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一章 结水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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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伯无霜离去之后，整个结水国的上空，笼罩了一层久久不散的乌云。云层盘绕，如盘旋堆叠的大蛇。
就连极东处的无名村庄内，也受到了阴天的影响。
巫女梅正在指挥村里的人各回各家，防备突如其来的大雨。
仰望着沉闷的天空，她感受得出来，其中隐藏着神灵所释放出的复杂情绪。
究其原因，是她为了肩负起古老村落的未来，主动向伯无霜祈求了神灵之庇护。
作为散播冰霜信仰的新神，后者勉强应了下来，给予了承诺和帮助。
「无霜冰神，请保重。」
在古老的歌谣中，降世的大雨甚至可以让巨鲸在其中游动。
绝不是夸张。
无人知晓，在秩序彻底陷入了黑暗中的凤城中，为何空气中的水汽会变得无比氤氲。
就算穿着衣服躺在家，也能挤出大把大把的水。
人人自危，苦求出路。
不过身在北王宫殿中的众人，没有这般闲工夫。
那场争夺之战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而陷落在石缝之中的三枚仙丹，竟被东北王的某位修行风之力的部下趁乱夺得，囫囵吞下。
可想而知，他会变成怎样的绝世怪物。
千百人围攻，依旧不落下风，越杀越勇。
最后的赢家名为赵佑，他高坐在镶嵌了金银的王座上，俯视着台下战战兢兢的众臣。
新朝伊始，临时组建的臣子之列，竟藏着昔日北王等三王的残废身影，再无往日风光，落魄不堪。
「来人啊，伺候朕……用膳。」
王座上的怪物打了个饱嗝，臭气弥漫中，勉强能看出模糊的五官。
结实到刀剑不入的硬甲皮肤，膨胀如河豚般的肥硕躯干，给人无法喘息的沉重压迫感。
淡紫色的血管和树根一样，它们密密麻麻地散播在体表，流淌着骇人的黑血。
甚至距离这赵佑近处的‘重臣，，能看到血液流淌带来的鼓动。
而他的手脚在庞大躯体的衬托之下，变得十分‘娇小，，不成比例。
「凤城之主，请您稍安勿躁……」
新任的御膳房总管刚站了两个时辰，面对主子的要求，他匆忙出列跪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他原本是负责劈柴的仆从，就连上一任总管怎么掉的脑袋，一概不知。
临时组建的臣子们大都知道怪物的脾气和实力，若是违了后者的旨意，没有人可以从他的弹指中存活！
「嗯？看样子，要朕来伺候伺候你不成？」
怪物的下巴和脖子紧密相连，他的面色涨得通红，不屑地转动那布满血丝的凸眼睛，用力盯着下方的人群。
骨头嘎吱嘎吱地响动，随着他的指头缓缓抬起，那人的脑袋立刻绽开。
御膳房，又换了主人。
生出五瓣红花的无头之人缓缓栽倒在地，纵使旁观的三王知道那所谓的仙丹绝对与恶鬼有关，也束手无策。
违背了新王，就代表着死无葬身之地！
凤城之主得意地笑了起来，如同哼哈的猪叫。
他从来没有如此风光过，随着金属的王座剧烈颤动，稍稍挪了身体的他指向了右侧的某个钦差大臣。
「你，替他！」
「陛下饶命啊！您不是派小人掌管军机处嘛？刚刚开国，臣这儿忙得焦头烂额呢……」
被指到的家伙惊得哆哆嗦嗦，心中畏惧，可嘴皮子依旧利索。
赵佑冷笑道。
「好啊？你喜欢焦头烂额，也不喜欢朕赏你的轻松活儿是吧？」
「不不不！臣的意思是……」
怪物皱着眉头摆摆手，喝道。
「刑部！帮他体面体面！」
于百位臣子眼前，残暴的酷刑当即展开，惹得赵佑哈哈大笑。
无论在世界的何方，人都可以分出许多种不同的性格、准则。而从这条深不见底的大河中，也能大致捞出两种截然相反的对立面。
一种是得到了强大的力量，或是无上的权力之后，逐渐在角色的扮演中迷失自我的人。
因为与虎为邻，渴望成为肆意吃人的虎，所以他们将身心投入不可见指的黑暗，变成了世上最凶恶的猛虎。
另一种，是身为强者和上位者，依旧谦逊低调的心怀大义之人。
或许在幽暗的角落里待过，所以更加向往美好的光明。
残暴程度令斗篷也十分满意的凤城之主，就是活人中的那头最恶的山涧猛虎！
要不是时间紧迫，她定要仔细欣赏对方的一举一动。
离开皇宫，斗篷准备展开新一轮萃取力量的大计划，力求与伯无霜相抗衡。
跪在王宫内的活人们释放不出足够的痛苦，饥肠辘辘到晕头转向，正是对斗篷当下状态的最佳形容。
她要看着剩余的活人们为了痛苦生存而努力挣扎，并释放出毕生的恶念。
只为了存活。
然而在哼着小曲儿登上云霄时，斗篷才发觉到了不对劲之处。
俯瞰大地，整座凤城的外围多出了许多道歪歪扭扭的水路，它们从结水的主流和地脉中流淌而出。
仔细看去，像极了某种古老的混杂咒文。
「难道是……」
斗篷忽然停止了思考，她飞身跨越云层，于仰望天空时，终于见证到了内心所畏惧的疯狂猜想。
一道无法破开的、流淌着风水冰力量的巨大半球形结界，扣住了整个凤城！
不知不觉。
从她和伯无霜的交手来看，后者似乎算不上是神灵中的至尊。
但从这铺天盖地的封禁中仔细揣摩，斗篷只能看见一个大大的‘死，字，笼罩了她的全部！
贤者的手笔，说是接近于灵门的半神，也不为过。
「不会的，这怎么可能？！」
斗篷对着结界的边缘连连出手，纵使她能将杀戮之花栽种到凤城的各个角落，此时也无力应付。
或许恢复鼎盛之力，也不是对手。
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云层之外的深空巨龙，对自己投下了锐利的凝望。
「呵。看来世界的主宰，终于要对奴家出手了呢。贤者啊贤者，你也不过是天地间的一枚棋子，和奴家相比，你可一点儿也不自由。」
斗篷的面色恢复如常，她以毫不在乎的视线仰望天空，张开双臂猛然间坠下。
此时此刻，凤城内的所有活物都在顷刻间产生了嗜血的欲望，开始相互残杀。
意识到什么的她亲自打开了血祭，为自己的生存而战！
她，还不能认输。
「为奴家而亡，是你们这等蝼蚁绝无仅有的荣耀！！」
对抗命运的嘶吼声中，大地逐渐产生了崩裂。
这并不是某位主宰泥土和岩石的神灵，所砸下的手笔。
汹涌的河水自上而下侵入了凤城的地脉，将整片凤城连同昔日的河道微微抬起，宣泄着压抑许久的力量。
而那些以沟渠划出的水流咒文也在不断输送着风与水的狂暴，它们以灵实交错的力量，阻挡着斗篷的离去。
北王的宫殿中，上位了没几天的凤城之主呆愣地看着殒命的众臣，他也在错愕中变得恼怒、憎恶。
他不甘地滚出了宫殿，对着天空使出毕生功力叫骂。
得到的，却是躯壳的爆炸。
「贤者，我们又见面了。」
高天之上，面带挑衅的斗篷潇洒地站在了伯无霜面前，没有流露出丝毫的畏惧。
她扫视着背负了冰棺的贤者，甚至抛了个媚眼。
「幸会。如果能重新选择的话，我会在见到你的第一时间将你毁灭，连渣子都不剩。」
狂风在二人的身边自在穿行，不时化作喷吐云雾的淡淡飞龙。
伯无霜的衣袍却不受风息的摧残，向下垂落。
「呵呵，您还真会说笑。奴家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呢，您猜猜，是在何处？」
「东王的皇宫？」
斗篷笑着摇摇头，她得意地回答道。
「还记得您刚刚来到凤城时的牢狱么？呵呵……那三张纸条上写的东西，奴家虽然站得远远的，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呢！」
表面上古井无波的伯无霜，心中顿时掀起了真正的滔天巨浪！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已经错过了全部。
布下必杀之困局的这些天来，伯无霜的心中一直留有悔意，若他能按照二一三的顺序，或是三二一的顺序完成锦囊中的任务，就不会诞生如此多的悲剧。
此刻，苦涩入心头。
「原来……是这样。恶鬼斗篷，多谢你的指点，安心上路吧。」
随着伯无霜的双掌合十，片片雪花从云层上方飞落，瞬间遮盖住了变化身形的斗篷。
后者狂笑着肆意挥霍体内的力量，可无论她怎么闹腾，也破不开眼前的飞雪。
独角戏演了一刻钟，她才意识到了什么。
原来自伯无霜双手按在一处的动作前，斗篷的躯壳就已经被极寒的冰霜冻成了齑粉。这一次，平山贤者没有任何顾虑，自然没有任何留手。
当她开始行动时，恶灵已被收入了冰寒之神的体内，关押在了专属于蝴蝶的囚笼。
「不！这不可能！不可能啊啊！！」
骄傲如她，本以为能拥有一场酣畅淋漓的杀斗，让她能在享尽痛苦之前与之陪葬。
而眼下淡如白雪的结局，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现实世界，伯无霜一口气吹散了斗篷的遗留，踏云飞落至凤城中心的百丈半空。
他将第二张纸条从锦囊中慢慢抽出，以风切碎，又随风洒落。
「第二个任务，我也做到了。」
伯无霜看着下方由洪水围成的旋涡，正侵蚀着凤城的边界。再过不久，整个腐烂而破败的凤城将会淹没于七支不同的水流，永不见天日。
他的叹息，沉重且疲乏。
「雨啊，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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