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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更,洛邑城西侧,古春馆。
夜空中还飘着一些小雨,不过已经很小了。远处隐约传来犬吠之声。黑夜中,偶尔有打更人手里的灯火幽灵般闪动。
这片地方距离城墙很远,附近没有城卫哨所,属于相对比较偏僻的地带。跟前有一大片贫民区,附近也有一些不大不小的豪宅。好些人刚发迹之时都会选在这里居住,既能显示提高了身份,也能和以前的兄弟保持联系。如果日子再好了就会搬到更好的地方去住,彻底离开这里。
树祯的老宅子在小山坡的顶上,距离下面有人居住的地方隔着一大片树林。但如今是闲人免进的场所,一些家将守卫把守,各个凶神恶煞一般,敢过来的人便没有了。慢慢地,大家也都知道这里是树祯的私人地盘,间接属于宫家的地盘。
树祯是宫涅的大弟子,自幼天资聪慧,加上刻苦修炼,现在已是神满境的大修士,距离师父也只差一个境界了。他本身修行有成,在天伤殿里帮着师父打理着几大摊子生意,平素人又随和,行事低调,大家对他的印象便没那么深。
只是偶尔风大的时候,山上会有些莫名的惨叫声,顺着大风吹下来。本来住这附近的人就少,树祯家撒银子也大方,也没人闲着无事去认真探查。
三更天,加上下了一天的小雨。古春馆里灯点的不多,只有朦胧几点灯光,安安静静的。
下边的小树林里,三道人影小心翼翼地沿着了山脊爬了过来。互相配合着悄然潜入了这座大院子。
在姬南的提示和带领下,在朱氏兄弟和其他几个人拥护和的坚持下。云长老、瘦长老被迫对劫狱计划进行了大幅调整,改变了原来两路强攻的计划,变成先派人潜入古春馆大院,解决掉门口守卫,打开院门再劫狱的计划。
提出计划的人自然就变成了执行人。此刻,朱氏兄弟和姬南悄悄的沿着墙角向着大门爬去,避过了为数不多的几名守卫。
古春馆不是豪门大院,可也算不得小,前后四五进的大院。院墙上修有瞭望塔和箭楼。
因为从来没想到会有人来这里劫狱,院墙上的瞭望塔和院子里虽有人巡逻,但大多敷衍了事,一些人躲在角落里昏昏欲睡。
三个黑衣人悄然前行。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忽然从一个屋子里传出来,三人忽然停住,翻滚趴在草丛里。
叫声持续了一会,屋里好像有人在厉声询问什么,然后是一阵噼噼啪啪的抽打声,随后是长久的沉默。
不远处的一扇门打开,两个壮汉拖着一个已经毫无知觉人的出来,向着后院走去。又一会,两个人骂骂咧咧的从那间房子走出,打着哈欠向着前院走去。
待周围无人。姬南悄悄的爬过去,将院子中间最大的那间大屋推开一道小缝,往里看去。
一阵难闻的臭味飘出来,随着而来还有压抑的哭声,痛苦的抽泣声,重重叠叠的汇聚而来。门的里面,一条笔直的长廊,几根明亮的油灯照的屋里亮如白昼。
姬南咬着牙微微颤抖了一下,心里的恐惧感慢慢升起,他连忙做了几个深呼吸压下这种感觉。后面朱发也探过脑袋往里瞅去。
走廊两侧是一间间牢房般的隔间。几十名被抓来的人被关在了里面,有的披头散发、浑身是血,有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受了何等酷刑,有的睁着眼睛傻傻地看着前方,目光呆滞,有的眼光涣散已在弥留之际,更多人衣衫褴褛的躺在枯草堆里睡觉。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些血红的东西。朱发拉了姬南一把,将他从大门口拉开,轻轻地关上大门。
三人调整了一下呼吸,朝着大门方向继续前行,时间已经很紧张了。
今夜轮值看守大门的是个六人小队。队长带着三人已经躲进了屋里,躲避这该死的小雨。两人坐在门后避雨处聊着天。
“崩字印”,一个声音在他们身后小声地响起。
“什么人……”一名反应稍快的守卫刚要站起,脑袋里忽地嗡的一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炸开,鲜血从七窍中喷了出来。
俩人身子狠狠撞在后面的大门上,软软倒了下去,
“什么人”的声音已经传了出去,屋里的人仿佛听见了动静,一个人迷迷糊糊的走出来,朝着这边看来。
“谁……”
随后,这个人被两道黑影撞着冲入了屋里!
看门的几人都是跟在树祯身边的宫家老人,是早些年招募来的散修,身手也不算低。但那两道黑影陡然冲进人群中,劈来的长刀犹如滚滚怒潮,瞬间削飞了门口那人的脑袋。
稍胖的黑影出手宛如暗夜中的杀神,疾进、旋腕,长刀挥舞、匹练如虹。一名睡梦中的守卫连腰带肩被斜劈成两段。另外一个稍瘦的黑影转眼间挥出两刀,迅捷的刀势断颈、碎胸,护卫捂着胸口倒下。躺在长凳上的小队头目才将将抬起头,还没能反应过来,人影已经欺至他身前,一把染血的长刀朝着脖子砍来。
“噗”血花溅起挺高,喷得满墙都是。
此时的屋内,四个人都已被朱氏兄弟杀掉,两个被砍掉脑袋,两个被劈成两段。四人被杀死不过几息时间,除了几人身体倒地的碰撞声,几乎没有别的声响。
姬南此刻已将大门的门插拿起,沉重的大门被推开了一条大缝隙。姬南拿起墙上的火把朝着黑暗中挥了挥,黑夜中发出一阵晞晞索索的声音。
那六名护卫临死前没能示警,但房顶上的瞭望塔里已经发现了大门前的异样。一道人影出现在屋顶上,大喊:“谁?!”
一道亮眼的光芒闪起,一把飞剑从地面上的人群中飞出朝着这名守卫飞去。这名守卫是个武修,浑身铁甲,身材魁梧,挥舞着手中大戟朝着飞剑砸去。
“轰—”,剑、戟在空中相遇,长剑斩断大戟,继续朝前飞去。守卫口中“啊——”大叫,转身欲逃。飞剑闪电般飞过,护卫脑袋飞起。
以云剑南长老为首的二十几人已经全部冲进了院子里,院落中的宫家守卫们已完全被惊醒。好多房间亮起了灯,喝骂声四起,一些守卫已经手持兵器冲了出来。
姬南三人径直杀出,朝着大院的最后面冲去,转眼间已到一个院子门口,几个守卫正要关闭大门,姬南飞起一脚,这一脚力气极大,几个守卫连着大门一起飞出,尘土四起。
古春馆后面的树林里,瘦长老听见了墙里面的厮杀声,一挥手,三个身高力壮的光明教徒快跑几步,挥起手中大斧,使足了力气朝着前面的大门砸去。
“哐—哐”门板上面的法符剧烈晃动,大门却毫发无损。
瞭望塔上的守卫发现了下面的动静,惊叫声、呼喊声,稀稀拉拉的羽箭射了过来。一名教徒被羽箭射中,发出痛苦的喊叫。
另外一名悍勇教徒冲了上去,用身体狠狠的朝着大门撞去,大门上的法符晃动,大门还是纹丝不动。
忽的听见院墙上面传来厮杀声,一大根柱子轰然碎裂,一个守卫口中喷血从漫天碎木中摔了下来,灯光晃动之间,瞭望塔内一道略显单薄的黑影独战两个守卫。
姬南陡然撞进守卫身前,一记刚猛到极点的肘击砸在守卫的在头上,清脆的骨裂声,将这人的脑袋从颈椎处直接朝后方打折。
另外一个守卫极是悍勇,双手举起铁杵朝着面前黑影当头砸下,这人身体强壮,曾是江湖上有名的悍匪,但单薄的黑影只是单手抓住那钢鞭,身体怪异前进,那壮汉使劲向前,想要凭借气力夺回铁杵。
黑影一膝顶在他的胸口上,随即欺至身前,挥肘击中了头和颈、顶膝击中了腹和胸,骨碎声、身体飞出与青砖碰撞声。
碎柱、出拳、出脚、肘击、弃尸,一气呵成,姬南的速度没有丝毫停留,朝着院子里激斗的地方扑去。
便在此时,古春馆的后门被从里面打开。朱发手持血淋淋的长刀招呼众人进去。
瘦长老率领着十几人冲了进去,院子里无处不在战斗!
几支报信的红色焰火飞上天空,巨大的铜锣声在雨夜中刺耳的响起。
监牢里的情景同样混乱,云剑南为了制造混乱,指使几个人将牢房的大门全部砸开,将所有的囚犯都放了出来。
一些体力尚存的囚犯捡起地上的武器加入了战斗,一些相熟的囚犯互相搀扶着往外奔逃,几个重伤不能动的人哭喊着举着火把将房子点着,一个已处于弥留之际的囚犯挣扎着爬起来猛地抱住一名守卫翻滚进了熊熊燃烧的房间。
刚才还略占优势的宫家守卫们顿时陷入了混乱和苦斗中。
火光、锣声、厮杀声,惨叫声笼罩了整个古春馆。
姬南回头看了看,胖长老被几个人架着在往院子外撤退,朱氏兄弟正与几个宫家护卫激斗在一起,云长老和瘦长老在几个房间中翻找着什么。
姬南猛地跳到一处房顶处,运起真元高声大喊道:“宫涅奸贼本为天伤殿大总管,正该心存忠义、上报君恩、保境安民,可他骄奢淫逸、贪婪无度、残忍暴虐!宫家诸贼滥杀无辜、私刑逼供,欺人太甚,惹得天怒人怨、人神共愤!吾等义士不求钱财,只为替天行道,杀奸贼、解民怨……”
昏暗中一股杀意迎面而来:“何方贼子,竟敢胡说,找死!”
一柄长剑在半空成为紫色,仿佛一只紫色飞鸟,直奔姬南而来。
姬南几乎在那紫色长剑来临的瞬间,一面白骨盾牌猛地出现在他面前,真元全力激发,骨盾上居然冲出了一片黑气直奔那紫色飞剑而去。
与此同时,姬南脚踩天罡,低喝“浑字印”,神识猛地发出,掩在黑气之后直奔院内一处角落。
姬南更是没有退后,双脚猛地一蹬,主动出击朝着敌人冲去。
“不自量力!”来人低喝,右手掐诀,顿时身前出现一道漩涡,一声震动四周的低吼蓦然从旋涡中传出。
紫色长剑与黑色雾气相遇,浑字印和低吼声在空中相撞,轰鸣回荡。姬南面前的骨盾这一刹那崩溃开来,他更是喷出一口鲜血。
但姬南目中已然露出狠意,几乎在鲜血喷出的同时,右手一抬,一把长剑出现在手中,刹那间呼啸而出,直奔对方而去。
剑声呼啸,剑光横扫。
宫家修士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青年敌人手段不少,手中红丝拂尘向前一挥,红风呼啸将飞来长剑紧紧裹住,飞剑顿时出现碎裂,还在半空中就直接崩溃开来。
红风更是向姬南扑面而来,但就在这时,一道金红相间的长长绳索在碎裂的长剑之后直接飞出,穿透红风,一下就将此人牢牢捆住。
“啊—呀!”此人双眼一缩,手中掐诀,身子就要后退避开。
就在这时,姬南右手抬起一指大地,眼中露出强烈的杀机。
几乎就在姬南右手指向大地的刹那,土地震动,一根长长的骨刺以难以形容的速度骤然刺出。
一切说来缓慢,可实际上却是电光火石,宫家修士还没等闪避,长长的骨刺直接从下向上刺穿了他的下腹,从胸口刺出。
这是姬南匆忙之下能使出的最大战力了,甚至不惜以废掉一把上品飞剑麻痹对方,更是使出了尹康当年给他的护身丝绳。
眼看着云长老等人已经撤出了古春馆,下面的混乱还在继续,山坡下远处已经有锣声响起,人影晃动。
姬南朝着大院内的一个房间打出一击火球,火球飞入房间击中了里面堆放的灯油坛子和柴草,“呼——”火光照亮了洛邑大半个夜空。
“走!”姬南转身投入黑夜,与朱氏兄弟按照预订好的路线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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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升起来了。一队队家将和护卫聚集在了古春馆外。而在大院内,宫涅面无表情的一面查看一面朝里走,树祯跟在后面,满脸铁青,在他们身后跟随的是几名样貌各异、境界高深的修士。
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一个黑壮大汉,满身满脸的伤疤,这人便是树祯手下第一悍将籍洪。他原本被委托驻守此处,只是昨晚被树祯叫去饮宴玩乐,想不到就出了这事,昨晚被骨刺刺死的人就是他的师弟。
“嗯……神识攻击……这刀法和刺杀士儿的两个刺客一样……肘击、碎胸……好像是东南地区的拳法……力气不小……还有鬼修……”
宫涅一边走一边随口品评这一路的战斗,待到看完了院子里摆满的尸体,宫涅看着那被踹碎的大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后方籍洪已经忍了许久,有些颤抖的说道:“家主,我昨夜不在,是我失职!请容许我戴罪立功,我现在就去搜捕这群贼人,去把他们杀光!”
宫涅转过身,阴冷的目光扫过众人,问道:“他们昨晚说我残忍暴虐?宫家诸贼滥杀无辜、私刑逼供?他们只为替天行道,杀奸贼、解民怨?这可不是一般人能说出来的话啊,这个大帽子一扣,事情的性质就变了……要说后面没有高人指使,我可就不信了!”
宫涅摇摇头,道:“咱们家富贵了这么久,有些人要眼红了,想浑水摸鱼的人肯定不少,可到底是谁,咱们总得要有凭据,不过……”,他伸手拍了拍籍洪的肩膀:“……线索还是有的,先查查最近一段时间从东南地区过来的人吧,擅长拳法的……找到之后就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他抬起头,站在檐下,微微眯起了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树祯小声说道:“师父,这个鬼修也是个线索,我也安排一下吧,咱洛邑地区,修炼这个的可不多……”
宫涅抬起头看了看树祯,道:“那傻小子一直消停地修炼我是不信的,但是他应该是没机会出殿的,他那个小鬼仆人一直在城外,也可排除嫌疑……你还是去安排一下吧”
看着树祯急匆匆离开的身影,宫涅低头道:“会神识攻击……会东南地区的拳法……会剑法……还会鬼法……这样的人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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