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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的夜空中布满了厚重的阴云,上百公里长的闪电在乌云中穿梭而过,下方那座忽然陷入黑暗中的城市开始陆陆续续被应急电力供应点亮。
路明非看向苏晓樯身后光影中男人时眼神很难说是悲哀还是欣喜,他们已经阔别多年,上次见面大家抽刀对砍恨不能食肉寝皮,仿佛穷尽天河之水也洗不清刻在骨子里的仇恨。
他能够毫无心理负担地杀死诺顿,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看着老唐死在自己面前。
“喂,老唐,原来你没死啊。”路明非轻声说,世界的缝隙在他的头顶张开,闪电划过的地方天空就撕开蛛网般的裂纹,那些裂纹只有他能看到,而裂纹的深处而两个世界铺天盖地地展开。
时间凝结了,老唐,或者说诺顿居然在随手间就做到了路明非曾只在路鸣泽身上看到过的奇迹。
融化的寒冰不再继续流淌,飞溅的水花悬浮在半空,满脸忿怒要把昆古尼尔大卸八块的娲主保持着向下跺脚的姿势,如夏弥那样展现出女帝形态的苏晓樯的裙摆原来是用火焰编织。
“明非,你做得很棒。”老唐的声音虚无缥缈得像是根本不在这个世界上响起。
路明非呆呆地看着他,老唐则低下头看自己的双手,“原来死去是这种感觉。”他说,很有些喜感的眉毛扬了扬,然后又舒展开,“像是睡着了。说真的我贼喜欢睡觉,以前在出租屋的时候放假能睡一天一夜……”
“这是怎么回事……”路明非干巴巴地问。
老唐叹了口气:“青铜与火之王是继韦德佛尔尼尔之后的四大君主中被尼德霍格创造出的第二个王座,黑王赋予了白王和他同等的权力、给予了第一个天空之王至尊的威能,在创造我和康斯坦丁的时候则将无与伦比的炼金术奥义交付到我的手中。”
路明非有点语塞。
这家伙总是一遍又一遍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展现自己的短处,纵使他在卡塞尔学院科科成绩都能拿到优秀,可也永远逃避不了他在守夜人那里实则是靠着芬格尔这条好狗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答案勉强度日的现实。
“炼金术存在七大王国,元素置换让我能够模拟其他龙王的太古权现,精神重铸让我们可以在死去之后借助核重新复苏,概念武装赋予奥丁的面具和七宗罪以特殊的能力,时间逆流然让真正的炼金宗师宗师能够闪避致命的伤害,空间开辟帮助龙族在尼伯龙根中建立起恢宏的文明,生命缔造在阿斯加德创造英灵、在青铜城中召唤兵俑,因果分离让你们在东京发动的战争在普通人看来就只是一场千年一遇的天灾。”老唐慢悠悠地说,“但这些都不是真正的炼金术奥义。”
“时间和空间都不算?”在路明非看来时空大概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理解的东西了,它比生命和死亡都要深奥,因果也只是时间的流淌中延伸出的产物。
“黑色的至尊在世界北方的王座上用命运编织他统治世界的网。”老唐说,“命运才是真正的炼金奥义,少有人真正改变自己的命运,你是个特例,连世界都对你无可奈何。”
路明非沉默了片刻,“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他说。
“耶梦加德被赋予了对世间万力绝对的掌握、赋予了奥丁总能苟延残喘到下一次诸神黄昏的永恒、而赋予我的则是命运,我永远都能看透命运。”老唐轻声说,“我看到你和那个叫陈墨瞳的孩子、你们两个人的命运分别来自不同的世界,那两个世界和我们的世界是同一个时间轴上分出的分支。”
路明非心中震动,他猜到老唐也许知道自己其实是从未来的时空回到过去要改变命运的那个变数,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老唐原来甚至连诺诺的底细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绘梨衣呢?她和我们一样来自另一个时空。”
“她和你们中的某一个人来自同一个世界,否则就会延伸出第三个时间轴……其实这种说法也存在谬误,你们并非来自其他的世界,只是做了一场悠长的梦,梦里经历了另一个世界中你们各自的一生。”老唐点点头,“她们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你,和我。”
路明非流露出疑惑的神情。
“不管在哪一个世界,如果奥丁已经察觉了诸神黄昏的逼近、要将他构思了数百上千年的阴谋付诸实践,那么他要杀死的第一个王座必然是青铜与火。”老唐挠了挠自己的额角,脸上居然露出无奈的神色,“这就是我和康斯坦丁的命运,也是我和弟弟的彻底沉眠完全撕碎了这颗星球上的权柄与元素的平衡,吹响了诸神黄昏的号角。”
路明非记得小魔鬼对他说过,诸神黄昏的提前降临是因为奥丁吞噬了太多龙王的龙骨十字导致道的失衡,因此他成为了诸神黄昏这一必然降临事件的锚定者。
现在老唐说诸神黄昏的号角是由他和康斯坦丁的死亡这一事件吹响,那么他们的死亡就成了诸神黄昏的锚定事件、无论如何也无法更改。
“人类的战争发展到今天从本质上来说仍旧是使用火焰和金属来杀死敌人,我的兄弟在这个族群中扎根良久,早已经学会了使用人类的思维来思考问题,相应的,战争降临的时候他也会用火焰和金属来对抗从深渊中爬出来的至尊。”老唐发出轻蔑的笑声,“预言中诸神黄昏所有的神都各自为战,我们互相屠杀、只有最后唯一的胜者才有资格走到新的纪元。我和我的权杖在这个时代几乎就是无冕之王,我天生掌握的炼金术奥义也可以摧毁他花费了数千年时间才锻造出来的那些神话般的武器。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被杀死。”
“但是某个意外导致另外两个世界的你和陈墨瞳将各自的命运投射到这个世界的你们的梦境中了,在那个事件发生的时候我看见了发生在那两个时间轴上的事情。”老唐双手插兜,垂着头,“同样的,历史上的某一刻其他世界的诺顿也看到了我。”
路明非不懂老唐想说什么。
老唐抬起头,看向天空中世界的缝隙,脸上露出微笑:“这是一场赌博,我用死亡来迷惑命运,再将炼金术的权柄藏在这个小姑娘的身上,因为她甚至不是混血种,所以在权柄激活之前都不会被奥丁注意……在你用我锻造的武器割开我的胸腔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的命运,在今天你原本注定被昆古尼尔杀死,但世界总有bug的,青铜与火之王借一个人类女孩的身体复活本身就在命运的长河中掀起惊天的狂涛,诸神黄昏在此刻被撼动……昆古尼尔当然是究极的概念武装,连我都未曾铸造过这种武器,可它毕竟仍旧是命运长河中的激流……涨潮的时候水流过去,退潮的时候礁石还在,我就是礁石,这一次我挡在你的面前。”
路明非看见已经被掰成两段的昆古尼尔,他犹豫了一下说:“所以它已经被摧毁了吗?”
“不,从炼金术的领域上来说它是我的臣子,但从锻造它的原材料上来看这个世界上没有东西能在本质上够凌驾于昆古尼尔之上。”老唐摇头,“但短时间内奥丁已经无法再使用它了。”
“也就是说其实我所做的一切都从未改变命运,只是在推着命运向前对吗?”路明非忽然问。
如果他并非来自另一个时空,只是继承了另一个时空的路明非的记忆,那他现在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不管哪一个世界红井的深处都躺着枯萎的女孩,她的灵魂在雨夜中徘徊,等待着永远也等不来的那个人从天而降把她从地狱中带出去。
“我很抱歉,恐怕是的。”老唐低声说,“但这一切并非没法改变……这就是我从命运中阻止昆古尼尔将你杀死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了,当诸神黄昏这种历史的大约束器级事件都受到影响的时候,世界的修正机制就会起作用。按照规则世界线会再分裂,一个世界线按照现有的轨迹继续向前,另一个世界线中你已经被昆古尼尔杀死。最后第二个世界线会影响现有的世界线,甚至出现双方事件的交汇,直到最后两个世界线在诸神黄昏世界降临时重新完成汇合……所以那个孩子会在梦里尝试一百种方法来改变这个结局而只在最后一次真的接受现实,这姑娘其实还不赖,她真的很喜欢你。”
这一次路明非听懂了,按老唐的意思他帮自己挡了一次昆古尼尔,这个世界就会分裂出另一个平行宇宙。
“但是出于某种未知的原因原有的世界线已经分裂成三个时间轴,另外两个时间轴的事件进程都十分稳定,所以从此刻开始世界的修正机制会导致另外两条时间线对这个世界产生影响。”老唐微微一笑,“它们当然可以影响你,但相对应的,你又何尝不能影响它们?”
路明非的瞳孔微微收缩。
“我要怎么做?”他轻声问,“我要怎么做才能改变另外两个世界线中发生过的历史?”
“我也不知道,可总是有希望的对不对?希望你再见到康斯坦丁的时候能帮我摸摸他的脑袋,让他不要害怕。”老唐说,他转过身,原本就虚幻的影子像是风中残烛随时都会飘散。
“我们真正改变命运才让世界交汇,让悲剧被重写的机会就在你的手里握着,明非。”老唐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向远方走去,“别让自己失望……也别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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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呆呆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耳中响起那个男人哼唱着的某首古老而孤单的歌。
他大声呼喊老唐,可他并不回头也并不停留,只是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最后化作数千数万个光点,像是萤火虫那样飞翔天空,最后凋零在呼啸的寒风中。
被冻结的时间在此刻融化了,路明非感觉到身边的风开始流动,也看到冰层融化如在半空下起了蒙蒙的雨。
天空中忽然响起一道闷雷,路明非抬头看去。
这一刻仍存活于世的至尊或神都抬起他们高贵的头颅看向风起云涌的天空。
命运终于狰狞地展现了它原有的面目,你要改变它、你要如何选择?现在选择权在你手中,迎接这个世界的恶意吧。
每一个世界中的路明非都在同时抬头。
他们中的一个在圣心仁爱医院被昆古尼尔刺穿心脏,原本要用已经碳化的半张脸对他身后那个正默默流泪的红发女孩微笑,此时却缓缓仰面在虚无的空间中与这个世界的路明非交汇视线,与此同时小魔鬼带着无与伦比的权与力从天而降与他拥抱,把他变成古代的至尊。
另一个则跪倒在西伯利亚最北方的冰原,在他前面被火光照映的冰面上,风姿绰约甚至飞扬跋扈的女人像是只桀骜的天鹅被折断了翅膀那样在此刻被子弹贯穿了左胸,乔薇妮蒙头的纱巾飞起来,漫漫的长发在寒风中飞舞,路明非在扬着脸低声哀哭,他的世界崩塌心脏剧痛,哪怕天空裂开世界的缝隙也视若无睹。他哭嚎着“不,不,不要,别这样……”,却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冰湖上回荡,像是从天穹的正中央笔直地垂下,又在天与地之间反复倾泻着愤怒,那个声音说“你们怎么敢!怎么敢!怎么敢!”
历史和命运都在此刻交汇,现实和梦境谁又知道到底哪一个会成为未来?
路明非深深地叹息,某个无形的担子忽然悄无声息地压在他的肩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可又有某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在胸腔中蔓延。他一直在想也许另一个世界的绘梨衣还是死去了,也许另一个世界的师妹还是被楚子航杀死了,现在他终于证实了这一点。
世界要修正他这个错误,可他也要向世界挥拳,宿命这东西生来就该被撕得粉碎,路明非的瞳孔中金色如潮涨。
这才是真正的、改变悲剧的机会啊……
他要……
这时候面前的女孩张开双臂狠狠拥抱了他,她还穿着那件火焰编织的流苏长裙,头发里沁着温暖的香味,她把脸埋在路明非的胸口,几秒钟后低低地啜泣起来。
“喂喂,考虑一下我还在这里啊!这种时候我不加入你们是不是有点不太合群?”旁边传来娲主拔高的音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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