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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三章 阴阳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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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之海的深海之底,红发的宁然正趴在井边,屁股撅得老高。

    他将带着火焰的衣袖捋到了肩头,用右手提着某种东西,正在奋力捞着什么。

    右手小指指头上,绕着一枚木工惯用的镂空铅坠子,里面隐约能够看见微微的萤火之光。

    如同深海中的某种怪异鱼类,吊着灯笼一样。

    「有感觉吗?」

    十神关切地俯身问道。

    「暂时有一点,不过钓鱼嘛,最重要的是耐心。要说这感觉……肯定比前两天我坐在井边要强得多,再等等。」

    井壁上的冥界咒文在水波中左右摇摆,像是在应和宁然的话语。

    虽说眼前这井水看上去有形有质,可其中沉降的,并非是伯无霜能够操纵的水,而是蕴藏了冥界规则的精华液滴。

    「好。」

    自那一日十神引导冥界的力量联络鬼神后,剑天界的冥府中浮上来了一样物件,让他们自行寻找。

    传上来的东西类似于墨斗,唯有其中附着的、做工精良的镂空铅坠,才是重中之重。

    而外面的龙头墨斗,倒像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封印物。

    宁然本就接触过冥界的力量,便自告奋勇地担起了寻找正心鉴神魂的重任。

    「真的可以吗?」

    「相信我,在咱们蜃园中,和正心鉴最心有灵犀的人就是我了。要是这唤灵之术不顶用,绝对不是我的问题。」

    宁然继续催动他新学的招式,耍宝一样独自念叨着。

    「太阳出来我晒太阳,月亮出来我晒月亮……」

    「好。」

    化身鹿角神的十神叹了口气,他凑近了伯无霜,以灵魂的手段相互交流。

    「火神他……一直都是这样?」

    「偶尔。有什么难过的事情,他只会憋着藏着,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可是,我们就是喜欢他这一点,或许,我们更加希望他能够永久保持着不够完美的纯粹。」

    伯无霜的衣袍后,有红日如舟,推开浮云的波浪。

    按照他对宁然的了解,恐怕那家伙此刻的装模作样,是根本感应不到正心鉴的存在才对。

    这是目前他们能够做到的最佳方案,也只有碰碰运气了。

    「你们还年轻,还存在着无限的可能。我啊,已经忘记了亲手创造的每一个生灵,忘记了许多岁月前喜怒哀乐的模样,但我那逝去的友人们……我永远不敢遗忘。」

    「所以您变化出的许多形象,都是对应了某位长眠的神祇?」

    「是。」

    东十神州内,存在着十几种完全不同的种族。在魔气设计影响人族叛变之前,他们在十神的领导下和谐共生,欣欣向荣。

    正是因为大战中失去了许多友人,十神才将诸神庇护的各族迁移到了生之海的外围,成为了如今的东部大州。

    而他原本的尊号,乃是寿之海神。

    「说来惭愧,在我成神之前,是经历了家国倾覆的皇子。原本我该无忧无虑,过着一昧逃避的生活,在遇见宁然之后,或许也是因为天命际遇吧,生生改变了许多。您看他时常摆出乐天的表情,可心底藏着的忧伤啊,不比我们少。」

    「呼朋引伴,旋涡之心。唉……」

    十神落下了眼泪。

    在他变化的鹿神存于世时,也是一尊乐观向上的生之善神。

    所到之处,花草盛放,散发着无穷的温柔气息。

    「老前辈,想必您的这位友人,也是聚会的焦点吧?我们蜃园中的每一位都经历过人生的大喜大悲,最终受那厨子所牵引,聚集在一块儿。所以无论如何,就算让我献出一半的生命,也得救回正麒麟,给我们种菜。」

    伯无霜越说越严肃,十神却对他所说的‘一半生命,,感到困惑。

    他看向拥有冰霜气息的年轻神祇,不解地问道。

    「为何是一半?」

    游历凡间时,十神曾见过许多危难关头的生离死别。有人立下誓言,能舍命救回心中的唯一,不留遗憾。

    有人却夸夸其词,置他人于绝望。

    如此奇怪的说法,他却是头一次听到。

    伯无霜垂落的手臂抬起,指向谨慎认真的宁然说道。

    「喏,是我们在动身之前,是他告诉我的。他说,要是舍命救回正心鉴,那小子必定会舍命再救回他,往往复复,永无止境。」

    「确实是他能说出来的奇怪谈吐。」

    就在伯无霜、十神与丽珊瑚观望之时,宁然转过来的面部表情猛地发生了变化。

    他小心翼翼地提着铅坠子上下挪动,试图调整到一个完美的位置,沟通他的感应。

    「正心鉴,是你吗?是的话就抖一下?」

    在某个合适的位置,浸泡在井水中的铅坠子轻轻摇摆。

    宁然心中大喜,但他不敢随意挪动手臂,便接着问道。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本人?我问个问题,我做的菜,你是不是最喜欢吃?」

    铅坠摆动间,做出了回应。

    「那伯无霜做的菜,比我的好吃吗?」

    铅坠子停下摆动,陷入了‘沉默,。

    宁然与伯无霜对视,脸上充满了发现宝藏般的欣喜。

    「无霜!是他!」

    在蜃园中,最敬重三皇子伯无霜的,就是当初想要依附强者的正心鉴。直至今日,只要他们二人相见,依旧会以单方面的君臣礼仪称呼。

    一日为臣,终生为臣,才是万灵神的硬道理!

    「可惜了,他不能说话。」

    宁然正嘀咕着思考下一个问题,只见铅坠中有青绿色的光芒闪烁,在水中投射出一道半身的残影。

    正是狼首人身的正心鉴。

    「谁说……你才是……我明明能……」

    属于他的微弱声息从中传出,断断续续。

    「原来你能说话?!」

    「是你……抖一下的。」

    不稳定的残影开始颤抖,继而消散。幸好铅坠中保留了一点意识,宁然像是呵护残留的火星一般将其捧在双手间,急忙追问道。

    「还好?如果没问题就摆动一次,反之两次!」

    众神围在井边安全处俯瞰时,铅坠微微摆动了两次。

    一颗心瞬间悬在了嗓子眼,伯无霜也提着长袍缓缓蹲下,看着铅坠子问道。

    「我问你,是不是神魂无法稳固,会在短时间内湮灭?」

    摆动一次。

    「那好,我们以十二时辰为一个计量,你还能坚持多久?摆动几次就是几天,如果是一天,我们再聊。」

    众神紧盯着铅坠,可后者迟迟不动,让宁然的心态产生了些微的变化。

    即便如此,他依旧维持着法门的均衡,不让它产生丝毫的影响。

    片刻后,铅坠摆动了三下,随着光点黯淡,他们之间便再无联系。

    「三天?」

    宁然将铅坠塞进了一旁的墨斗,他二话不说,便要撞向眼前的深井。

    十神立刻抬手禁锢住冲动的火神,摆着手说道。

    「不要犯傻!你这一撞,下场怕是要比万灵神还惨!这口井,连我也不敢随意触碰,千万别着急,咱们还有法子。」

    「什么法子?光和他聊天,也不是办法呐。」

    伯无霜一把抓住了宁然的红发,将他狠狠揪到了一旁。

    他与山海大陆的完美分身异体同心,只消一个念头,便能够与对方交谈。

    「伯知,速速取来海螺,有要事协商。」

    在霜月之主的书房内,藏有一枚小巧精致的碧蓝海螺。只要伯无霜催动特定的力量吹响,守护山海大陆的海神矶无论身在何处,都能在转眼间出现在吹奏者所在的地方。

    此时的山海大陆,秋夜的明月高悬。

    身为一国之君的伯知站在门前,手持着蓝色的海螺,静候海神矶的到来。

    周围的空气变得极为潮湿,在眨眼的瞬间,无数的水滴聚合在一处,变化成了一位五彩斑斓的长尾小鱼。

    小鱼在水泡内转动一圈,睁开了明亮的眼眸。

    「师父,弟子托您查的事情,现在如何?」

    伯无霜长跪在海神矶的面前,纵使后者反复强调了许多次,不要以人族的礼仪相见。

    可谁叫面前这小子,是三神一起溺爱的徒弟呢?

    「他们已经出了冥界,准备朝着山海大陆进发咯。听说原先的冥主也掺和了这件事情,和天无常达成了某些契约,其余的嘛……一路跟踪的柳风波没说出个所以然,了解的不多。」

    伯无霜起身,皱着眉头说道。

    「事关重大,要不您给柳大人放个假,让他也去剑天界帮忙?好歹正心鉴算是山海大陆未来的守护替补,看在这个面子上……」

    小鱼儿欢快地游到了伯无霜的脑后,这位极其古老的水之神灵笑道。

    「你不急,也有人着急呢。我不光会派出柳风波协助你们寻找万灵之魂,还会推荐一位恐怖的存在,为你们保驾护航。」

    「师父,您说的是?」

    「那位喜欢玩火的老顽固,他来了。」

    海神矶的化身让出了一条道,只见月光下有一条火线自西方飞来,瞬间膨胀成了一匹无头的火马,停驻在院内。

    浮岛的守护者,隐居东区森林不出的火神,钟黎捷!

    「晚辈见过钟黎捷大人。」

    此刻与火马对话的,是身为冰霜神灵、三神之徒的伯无霜。

    「不必多礼,宁然过得怎么样?」

    「回钟黎捷大人的话,他让我转告您,他依旧是活蹦乱跳。」

    火马的脑袋有赤红的火焰燃烧,只是淡淡地回道。

    「明白了,等天无常破开空间之门,我也会亲自随行,助一臂之力。」

    钟黎捷的本体太过强大,以剑鱼骨打开的通道,恐怕难承其重。为此,他特地分出了脑袋中的一缕火焰,化作了天门级别的半神,自由穿行其中。

    说罢,焚尽万物的火焰神感应到了空间通道所溢出的能量,朝着大陆北方一跃而起。

    庭院中,师徒目送着火马离去,矶感叹道。

    「说他顽固吧,自入世以来倒也变了不少。无霜,你在那个世界也要勤于修行,早日踏足灵门的顶点,气势上不能败给他的宁然。」

    「弟子明白。」

    「至于你身边的海神……和他学上两招也不错,自己把握。」

    月光如水,矶的分身也炸裂成了水雾,消失在那银色的波动之中。

    剑天界,生之海秘境内。

    伯无霜的本体终止了跨越两个世界的交流,他看着依旧在沟通冥界的十神和宁然,道。

    「诸位,歇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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