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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疲惫地从沧浪亭回到审香阁……
审香阁依旧如往常一般,琴瑟之声不绝于耳,绕梁三月而不绝……
若是洛榬被皇家视为逆臣叛党,洛榬曾经的这些心血会遭遇怎样的命运?
我振作精神回到房内,询问清荷,得知陆子修并未再来寻过我。
我将一些重要物什带于身侧,以防突如其来的意外……
重要的物什也并不多:洛榬所赠的木梳与金簪、沟通两界的木簪、以及顾临疏的龙形佩纹翡翠。
我现在只有静观其变,假意不知任何内情,撇清干系,尽己所能挽留住洛榬的这些心血……
清荷照料我吃下了午膳,我却一丝兴致皆无,吃下了什么都不记得……
“君陌姐姐,为何如此愁眉不展的模样,是有什么烦心事吗?”清荷关切道。
“无事,就是昨日未休息好……”我随意敷衍回应道,心中却是在担忧顾临疏是否能够及时安顿好洛榬九族之亲……
头疼的紧……我退下了清荷,独自细想审香阁可能会面临的遭遇……
当今圣上虽然年少,但通明达理,若是真要惩治乱臣贼子,应该不会牵连到作为“伙计”的大家……
曾经偶然间听洛榬提到过,当朝最为严苛的惩罚是诛九族……
所以最严重的处罚可能会是,洛榬九族之亲面临杀身之祸,而所有钱财地契将会悉数查封充公。
虽然很想如今便提早遣散众人,给予丰厚补偿,可转念一想,未免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些,届时更是说不清楚……
当今之际,只能静观其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洛榬的突然离去,让我心下空空如也,惶惶不可终日……
脑海中胡思乱想,想要平复心绪,理清脉络,至少为审香阁谋一条出路,却是不自觉地总是想到洛榬……
他现下在何处……他可安好……他……真的是叛党逆臣吗?
乱如麻的心绪耗尽了两日时光……
洛榬离开的第二日酉时,夕阳渐落,余晖如鲜血染红整片天际……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君陌……”沁兰在门外唤了一声。
我恍惚间起身拉开房门,只见沁兰面色悲戚,娥眉紧蹙,满眼忧虑,对我低声道:“君陌,二爷似乎犯了大事……官差已经在查封府邸了……”
这么快?!才两天时间就被发现了?!
“那二爷的父兄亲人呢?!”我脱口问道。
沁兰摇了摇头,不确定道:“听报信小厮说,好像府邸内并无人……”
“我去看看!”我绕开沁兰,向门外冲去!
洛家府邸距离审香阁并不近,若是小跑也至少半柱香时间,我竟然慌乱无措到未想到骑马去!
跑得气喘吁吁,心扑通扑通跳得不停,更多却是心慌所致……
如若像沁兰所言,府邸无人,那么是不是顾临疏已经将洛榬所有的九族之亲藏匿好了?
如此我才能放心……
我喘着大气,半虚脱地终于跑到了洛府……
只见洛府门前已经围满了临安百姓,官差训练有素地将府内物品一一搬出……
看到有的百姓们指着不远处墙上的告示议论纷纷。
我急忙跑向告示处,幸而先扶稳了墙,才没有被告示惊软了腿……
“临安洛府二子洛榬,勾结北荒叛乱之党,当诛九族!查封所有家财府邸!其人诡计多端,九族之亲已多数藏匿,若有线索者,重金悬赏!”
洛榬……
当真是……
叛乱之党……
无论我是如何不愿相信……
我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而今的我算什么?
乱臣贼子的帮凶么?
为何不告诉我……为何要欺骗我……
为什么口口声声让我相信你?
相信什么……
泪水哗哗落下,却是带着蒙羞……带着屈辱……
我不明白……明君盛世……为何选择叛乱?
我不明白……向往闲适……为何成为乱臣?
曾经以为的“陪君左右……共赴生死……”,是不是再一次输给了愚昧天真……
我是不是又像是两年前一般……
总是做着自以为对的选择,却是如此的愚蠢,如此的疯狂?
……
“呜呜呜呜呜……”嘈杂的哭闹声让我恍然醒来……
竟不知不觉走回了审香阁。
审香阁内所有人都被粗暴地一一赶了出来……
大家眼睁睁望着官差一间间房屋贴上封条,一件件珍贵物什搬运出来……
姑娘们有的默默哭泣,有的三两成团相拥而泣……
她们的家……
不……
是我们的家……
没有了……
“君陌……”沁兰看到了我,湿润的眼眶,悲戚的模样,是我第一次见到沁兰如此模样……
“君陌姐姐!呜呜呜呜……”清荷忽地扑向我怀里,痛哭流涕,用已是说不清话的哭腔道:“审香阁没了……呜呜呜呜……清荷没有家了……呜呜呜呜……清荷不要……不要回到人贩子手里……呜呜呜……”
我默默看向审香阁内……
本是金砖玉瓦,精美绝伦,人声鼎沸的阁楼,一瞬间碎玉断瓦,灰尘漫天,萧条落魄……
“还不快走!哭什么哭!”几位官差被我们的哭闹声惹怒,呵斥道:“你们的二爷不是什么二爷了!是叛国贼子!陛下仁厚,不治你们这些下人的罪过,已经是皇恩浩荡!你们还在这里哭哭滴滴作甚?!还不快滚!”
“呜呜呜呜……”一些姑娘哭地更加凶了,嘶吼反驳道;“二爷才不是叛国贼!你们弄错了!”
“好了!”我出声呵止姑娘们的失态!深吸一口气,我明白现在只有靠我们自己,如此哭哭滴滴,心慌绝望没有任何意义!
我闭眼全力平复心绪,睁眼无比严肃认真对所有审香阁的人道:“我相信二爷是清白的!但无论如何,现下我们只能靠自己!”
我顿了一顿,再次郑重对所有人道:“如若心有归处,可自行离去,若无所归依,我们便结伴而行,再累再苦,我们一起扛下去!等待柳暗花明那一天!”
姑娘们渐渐止住了哭声,细细思索起我的话,留与不留如何决断……
“君姑娘!”右方忽地一声叫唤,我急急望去,是临安瑶音坊的小厮青竹。
青竹亦是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跑到我们跟前,焦急不堪道:“君姑娘!二爷这是去哪了?!瑶音坊被查封了!”
“你来得正好……”我未回答青竹的问题,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对沁兰,伯仲以及青竹道:“伯仲叔、沁兰姐、青竹,烦请你们跑一趟临安所有二爷手下的商所,告知所有人,事出突然,复杂诡谲,留与不留都是个人决断,如若愿意留下来共同进退,便来临安‘来遇客栈’……”
伯仲,沁兰,青竹三人面面相觑,彼此点头交流确认后,对我道了一句:“好。”
随后三人即刻赶往各商所。
“君陌姐姐!清荷愿意留下来!”
抱着我不住哭泣的清荷忽地抬起湿答答的眼眸坚决着说:“是伯仲叔从人贩手中救下了我,是二爷为我取了名字,是沁兰姐教我做人做事的道理,审香阁就是我的家,无论去哪里我都要和姐姐们在一起!”
“我也愿意!我的命就是审香阁救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留下来!”
“我也愿意!我还有些积蓄,和大家一起等二爷回来!”
“我也愿意!”
我转头望向这些姑娘,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们失去了家,却没有失去对这个家的感情。
眼泪汪汪落魄失势的少女们,眼中是不变的坚定与执着。
我带领愿意留下的人前往附近的“来遇客栈”,在客栈内与清荷将所有愿意留下的人员一一登记在册,审香阁事出突然,众人皆未缓过神来,便尽早安排了住处让大家先休息冷静一晚……
伯仲,沁兰,青竹归来时已过亥时,皆已将查封后的事宜安排妥当,并安排了人前往其他商所所在都城善后。
“辛苦伯仲叔,沁兰姐,青竹了……今日事出突然,愿意留下的我们更是要找寻一条出路,为了我们自己,也为了……等二爷回来……”
“君陌姑娘哪儿的话,我这老头子跟着洛府和二爷也二十余年了,如此大难当前,绝不会为了所谓明哲保身离去,定同姑娘一起找寻出路!”年过四旬的伯仲叔真诚对我道。
沁兰、青竹亦表示愿意共同进退。
欣慰二爷有这些忠贞仁义的伙伴……
我便提议:“现下我们临安暂且有约莫二十号人愿意留下,我觉得可以寻一处地价便宜之地,置办一处酒肆客栈,既让我们能有安身之所,又能有一些补贴收入。”
“嗯,所言极是。”沁兰点头认同:“留下来的姑娘伙计大多是负责宾宴用食、跑堂伺候的,歌舞演艺成本巨大,新寻的酒楼恐难以提供歌舞演艺的场所,我们以提供住宿吃食为主业更为适宜。”
“唉!留下的也没几个能登台唱曲儿表演的了……唉,人走茶凉……”伯仲叔摇头哀叹。
“伯仲叔,无妨的。”我出声安慰伯仲:“大难当前,尚有夫妻同林鸟各自飞,又怎能苛求她们留下与我们面对难以预测的前路呢?在审香阁内凭本事赚得一些盘缠,找个良人相夫教子,或许对于她们是最好的选择……人各有命,她们的离去并没有错,而因情谊和执着留下的我们也要自己拼出一条像样的路。”
“是,我知道……我是看着洛小少爷长大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信他一定会回来!”
“……”
我沉默不语,片刻继而分析道:“留下的大多是一些伙计丫头,可烧火做饭,酿酒煮茶,招呼宾客,如此他们也能较快上手,为数不多的琴姬歌姬便也弹曲助兴引客,我们早日开门营业,至少保证大家的温饱无虞。”
今夜我们三人细细商量了酒肆客栈的置办事宜,深夜才回房休息,准备第二日一早去寻块适宜的地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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