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章 牛头铁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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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二人的点点滴滴，全都烙印在了天无常的心底。随着他的释然，树神若木也颔首低眉，挂满了慈悲之相。
「如此，甚好。」
琴音叮咚，演奏之人在思绪飘飞间，由醉春风兑现了他和宁然等人的诺言。
「无常，请听我一言。」
关于天无常父母健在的消息，让这位接连受到打击的年轻人一边抚琴，一边落泪。
不让鼻涕落下来，是他最后的体面。
在剑天界的第五重天内，天无常曾得到过两个许下愿望的机会。
再三思索之下，天无常利用其中的一个，铭记了他的父母与恩师。
至于复活他们的愿望，帝刹天只会摇头。
「我……我……」
在醉春风的搀扶下，头晕目眩的天无常离开了架在木舟上的古琴，坐在了平稳的船边。
指尖颤抖，一心恒念独自从巨阙中脱出，替他打开了绘卷。
「小桃，带我去吧。」
水墨画中，有无数的桃花瓣喷涌而出，包裹了同样能够使用绘卷的天无常。
临近冥岛之前，喜极而泣的他一头扎进了桃花内的空间。在花瓣聚集成人形的小桃的指引下，漂泊了十几年的天无常，终于见到了沉眠中的父母。
还是他记忆中的、未曾改变过的模样，只是略有瘦削。
「父王，母后……」
天无常单手抱住竖直悬空的母亲，在他身后，变化形态的恒念则化作了他的左臂，完成了思念中的拥抱。
在这之前，恒念亲眼目睹过许多类似的动作。
而现在，他已能深刻理解。
「他们的样子，和无常有些相仿呢。」
恒念的手臂中，传来了他的赞叹。
天无常的五官和脸型，确实与温柔的母亲有着七分相似。尤其是高鼻梁和瓜子脸，深得母亲的真传。
对于威严庄重的父亲，天无常则是双手合十，絮絮低语。
大悲后转来的大喜，使他内心渐入平静。
「无常！快到冥岛了！」
伴随着醉春风的呼唤，天无常御剑飞出了绘卷，将其仔细收好。
而插入云霄的巨大梯形山脉，映入了他的眼帘。
半个时辰后，踏上如今被海水冲刷成弯月形的高耸海岸，众神拟定了接下来的计划。
除去醉春风和天无常外，其余的众神将会先行一步，前往高山之上的冥界入口，与如今的冥界二主相见。
在当年被响途姬封印的村庄、如今变成平坦开阔之地的路口，他们挥手告别。
宁然曾在分头行动前说过，无论如何都要让天无常去一趟霸国的赤州，见一见他的老朋友锻造之神——寂鸦九。
可掏出粗制的地图后，醉春风恨得牙根痒痒，埋怨自己为何没有在那时摊开观看。
「无常，宁然那小子画的地图，你能看懂么？」
「嘶……要不你倒过来看看？」
「倒过来？上北下南……这也不对啊？」
张开蝶翼的醉春风飞在前头，放眼望去，霸国南部的白城露出了郊外的一角，他索性丢了草率的地图，指着东北方向说道。
「管他呢！」
自宁然与正心鉴行走过冥岛南部的大地后，霸国的绝对统治者就被众神合力封印，压制了岩浆的暴怒。如今在多族人的共同努力下，霸国逐渐走上了正轨，变得宜人宜居。
说到底，都是遗忘之神柳风波的功劳。
注重教化，自由和平，在无数改变的背后，也离不开星官黎星与梦神扶梦息的悉心‘照料，。
作为地牢七贤中的二位，他们带着息壤接待了大哥二哥，并得知了他们的来意。
来自蓝州的水风大泽神兽，成为了众神的代步神器。
明日高挂，此时正值初秋，气候称得上舒爽。
可临近东北的荒丘时，天无常却察觉到了非同寻常的炎热之意。
飞了两天三夜的他们知道，应当是寻对了地方。
越是接近牛头神的冶炼之地，空气中蕴含的火焰精华和溢散无形的金气，就越是浓重。
其中，还包含着属于宁然的火焰气息。
牛头神得了消息，他立刻延缓了手上的锻打工序，陪着在他这里做客的东国之主一同走了出去。
迈步稳重，踏出了阵阵地鸣。
「宁然的朋友是么？快快请进！」
声如洪钟，爽朗有力。常人的耳畔听到这声音，便立刻拥有满满的安全感。
高大挺拔，魁梧的倒三角身形。身穿半边裙甲、赤裸着上身的寂鸦九给天无常的第一印象，就像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小山，只消轻轻一撞，天塌地陷。
「您客气……在下名为天无常，旁边的这位，是虫族的……」
「前任蝴蝶神，醉春风是也。」
寂鸦九点点头，他早就知道醉春风的大名。甚至在万年前，虫族的女王曾聘请自己来到虫谷，帮忙锻造过某样神器。
在那时，他就见过这位长着人面的蝶族之神。
寂鸦九一边介绍自己的铸造所，一边为二人带路。他的背影沐浴在阳光下，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天无常被镶嵌了铜片的巨大牛角吸引，看得入迷。
而他的一举一动，尽收在随着牛头出门，却蹲在了阴凉地的秦明月的眼底。
老农夫模样的武器之神所看到的，是一株练剑的顶级苗子。
沉寂许久的他，动了颗收徒的真心。
寻了间宽敞的土坯房子，牛头神热情地招呼二人坐下，亲自从地窖中抱出了巨大陶缸中的陈年美酒。
屋外则有嘈杂的人声由远及近，挑开垂落的帘子，工匠们便大大咧咧地钻了进来。
在牛头神这里干活的，还有几位同样身为神灵的锻造师、负责淬炼的水神，以及同样过来喝酒帮工的火神，燧人初。
众神齐聚在几张破破烂烂的木桌边，好奇地打量着天无常，低声窃语。
不为别的，光是背上的巨阙，就够他们拿来下酒、聊上十天半个月！
块头大的寂鸦九分了酒缸内香气扑鼻的美酒，豪爽地盘腿坐在了天无常的左侧，他按着轻了许多的酒缸，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碗莲白酿。
比天无常身子还要大的海碗盖在前者的头上，像是一团乌云。
「你是宁然的朋友，就是咱们的朋友。能聚在这里，就是缘分，干！」
「干！」
包括秦明月在内，他们全都举起了手中惯用的酒具，仰头喝了个精光。
天无常看得出来，周围看似普通的人或非人都已经超越了凡尘，绝对是成了神的存在！
「干。」
他举起手中的酒杯，也是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人群中的燧人初吹了声口哨，他在笑声中命人抬上烤好的大块肉串，无序地摆放在众人的面前。
他本就是隐居山林的宴会之神，酒肉之神，早就代表了热闹。
火焰之后嗣们在众神的面前跳起了充满野性的舞蹈，将昔日里呈现在宁然眼前的盛会复刻了一小半。
一口酒，一口肉，确实是过瘾。
「怎样？这样的烤肉法子，还是宁然那小子教的呢。在这里，就痛快地吃、痛快地喝，不要甘于寂寞！」
燧人初那花白的胡子在笑声中颤动，他连着打了三个响指，点亮了屋内的一切。
牛头神亲自上阵，他搬来了属于他的大鼓，以两道铜柱般的鼓槌敲打。激烈的鼓声咚咚，燧人初也亮起了他那独特的嗓子，唱起天无常从未欣赏过的音乐。
而他的心脏也随之跳动，眼中看到了迸发于火星中的生命力。
观赏节目的众神讨论着新玩意儿的锻造之法，三句两句后，话题便转移到了数年前、此地锻造出的神剑之上。擂鼓的寂鸦九知道他们眼馋，在喧闹声中笑呵呵地看向天无常。
灵魂交流间，牛头神的神魂出现在了天无常的世界。
「不知你背着的巨阙，可否取给他们看看？那时锻打神铁的老朋友，这里面就占了三成呢。」
「当然没问题。」
现实中，天无常恭敬地取下了活体的剑鞘，将巨阙轻轻放在了桌上。
神剑可轻可重，自然不会压塌了旁人的木桌。
参与锻造的诸神呼啦一下涌了上来，称赞连连。
「宁然在没有成神之前，曾陪我在附近锻造巨阙。那时，他和我提起过你，说你是蜃园中最让人操心的人。」
「操心？」
「倒不是惹了许多麻烦的操心……而是害怕你因为心事重重，而灵魂不得解脱。」
寂鸦九斜眼看向了朝着天无常走来的武器之神，加快了鼓声的响动。
「这位是赎罪中的人神，你若是有什么修行上的疑惑，尽管对他提问。」
「好。」
「对了，宁然叮嘱过我，只要你来，就要用最热闹的酒宴招待。他让我告诉你，放眼于当下，追寻未来的光明，才是我们应当做的事情。」
天无常轻笑道。
「好。」
众神的宴会，自巨阙的脱逃后一哄而散。
他们也无心再去锻造，便相邀着来日再聚，共度此生。
而圆月之下，御剑飞行的天无常跟在了秦明月的身后，看着眼前身披银甲的战神以银白的剑气激荡四方，令人心潮澎湃。
「小子，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必助你踏入神门。」
舞剑完毕，热身完毕的武器之神飞身悬在了天无常的身前。他丢掉了手中的树枝，朝着巨阙一指，那有灵的阔剑便立刻飞到了他的手中，有如相伴多年的挚友。
「看到远方的冥山没？它原本带着尖尖的山头，是我轻轻一剑，将其斩成了两段。」
以碎剑铺路，天无常的眼中闪烁着银光，可最终还是摇了摇脑袋。
「恕晚辈无礼，还是那句话，恩师他……」
「不行，我不答应。」
「强扭的瓜不甜。」
「那我不收你为徒，直接传你神之剑术！」
「这……」
「你猜巨阙为何与我更亲近？正是因为习得了天人合一的剑法，才对我如此青睐！不信的话，你小子试试看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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