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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在岁月流逝的滴响中
固守着自己的孤岛
——穆旦
“啥?”村长和民兵连长一脸疑惑,“他们是解放军?”
每一个字都像在疑惑中浸泡了半年,最后的眼神干脆连来的这两个警察一起怀疑上了。
王刚和陈帆站起来了,哭笑不得,陈帆上前商量道:“要不我和你们去区政府问问?”
村长和民兵连长根本没答理他,还是反复打量后来的这两个“警察”,眼光仿佛是在审视两名犯罪嫌疑人。
邓海给看得急了,掏出摩托车钥匙:“走!不信就走!咱们去派出所,去乡政府,去省城,看看这解放军警察是真还是假?”说着拉上村长要走。
村长被拖出去两步,回头求救般地看着民兵连长王宝,王宝一脸茫然。
村长终于下定了决心,拉住邓海的手:“错了错了公安同志,是我们搞错了,是我们搞错了……”
邓海没理他,继续拉着他往回走:“走,咱们去乡里说清楚,去省城说清楚,也不枉你把这两个解放军中校给关了一天……”
到了摩托车前,邓海已经急出了一脑门汗,拿着钥匙半天没打着摩托车。
后边的几个人也跟了上来,王刚和陈帆都没说话,老警察不时偏着脑袋看看他俩,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民兵连长王宝拎着木头枪和塑料饭碗也跟了上来。
村长有点后悔了,拉着车拼命反抗:“错了错了,民警同志,我错了,别去,我真错了,别去……”
邓海没理他,一言不发,瞪着眼睛抱着他往挎斗里塞。
老警察看得摇了摇头,王刚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许动!”
民兵连长王宝把木头枪举起来了,夹在腰间,远远瞄着邓海。大概是嫌左手的饭碗碍事,干脆扔在了一边,把枪一搂紧:“说你呢,放开,不准动!”
邓海松开了村长,好像也有点醒过神来,脸红脖子粗地喘气。
村长一屁股坐在地上:“公安同志,是我搞错了,是我们工作搞错了……”
“哎呀,”老警察上前去扶他,“村长啊,是我们这个年轻人太激动……”
村长赶紧拉着摩托车挎斗站起来:“没事,没事,不碍事,是我们误会了两位解放军同志……”
一边客气一边拍屁股上的灰,心有余悸地看着邓海。
邓海看着王刚,脸上悲怆得近乎古怪。
王刚摇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几步,和邓海紧紧抱在一起,邓海拼命咬住自己的拳头,好像用了极大的忍耐力,不让自己嘴里出声。
老警察一边给村长抖了两下衣服,一边趴在他耳朵边上说:“他俩是战友,打过仗的交情……”
“噢,噢,”村长一脸后怕与后悔,“误会了误会了……”一边走一边说着话,抬手一拍民兵连长手里的木头枪:“还举着它干啥,叫人笑话,放下!”
几个人都没有说话了,静静站在一边,看着挎斗摩托车旁两个紧紧抱在一起的男人。
治保主任听到消息也跑来了,拎着“缴获”王刚和陈帆的两个大背包。
越来越多的老百姓从自己家里走了出来,站在路旁。
只是静静地看。
暮色中。
两个中校军官在村里挨家挨户地敲门。
村长和几个干部跟在他们后边,村上的会计也来了,手里拿着账本,这一行奇特队伍的最后,是两个身穿便衣的警察。
陈帆背着一个大包,双手拿着那张写着字的烟盒纸,每敲开一家门,就轻轻地把纸递过去,给对方看。
村会计在后边轻轻地说一个数,那家开门的女主人就会轻轻叹一口气,回身进屋去翻出几个零钱,塞到王刚的手上,或是直接扔到他背在胸前的大背囊里。
最后一项礼节,是王刚和陈帆同时后退一步,敬一个标准的军礼,对方往往会被吓得有点不知所措。
除了村会计小心地算着数目,没有人说话。
有人目睹了整个事情的过程,早早就拿着钱在家门口站着,看见王刚他们来了,犹犹豫豫地想拉手,拉住以后又憨憨地笑。
邓海有点感动了。
老警察看了身边的人一眼,村长和几个干部都刻意地把眼神投向其他方向,尽量不让自己去看眼前发生的一幕。
也有人不开门。
窗户上亮着灯,还有人影。
敲门,没有任何回答。
再敲,还是没有。
村长正准备开口叫唤,王刚和陈帆突然后退一步,把他吓了一跳。
敬礼。
面对农家一扇关闭的木门的标准军礼。
木头门上的漆早已剥落,显出了木头的本色,人胸高的地方贴着两张花花绿绿的红纸。
秦琼和尉迟恭。
中国门神。
村长家门口,门户大开,小院里摆着一桌酒菜。
王刚和陈帆都把包背在了身后,面对村干部和邓海的极力邀请,只是微笑着摇头推辞。
微笑里有苦涩的味道。
村长掏出两张大团结的票子,塞给王刚。王刚只收了一张,又把背后的包摘下来,从里边找出零钱,连同一张十块的一起还给了村长。
邓海也要给钱,被王刚推开了。
村长急了,跑回小院,拿出了一瓶酒和两个小杯子,塞在陈帆和王刚手上,然后倒满,看着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陈帆看着王刚。
王刚看了一下杯子里的酒,高高举过头顶,后退两步,轻轻转了个圈,慢慢洒在了自己的四面八方。
然后是陈帆。
邓海突然想起裁军的那一年里,王刚常常提起的一句话:
“我们不是一个人,那些失去的兄弟,他们在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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