该死的老东西……」
因为孟不愿意接见自己的缘故，府面早就压了一肚子的火气，再加上漫长的等待和对方的轻视，尹迟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就在他抬手想要指挥众卫兵拿下豹子头的时候，从临时搭建的居所中飞出了一道赤红的火焰长矛，重重贯穿了府面的独脚前的地面。
火焰所附带的温度，烫得独脚尹迟连连跳跃，口中哀嚎不已。
他那圆鼓鼓的大肚子，也在跳动中来回波动。
「对我不敬，便是对神不敬。」
阿回虽然长相年轻，但他严肃地板起面孔时，也颇有旧时英杰的风范。
他紧握着银晃晃的雕花大弓，一步一步踏出了木质的简陋大门。
而陪伴在他身边的，一位是头顶覆盖了火焰、且化作了火狐之相的红衣宁然，和一位头顶笼罩了由金气凝结的、银色鹰首的天无常。
在他们的映照下，阿回的背后生出了一道银红相间的纤细圆环，不时向外散发着华光。
豹子头立刻吐了烟斗，率先行礼道。
「恭迎神使大人。这位胆敢冒犯您的家伙，便是咱们这个府州的府面，尹迟。」
独脚的尹迟在官兵的搀扶下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阿回，在他的记忆中，可从未见过如此年轻的神之使者。
他冷哼着甩开了旁人，整理了身上的衣物，缓缓开口道。
「你说你是神使，可有凭证？」
阿回的灵魂简单翻译后，一旁的宁然立刻站了出来，他将手掌间飞出的火矛瞄准对方，吓得装模作样的尹迟左右摇摆。
火狐的宁然怒斥道。
「大胆！你是哪座山上的猪头，也敢顶撞神使大人？我们这次下山巡游，便是为了解决凡间的疾苦，岂能容你肆意妄为？」
除了几位能够听懂人言的异族之外，全都傻傻地看向宁然，根本不知对方念叨着啥。
宁然只能求助般看向了暂时统一了阵线的孟，小声说道。
「孟先生，给翻译翻译呗？」
即便有了孟的现场翻译，瑟缩在卫兵身后的尹迟依旧是不依不饶，他的目光狠戾，认定了阿回是假货。
谁都知道兽神的神使向来与人族不合，而东十神州的人神，陷害了其余的守护诸神。
能站在一处，本身就显得十分可疑！
「我，我只要看到证明！其他的一概不谈！」
见尹迟软硬不吃，维持着冷面的阿回只能按照师父教他的方法，开口说道。
「不急，凭证有三，你，想要看哪一个？」
这一次，倒是尹迟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犯难。他所接触过的神使与他的种族相同，而关于兽首族的神使的凭证，倒是闻所未闻。
他的额头流下了冷汗，也求助般看向了一旁的豹子头。
气氛降到了冰点，而孟轻笑一声，蔑视着尹迟说道。
「简单，你这府面也算是个强者，而我们神使的箭足以通神，只要离了弓弦，便能洞穿你的猪脑袋。」
他又朝着沐浴在光辉下的阿回行礼，淡淡说道。
「神使大人，您请出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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