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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哗的雨幕之中,孙三驴骑着三轮,伴随着阵阵咯吱声,缓缓来到桥下。
他浑身淋了个通透,稀疏的白发紧贴在脑门上,雨水顺着枯瘦的脸颊滚落而下,看上去很是狼狈。
他用脖子上湿哒哒的毛巾抹了一把脸,似乎这才看清桥墩下的情景。
他就那样骑在三轮车上,一手托着毛巾,一手放在刹车上,微微有些惊讶看着,却并未有太大的反应。
他目光扫视了一眼沈思远,又看向马红霞,苍老的脸颊上这才挤出一抹笑容。
这一刻,他那浑浊的眼神,似乎有了光。
原本浑身散发迟暮的他,似乎再次散发容光。
“你看你,浑身都湿透了,也不知道找个地方躲躲。”
马红霞拿了一条干爽的毛巾走了上去,伸手想要帮他擦擦。
孙三驴见状,赶忙从三轮车上下来。
嘿嘿憨笑道:“没关系,光着膀子,就湿了一条裤子,这天气,雨停了,就干了……”
“那也不行,一冷一热的,容易病倒,你以为你还年轻?”马红霞细声细语,耐心地帮他擦去脸上每一滴雨水。
孙三驴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随她擦拭。
“又是打雷的,又是下雨的,我担心你一个人害怕。”孙三驴道。
“你魔怔了,都一坛骨灰了,还怕什么?”马红霞没好气地道。
“你这不是在吗?我就知道你在的……”孙三驴道。
接着他绕开马红霞,走到沈思远面前,扑通一声跪下,然后就要磕头。
“咦……使不得……”
沈思远赶忙伸手把他给扶起。
“大法师,感谢您,让我再次见到我家婆姨。”
“起来说话,起来说话……”
沈思远力气大,孙三驴跪不下去,也就直起了身来。
马红霞这时候也走上前来,叹了口气道:“应该给你磕几个的,我们没什么好谢您。”
沈思远摆摆手道:“相遇就是缘分,就不说那些了。”
孙三驴在一旁闻言,似乎又尴尬,又愧疚。
“我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感谢大法师才好。”
“都说了不用说这些了。”沈思远道。
接着转头看向马红霞道:“你有什么话,自己慢慢和他说吧。”
沈思远说着,直接跨步走向了雨幕当中,当雨水落到他头顶之上时,自行避开,这就是水土二气中,水气使用的小技巧。
“真是一位奇人。”马红霞收回目光。
就见孙三驴的目光全都在她身上。
“你呀,把头低下来,我帮你把头发擦擦……”
已是垂暮之年的老人,在所爱之人面前,如同孩童一般,乖巧地低下了头。
“咦,哪里来的钱啊。”
孙三驴一低头,就见到地上放着几张红票子。
他捡起来数一数,正好是一千块钱。
“肯定是大法师留下的。”马红霞道。
“这怎么行,这么多钱,要还给人家。”孙三驴赶忙道。
“他人已经走了,你哪里去找?你正好拿着这个钱,回家去了,成天在外面,也不是个事……”
孙三驴闻言沉默。
他家里已经没有人,父母早已不在人世,马红霞活着的时候,他们老两口还能相依为命。
马红霞死了,哪里不是家呢。
“回不回去,又有什么区别呢?”孙三驴小声道。
“总是落叶归根的,你回去,把我骨灰,葬在东边的山坡上,这样我就时常能见到你。”马红霞道。
孙三驴闻言,似乎想通了什么,缓缓点头。
“是要回去,我把你带出来,就要把你带回去。”
“说什么胡话呢,我从来没怪过你,我活着的这一辈子,最开心的就是你骑着三轮车,驮着我四处走走看看……”
孙三驴闻言,浑浊的眼神中泛起了眼泪。
他伸手抹了抹道:“红霞,这一辈子,跟了我可苦了你喽。”
马红霞闻言,也直抹眼泪。
“说什么胡话,这一辈子,就是因为跟得你太迟,才吃了这么多的苦,我要是能早点跟了你要有多好,我一定给你生几个娃……”
夫妻俩抱头痛哭。
当初马红霞走得匆忙,很多话都没来得及跟孙三驴交代,此时在满天的雨幕之中,两人有说不完的话——
朵朵高举着雨伞和小月一起躲在雨伞下。
雨伞下仿佛是一片独立的世界,风和雨全都被阻挡在外,没有丝毫能吹进来。
“好神奇。”小月忍不住赞叹。
朵朵闻言得意地道:“我妈妈送给我的。”
旁边沈思远的声音,穿过雨幕:“朵朵,我已经帮你找到你爸爸妈妈了,这个休息天,我就带你去见他们。”
“真的吗?”朵朵闻言惊喜不已。
“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嘿嘿~”朵朵闻言,极为高兴。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见爸爸妈妈了。
“他们在哪里,我自己就可以去见他们。”
“他们回夏京了,离这里很远。”
“我可以飞。”朵朵挥动了一下左手,像是在拍打翅膀。
“即使飞,你也要飞好久才行,而且大夏实在是太大了,你别飞错了地方。”沈思远道。
“夏京好远的呢,要坐飞机。”小月也道。
朵朵闻言,有些失望,但还是乖乖点头答应。
但很快就又开心地道:“这样也很棒,等休息天的时候,我们再去见他们,这样我还能见到哥哥,休息天哥哥不用去学校……”
沈思远的目光穿过层层雨幕,看了一眼这小家伙。
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他哥哥哪里还需要去学校,她哥哥的孩子还差不多。
“你爸爸妈妈很爱你。”小月在一旁语气有些羡慕地说道。
“那是我爸爸妈妈,他们当然爱我。”
朵朵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小月沉默了。
朵朵忽然露出一副恍然的模样,伸手一拍自己的小脑袋。
“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
“爸爸妈妈一定是去看爷爷奶奶了,怪不得我找不到他们……”
“我听妈妈说,爷爷奶奶就在……就在……”
“夏京。”小月提醒道。
“对,就在夏京,我小的时候还去过爷爷奶奶的家,妈妈说,等爸爸不忙的时候,就带我回去看他们……”
朵朵兴奋得叽叽喳喳,还真是个小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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