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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中国的面条?我倒是吃过几次意大利面。”
戈里佐杜波娃肚子咕咕叫,毕竟凌晨简单吃了几片面包,之后的十个小时就只喝了些水。
她哈喇子留了一嘴,对白胖散发浓厚面香的面条充满好奇。
因为苏联在二十年代驱逐了二十余万境内的中国人,有在肃反期间逮捕了超过两万人,加之苏联取缔的小资产阶级,本该在华人聚居区出现的面馆,随着华人的消失跟着消失了。那时候戈里佐杜波娃还非常青涩,她三十多年的人生中,见到的第一个中国人就是杨明志。
不过,在她看来因为这个中国人加入了苏联国籍,就是自己的同志了。
国籍能变,来自于灵魂深处的许多东西是改变不了的,就比如这做面条的技艺。
听其所言,铁匠村的多个厨房,众多的厨师全面学会了正宗中国面条的制作工艺。论工艺,那可比意大利面简单许多。
一只铁碗装满了捞面,其上浇了一层卤子。戈里佐杜波娃瞬间明白,中国面条也是伴着吃得,和意大利面居然很像。
且慢,应该是意大利面酷似中国面条才对。
只是捧着这碗饭,一个麻烦的问题又困扰着她——该怎么吃。
意面是用叉子吃,司令确实用两根木棍。再瞧瞧其他人,大家都在用叉子,唯有司令是特例。
她拾起钢叉,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戳起一坨面,满是酱料的面头凑在笔尖,浓郁诱人的香味令她忽略了一切顾虑,而那完美的口感更是令她几乎没怎么嚼,直接囫囵吞下。
戈里佐杜波娃从不觉得自己是传统意义的淑女,做事应该追求本心,而不要太在乎别人的看法。尤其作为军人,在吃饭问题上过分拘谨只会显得做作。
她从未有今天的体验,不仅仅是正宗中国面条的美味,更在于它是出自沼泽地游击队之手。许多的游击队完全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极端状态下为了活命,游击队员甚至吃蚂蚱。
既然是吃面,戈里佐杜波娃在囫囵吃掉一大碗后,她抿了抿嘴赞誉说:“司令同志,我真的感谢您的款待。我只吃过几次意大利面,单纯的以为那就是面条的真滴。不曾想,我有幸在这里品尝到真正的面条。”
“是嘛,或许您真的过誉了。”杨明志摆摆手。
“不,是您过谦了。”
“不!不!显然您对于面条的了解太少了。毕竟我们只是将面拉伸成条状罢了,面条可以煮,可以炸,可以烧烤,有许多的烹饪方式,甚至是用高温水蒸气。也许当战争胜利,您可以去中国一趟。至少在吃饭的问题上,我们中国人花样繁多。”
“他说的很对!”耶夫洛夫打起哈哈,“士兵长时间啃土豆吃黑面包,过于千篇一律的饮食会影响士气。食堂如今每周提供两次面条餐饮,为此,许多士兵开始学习用两根木棍吃饭。”
“那么,副司令同志您学会了吗?”
“这……您的问题有些尖锐。”
萨林奇金摇摇头:“木棍的使用需要长期练习,显然副司令同志没工夫练习,他最热衷于将大把时间用在监督士兵训练,对吃饭从不过分要求。”
萨林奇金的话分明是一种褒奖,耶夫洛夫心里听着暗爽,它亦是对戈里佐杜波娃的一个说明——副司令特别重视军队建设。
光吃饭怎能没有酒呢?本次中午的饭局参与者还不到十个人,但这几个人都是喝酒的一把好手。
桌子上不禁有美食,还有伏特加、葡萄酒,甚至两瓶缴获的威士忌。
一桶面条已经吃尽,又萨林奇金带头,他高举起装满伏特加的水杯。
“同志们,几个小时后,我们的别列科夫将军将登上前往莫斯科的飞机。感谢您对游击运动的贡献,敬你,别列科夫同志……”
望着萨林奇金真诚的眼神,杨明志忽觉一丝不自在。他给自己倒上一杯酒,看着散发浓郁气息的酒杯若有所思。
是啊,终于到了离别的时刻。
他沉默了足有半分钟才开口说话:“我将前往莫斯科,这是斯大林同志的命令,我必须遵守。说实话,临近离别的关头,我对于你们,真是不舍。”
“是的,和您共处虽只有短暂的五个月,我们共事一直非常愉快。”萨林奇金又敲敲桌子;“也是因为这番经历,我意识到您的巨大才能不该埋没在这小小的沼泽地。为了战争早日胜利,您必须去莫斯科。”
“是,我懂。但是,在这里我有很多兄弟,大家并肩作战,经历了无数次死亡的考验。事到如今我离开沼泽地,暂时我们无法再度并肩作战。”说罢,杨明志故意看了几眼耶夫洛夫。
杨明志注意到,耶夫洛夫那张眼窝深邃的老脸写满了哀愁,想必他是真心不希望自己离开,奈何上意难违。
耶夫洛夫没有哭,他也不会哭,而是以粗哑的嗓音会议其许多往事。
“那是在远东,师长认为您是个奇怪的人,那时我与您相遇。在去年的明斯克郊外,我们创造了奇迹又面临绝境。当我们来到普里佩特沼泽,您带领人民创造了游击共和国的辉煌。即便您即将离开,也为游击共和国定下了未来的决策。
我想,这些作为已经仁至义尽。放心吧,司令同志,您离开后,我接替您的工作,会把游击共和国经营的更好。”
他的话突然变得严肃,言语间多有敬语,这可他平日的画风差别也太大了。杨明志耸耸肩,或许也就是耶夫洛夫动了感情的证明。
没有谁是真的铁石心肠,耶夫洛夫可谓铁汉柔情,今日“最后的午餐”定是触动了其内心柔软的部分。
所谓人生的四种最真挚的感情之一便是战友情,对于这个家伙,杨明志内心里已经将他看做是自己的异域兄弟。
看着一同就餐的大家,他们没一人都为游击共和国,为近卫284师,为第63集团军做出巨大贡献。
没有人盼着自己离开,大家举杯祝福,之希望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军在新的领域再创辉煌。
在这里,即便是不该喝酒的戈里佐杜波娃,受强烈气氛的熏陶,也喝了一大杯伏特加。
反观男人们,耶夫洛夫终究没有再按捺住自己的感情,他抱着酒瓶,瓶口几乎插进食管,几乎一口气喝光了一整瓶。
“唉!你这个家伙疯了?如此饮酒你会受伤。”
“我……我难受……”耶夫洛夫狠狠的将酒瓶扔到一边,或是过于兴奋,他竟哈哈大笑,然笑容逐渐消失,他抱着脑袋阴沉下来,居然传来阵阵啜泣。
本该的欢快的送别宴,被耶夫洛夫这么一搞,气氛突然陷入尴尬。倒是这个家伙的酒品还不错,随着酒精慢慢上头,他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不过话是说不停了。
他呜呜囔囔说了一大堆,无非是对过去辉煌战果的畅谈,甚至还有旧时美好时光的追忆。
这些的确是非常好的谈资,甚至是萨林奇金也敲着桌子,接着酒劲高唱起《草原骑兵歌》。
直到迷糊的耶夫洛夫问道:“别……别列科夫,您说的都是真的?十二个月后,我们的主力将……将解放基辅?”
“那是当然!”因为也喝了酒杨明志陷入兴奋,他拍着胸膛做出郑重保证:“我告诉你们!十二个月后红军将解放基辅,到了那个时候,我一定会亲自带兵杀回来。届时我想我就不再是一名集团军司令,而是方面军司令。”
“呵呵,还方面军司令,你以为自己是谁?”萨林奇金调侃着问。
“我?我是别列科夫,一个将永载史册的人。等我回来的时候,留守沼泽地的所有63集团军官兵都将加入我的方面军,然后我们……嗯……我们一口气冲向明斯克,为咱们284师死在明斯克郊外的一万兄弟……报仇!”
最后一个“报仇”说得那真是慷锵有力,雅间里的人们陷入群体性的狂欢,大家嗷嗷大叫着乌拉,着实吓得唯一的女性戈里佐杜波娃神经紧张。
她觉得自己像是进了黑熊巢穴,这里都是群吃人的怪物。
将军酒后的战局展望真可谓梦幻,十二个月后解放基辅意味着什么?当然是苏军反攻到了第聂伯河,意味着苏联必将取得胜利。
待气氛稳定下来后,戈里佐杜波娃果断问及此事:“将军同志,您是认真的吗?您如何断定十二个月后的战局?”
“我当然是认真的。您很在意一年后我们能否解放基辅?”
“那是当然的!我是哈尔科夫人,解放基辅意味着我的故乡也跟着解放了。一想到我的同胞还在忍受着敌人的残暴统治,我就心痛不已。”
“啊!原来您竟是哈尔科夫人。”萨林奇金显得有些吃惊,“我去过那里,那是一座伟大的城市啊。五月份为了解放这座城市的战略进攻失败了,但是不要灰心,伟大的苏联红军会坚持不懈的抗争,我们将一直作战,直到消灭所有的战争罪犯。”
如此提起的话说到了戈里佐杜波娃心坎里,兴奋之余,她又灌了自己一杯酒。
事实证明,在返航之前的几个小时喝酒,绝对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乘客因痛饮烈酒昏昏欲睡,这没什么关系,倒是飞行员喝醉了真是糟糕。
饭局结束了,戈里佐杜波娃拍拍有些昏沉的脑袋,心底里痛骂自己的不自觉。
但她惊讶的注意到,最重要的乘客别列科夫,他竟像没事人似的。
“尊敬的戈里佐杜波娃同志,您略有醉意。我想您可以休息几个小时,目前还不到下午两点,我们时间充沛。”杨明志关切的说。
“不必了,我还可以。区区一点酒不耽搁我开飞机。”
“哦天呐,酒后开飞机,您也真是个疯狂的人。”
“您这是赞许么?”她拍拍胸口的那枚金星勋章,“我不停的飞行,直到看到了太平洋。我就是个疯狂的人,这个时代需要这样疯狂的人。包括您!”
话虽如此,杨明志对酒后开车都有很大的顾忌,何况自己的身家性命将在几个小时后,交给这位喝了酒的飞行员。鬼知道她到了晚上八点是否恢复精神,但是现在她应该好生休息。
杨明志招来两名卫兵,搀扶着戈里佐杜波娃去了集团军指挥部的休息室。
吃罢了饭杨明志并非闲着,他和萨林奇金等人商量了一下后,给硫磺矿场打了一通电话。内容无他,就是令警卫看守将德军620师师长亨得利森捆起来,立刻押到指挥部。
……
一间昏暗的木屋厚重的房门被打开,其中关押着一个身形消瘦的囚犯——德军师长亨得利森。
苏军并没有对他拷打,完全是将其作为一个囚犯,限制了他所有的人身自由。他被俘的近两个月时间,所处的环境就仅限于区区十平米的小屋内。或是出于傲骨,他透露一些无关紧要的情报后就紧闭双嘴,或许动用肉刑能撬开这家伙的嘴,然萨林奇金为了自己的荣誉,拒绝滥用这种刑罚。这个亨得利森的态度也的确坚硬,熬鹰的手段取得的成果极其有限。
亨得利森终被折腾的不轻,苏军懒得再审讯后,他就被一直关押,户外发生的一切他几乎一无所知。
这和“弃暗投明”的707师团长劳伦斯的处境可谓天差地别。
房门突然被荷枪实弹的警卫看守打开,强烈的阳光照进来,亨得利森竟下意识的用手遮住眼眸。
他气愤的质问:“是不是我的时间到了?你们要杀了我。”
话是用德语说的,由中老年人构成的看守群体听不懂德语,他们对于侵略者的头目更无任何好感。两个警卫冲进了,他们拎着麻绳,直接捆住了亨得利森的双手双脚。
被捆着如同待宰的肥猪,刚被俘的时候亨得利森就遭遇这番奇耻大辱,如今竟再遭一次。
他拼命的用德语咒骂,用词无比肮脏,随着一坨麻布塞入他的嘴,整个人也就仅剩无意义的呜呜。
战俘营里闹了大动静,所有留守的德军战俘纷纷凑了过来。诸如劳伦斯,他拥有不劳动的特权,平日里就担任一般战俘的管理,更是与许多警卫关系还不错。
隔着一层铁丝网,劳伦斯问道墙外的警卫:“他是少将师长,你们将把他怎么样?难道是处决?”
警卫摇摇头:“是司令下达的命令,那个战服必须立刻送到指挥部。他长期不配合我们的工作,为了避免他逃跑或是咬舌自尽,我们只能出此下策。”
“好吧……”劳伦斯没有再多问,他生怕自己追问的太多会引起怀疑。目前的生活状态还算凑合,显然不激怒俄国人才是最明智的。
没人知道师长亨得利森会去哪了,只是大家透过铁丝网看到,那些粗鲁的警卫将可怜的师长抬上一辆吉普,接着向着北方扬长而去。(htt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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