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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正自凝神,忽闻头顶楣梁轰隆隆作响,大地颤抖,哗啦啦地往下掉石渣,好似地震一般。诏河行宫本是缅巫族最圣洁之地,怎会忽然地震?若非地震,又有谁敢在这地方这地方捣乱?
泓一大惊失色,连忙收起了直钥。这一下猝起不意,坚若磐石的诏河行宫似遭到重创,一时片刻间便要倒塌。三人也来不及乘舟,就被滚滚的尘土、暴起的水花淹没。
沉粼拉着和妶急声道:“一会儿零九六会出现,我可能顾不到,你一定不能放过他!”
“什么?”巨大的轰鸣声与喧闹声充斥着狭小的空间,和妶恍惚听见“零九六出现”五个字,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怎么——知道——”
行宫屋顶赫然倒塌,“哐啷”一声,从漏洞伸进一满是黑底花纹的庞大触手,上面沾满了粘液,找张牙舞爪地便向三人伸将过来。
此乃何物?泓一终于意识到眼前的麻烦远不止地震那么简单,避过四处喷溅毒液,祭出碧蒸仙剑,暂时格开了那触手的吸附,三人横腰从断壁下飞身而出。
泓一叫道:“小心,那东西有毒!”
只见那黑乎乎的触角生出许多白斑来,在诏河行宫来回践踏翻打,顷刻间便将行宫击个粉碎。大量零碎的砖瓦噗噜噜坠入水中,一是激起千层浪,黄铜四碎纷飞,乱成一团。
三人落在诏河岸边,这才看清那黏糊糊的触手原是一条巨蟒之尾,此刻那巨蟒如小山似地横于诏河水中,嘶嘶地吞吐毒气。泓一见缅巫百年基业在须臾间毁于一旦,怒火攻心,未曾料到沉静了千百年的诏河还有此等凶兽。
只见那巨蟒缓缓抬起头顶的触角,甲壳之上俨然站立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正是曾在卜兹凶河与和妶交手的雇主披拂。
和妶乍见此人,一时心头大震,眼前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战。两拨人一上一下隔得太远,和妶难以看清披拂身边那女子的容貌。
“原来是你!”泓一叫道。
疾风猎猎而吹,披拂懒洋洋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几日不见,沉粼仙上别来无恙啊?”
沉粼道:“未曾料到这么快又于雇主见面,这次又有什么花样?”
披拂的笑声在风中飘荡,“可惜你二人这一次木剑不在身上,有还有什么别的杀手锏?”
木剑?和妶下意识看了一眼沉粼,上次在卜兹凶河无奈之下所用的木剑,真有如此神力,竟能克制披拂这等魔头?
沉粼脸上波澜无惊:“自然没有。只是此刻你身畔有佳人作陪,若是一言不合大动干戈,也不怕坏了情致?”
“说得好啊,”巨蟒缓缓下坠,披拂离三人越来越近,“算你猜对了。近来新娶了夫人,便带出来与你们沾沾喜气。”
只见披拂身旁那女子目光泠然,一副绝等的容貌,也随他的夫君一起睥睨众人。
泓一怒道:“岂有此理!为你那妖后寻开心,便毁去我缅巫百年行宫?如此欺人太甚,岂能容你?”说着滚滚仙气缠绕于碧蒸仙剑之上,寒芒吞吐,朝那巨蟒直直刺将过去。
和妶见披拂并无打斗之意,只搂住身旁女子轻轻一避。那女子的样貌似有一种极为隐晦的魔力,深深地刻在和妶眼中,时那样地熟悉,竟在哪见过。
转瞬之间,披拂祭出一把缠满业火的节杖,超和妶扑涌而来。有了上次交手的经历,和妶深知此业火无与伦比的威力,不敢大意,全力相对。只是披拂一招未完一招有起,一时间三人都被业火牢牢牵制住,难以自拔。
一片狼狈之中只听得女子清冷的笑声,响彻在黑暗的大地。
泓一于沉粼二人再不能束手待毙,一左一右向巨蟒头部包抄而去。和妶刚要御剑相助,沉粼拦道:“别忘了我对你说的话……”
和妶悚然一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零九六真的会出现吗?
披拂一声长啸,“也好,叫你们好好吃吃苦头。”
沉粼与泓一二人联合实力已不可小觑,却仍难敌披拂手中节杖之威力。巨蟒狂甩后尾,将周围的一切宫殿击得个粉碎,一时间尘土、浓雾、水浪搅混在一起,什么也看不清。
许多黄铜碎碴随狂狼铺天盖地打了过来,和妶只感脚下有一漂浮之硬物,仔细一看竟是来时那独木小舟。
舟身摇摇晃晃随时可能分崩离析,和妶一脚立于舟尾,左支右绌,一片雾气之中恍然见舟头似有一人。
那是……
沉粼、泓一、披拂三人都在半空中缠斗,披拂身边的女子在巨蟒头上,不会有别人。
和妶蓦然想起沉粼再三叮咛的话。
难道是零九六?
和妶一颗心狂跳不止,追踪数月的神秘恶魔杀手,此刻只和自己隔着一层薄雾。
那人的身影亦随风微微摇晃,清晰的剪影,此刻就伫立于舟头。
和妶竭力平缓自己崩坏的呼吸,拔下头顶一把锋利的簪子,缓缓向舟头移动。
舟头之人对仿佛也注意到和妶的存在,微微转过身来。和妶一惊,还没等看清那人的样子,一法气凝结的光罩迎头劈来,只听乱流急撞的巨响,河底浑然旋起一扇旋涡,以不可思议的引力将独木小舟拉入乱流之中。
水流如此湍急,若待陷入旋涡中心必会被撕成碎片,奈何小舟正处风口浪尖之顶端,若无大力相助万难脱身。和妶在颠簸之中只得死死抓住舟身,避免自己在剧烈的震颤中被击撞而死。
浪涡笼罩之下,舟头的人似乎也无法脱身,跟随几近破碎的小舟卷入河底。
又是一阵昏天黑地的颠簸,浑浑噩噩中,和妶感到右手抓住了那人的手臂,隔着湿漉的衣衫,有些许人的体温。
这是零九六的手臂!
她感到陌生的男子气息,倏地从迷乱中回过神来,左手紧攥的簪子硌得手心生疼。
此时河底暗流悉数涌动,七撞八撞之下,竟把残破的独木小舟冲下了河底的**。水流再次恢复平静,半人高的壁洞只能容下单人矮身滑行。凸起的石块棱角分明,稍有不慎便会撞破头皮。
河底世界别有洞天,和妶始终没忘了贴在自己身边的人,亦没忘了沉粼对自己说过的话。
上清众神多日来艰难苦追的真凶就在自己面前,连续杀害数名上神的恶魔就在自己面前,能扬名立万、大建奇功的好机会就在自己面前!
她不知自己杀了对方还是为对方反杀,右手紧攥的手臂加了几分力道,左手锋利的簪子正缓缓向他的脖颈靠近。
水面渐渐上涨,逐渐淹没凶手,好时机稍纵即逝。
不行。她放下了左手。
眼前的这个人,他曾施恩于她。他虽对天下人无情,却在唐索那的鬼灵风下救了她,而她不能在此危急时刻恩将仇报。这个凶手应被上清抓捕,处以极刑,而不是交于自己审判。
对方并未说话。
二人重新爬上只剩半截的小舟,顺着水流的方向漂浮。眼前光线渐渐明朗起来,零九六近在咫尺的背影也逐渐明晰。只要他一转身,和妶便能看见他的样子。而明灭不定的光影似乎与她作对,一直将他的面容隐藏得恰到好处。
过了许久,和妶那心中也闪过许多年念头,可是都被对方巧妙地规避了。
水道的尽头是一溢水的坑洞,约有三人高,光线从洞口照进来,只要爬上去,便回到地面的世界了。对修仙者来说,这略一用劲儿便能完成的动作,此刻却是艰难不已。
和妶在方才的动乱中精疲力尽,她不知身边的人境况如何,反正最终都是靠凸起的石头爬上去的。
和妶爬在上面,下面的人心照不宣地给了她一个轻轻的力道,上行之路,两人高的岩壁仿佛爬了一百年。
和妶从新回到陆地,本能地抓住后者的手臂,还给对方一个力道。可是……
不远处赫然传来泓一与沉粼的呼喊,零九六已然回到岸边,背对着和妶,一只手向后被她紧紧拉住。
脚步声越来越近,零九六已不再神秘,很快他就会暴露于世人眼前。
“和妶姑娘,终于找到你了,你没事吧?”泓一率先跑过来,扶起浑身水淋淋的和妶。
和妶点点头,望着天边闪没在云间的淡影,怔怔看着自己敞开的手指。一报还一报吗?和妶想着自己最终还是放了手,或许正是换了在唐索那山上的恩情,从此正邪对立,再无旁骛了吧。
沉粼亦急匆匆地奔了过来,望着孑然一身的和妶,瞬间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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