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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山海大陆的当天,宁然告别了伯无霜,马不停蹄地赶往浮岛。
多年未见,艾大叔给他留下的小屋内,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往日还有艾洛在闲暇时打理,可这几年他的生意越做越大,画作也越来越出名。因此,他为了发光发热一段时间,才四处奔波。
在大祭司转交给宁然的书信中,艾洛头一次表达了为自己的想法。
写封信,也看得宁然百感交集。
如今,他已是火神,位列生命的永恒。
而艾大叔的年岁也在逐步增长,越是衰老,越能感受到时间的流速之快,令人咋舌。
所以趁他无需担忧宁然的成长的时候,想要多留下一点关于自己的痕迹,等待未来的宁然慢慢探索、怀念。
毕竟终有一天,即便在凡人中强大如他,也会化作尘土。
读到最后,火神的鼻子一酸,将书信捏在手中。
他对着大祭司拱拱手,在惊慌失措的大祭司的眼中化作火光,一飞冲天。
找到艾大叔,在临行前陪伴一段时间,才是当下最应该完成的任务。
想要锁定艾洛的气息,对灶火之神来说,何其容易。
就在心念一动的瞬间,天空中挂着的第二轮明日便消失不见。
「小李,把昨天配好的药给熬了,药渣记得好好处理。」
兽灵国的某处人族药馆中,依旧瘦削、胡子拉碴的艾洛正在走廊中快步行走。他的腋窝下夹着几大捆打包好的各式药材,匆匆赶往门口。
在兽灵国内行医,救的不光是旅居于此的人族,也包括了各种各样的兽族。
多国友好相处之前,兽族的人们缺乏药师,只有少量的兽族会在山海国处求学,以兽族领地上的药材为引,帮助患者。
可一来药师、药材少,二来病人多,三来贫困率高,也没有几家兽族子民看得起药师。
优胜劣汰,是兽族中生存的法则。
伯无霜帮助兽灵国立国后,不光输送了各种技艺和知识,也帮助他们培养属于兽族的药师,给苍生一片安宁。
前期免了各项费用,如今两国也能互通药材,使得经济流通。
艾洛,就是伯无霜从浮岛中借来的名师。
「艾药师,有一位急症的病人,想要见你。」
正当艾洛收拾好杂物,准备按照排好的顺序出诊时,屋外有一位犬族的实习药师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耷拉着舌头说道。
他的身上残留了许多被火焰燎出的空洞。
「有多急?值班候补的其他人呢?」
「都去了,但是,都解决不了。病人的体表似乎有无形的火焰覆盖,根本就无法熄灭!别说咱们了,石头地板都要给烧化咯!」
艾洛的眉头微皱。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哪边?」
「甲丁区!」
他立刻带着犬族的药师迈步窜了出去,奔向远处专门提供给病人休憩的建筑。
现场里三层,外三层,无论是路过的病人、家属,还是药馆的药师们,都不敢随意靠近躺在地上痛苦挣扎的火人。
艾洛急忙覆了一层抵御火焰的薄膜,在众人的担忧中钻入其中。
「冷静,能听到我说话吗?」
在修行中走火上身的事件,其实在浮岛中时常会有。但绝大多数的案例都能在短时间内自愈,或是借力稳固,不会引发如此大的阵仗。
他用右臂轻轻扶起那火人,忍耐着他这样的高手也感到棘手的灼热温度。
「放轻松,我先注入一点力量试探一下,你尽量忍住。」
话音未落,火人一把抓住了艾洛的手,缓缓说道。
「艾大叔,你又瘦了。」
情况紧急,艾洛也没反应过来。或许是太久太久没有听到宁然的声音,或许是宁然已经长大成熟,不再像从前那样稚气未脱,面对从火焰中浮现的红发红眉、小麦色面庞,艾洛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你的火焰……有点不对劲。」
见艾洛还在试探,宁然忍不住跳了起来。
他指着自己的胸口,无奈地解释道。
「艾大叔,我是宁然啊,宁然。」
「啊?」
艾洛愣神之际,宁然已猛地扑了过去,带着眼泪紧紧抱住了对方。感受到了宁然身上临时转变出的让人熟悉的火焰,艾洛这才后知后觉。
他悬在宁然后背的手臂,也结结实实地将其扣住。
重逢之景,先是沉默。
在场的众人立刻明白了当下的状况,在药师们的安排下,他们悄悄带着众人散开,给这对不是父子、胜似父子的人独处。
谁人不知道,艾药师最喜欢挂在嘴边的,就是爱吃他蛋炒饭的宁然?
谁人不知道,宁然便是他为之骄傲无比的灶火之神?
「你……怎么回来啦?」
「想你了呗,就这么简单。我在剑天界中打打杀杀,经历了许多,哪像你,每天就在这里跑来跑去。」
「哼。」
艾洛松开手,他揉了揉宁然的脑袋,眼中尽是温柔。
就算孩子超脱凡人,在他的心里,依旧是那个带了点忧虑模样的少年。
「你这家伙,没半点成神的气质。先给你找个地方休息吧,等我医人结束,就来找你。」
「可是……」
「行了行了,你来给我打下手!丑话说在前面,可别惊扰了病人,我亲自撵你出去。」
「知道啦。」
二人肩并着肩,一如十年前。
夜幕降临,浮岛的夜晚一片辉煌灿烂。西区的一梦阁外,有许多彩色的烟花在天空中绽放。
此地,算是山海大陆上最出名的景点之一。
「要不算了吧,人这么多,你又没预约。」
和各族的人摩肩接踵,宁然感受到了久违的热闹气氛。
他一边和艾大叔闲聊,一边构思着远在剑天界中的厌火族们的全新未来。
「那怎么行?放心吧,我艾某人的面子,可是绝对没问题的!」
拍着胸脯的艾洛带着宁然穿梭于人群中,很快就来到了一梦阁的外门前。守在矮墙之外的护卫们立刻挡了上来,有为首的人向二人致歉。
烟火的阵阵光芒下,他先是打量了来者,然后大声说道。
「两位客人,今夜客满,再不能加人!请移步别家吧,多有得罪了!」
「不是,我们就只有两个人?」
「菜肴是早就预备好的,半年前预定了咱们家的客人,才能按照规划好的日期落座,提前一点也不行。这位兄台,我给您介绍一处好地方吧?」
颇为郁闷的艾洛转身看向宁然,那小子果然憋着笑,一肚子坏水。
他们对视了一眼,艾洛迅速按着宁然的肩头,将他转到了护卫们的眼前。
他的嘴角上扬,得意地问道。
「我艾洛没有发言权,没问题。不过你们几位,知道他是谁么?」
宁然已经许久没有回到浮岛,再加上长开了一些的面相,让在场的护卫你看我我看你,全然不识。
「他,就是宁然。」
众护卫的表情凝滞,他们认真地看着宁然,看着早就在浮岛横着走、且疯狂擅离职守的少年郎。
仔细辨认,似乎和传说中的那位有些相像。
「是厨技高超,在我们一梦阁中留下菜品的那位?」
「是成为殿前卫,然后没值过几次班的那位?」
「是年纪轻轻,就登入神门的那位?」
「是大闹山海大陆,与如今的霜月之主……」
在宁然的想象中,他们应当会抛出许多问题来,不禁有些飘飘然。可等了好一会儿,他还是没能听到对方的问话。
半刻钟后,二人灰溜溜地站在那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接受路人们的瞩目。
也是,自宁然成神后,装作火神本人的骗子也逐渐增多,到处混吃混喝。谁曾想,在宁然前往异界的这段时间,在艾洛忙着兽灵国内的人才培养的这段时间,宁然的名声一落千丈。
他们不知道的是,为了守护灶火之神的名声,同样登神的族长可没少费心。
「世风日下啊,想当年咱俩来这儿吃饭的时候,可没遇过这样的事情。要不,你给他们露一手?」
「怎么露?当着他们的面炒菜,抢人家生意?」
「此言差矣,你不是有什么神灵姿态么,表演一个,给他们吓得钻到床底下去。」
看着艾大叔那‘真挚,的双眼,宁然笑着摇了摇头。
若他还是多年前的无聊少年,或许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来。
身为神祇,诸多不便,还是不要让艾大叔知道的好。
他带头转身离去,沿着来时的道路。
「走吧,咱们还是回家咯。在这儿吃,还不如你给我炒个蛋炒饭呢,多加点瘦肉和葱,一顿能吃八大碗。」
艾洛叹息一声,不自觉中嘴角上扬。
「我以为你成了神,胃口能好到吞下一头象呢。宁然啊,你这身体……会有不适应的时候吗?还会染上疾病吗?」
「不会咯。成了神,躯壳不过是束缚神魂的躯壳,摆脱了苦累的彼岸。」
「倒是自在,让人羡慕呦。」
街道上挂着的灯笼随着风息微微摆动,来往之人的脸上全都洋溢着各色幸福,有说有笑。
余光追着跑动的孩子们挪移,站定在前方的宁然提前感受到了未来的寂寞。
在游人们的目光中,他流下了清澈的泪。
是啊,凡人羡慕神,羡慕神的长寿,神的威能。可谁能体会到,看起来高高在上的人神,却拥有一颗想要回归凡尘的心呢?
浑浑噩噩中,浮岛上那无忧无虑、全凭一张嘴惹是生非的红发少年已渐行渐远。意气风发也好,少年侠气也罢,全都在火焰中抛洒一空。
原来,诸多神灵需要抛弃情感而寻找真我的故事,绝非妄言。
「这天界,不去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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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一章 离别前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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