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章 存活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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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速之客们倾诉各自的愿望之前，帝刹天也会‘慈悲，地给予他们两种选择。一种是先许愿，待愿望实现之后，完成他的需求。
另一种，则是许愿之人可以先行完成他所布下的三个任务，再取出那枚灵石加以祈福。
很快，异界的众人做出了遵从于内心的抉择。
他们接连踏入了幽邃洞窟下的华丽宫殿，站在象征着一方界主的神明信物面前，接受帝刹天的宣判。
伯无霜果断选择了第二种方法。
他本想许愿蜃园中的人长长久久，可在他登神之后便清楚地知道，那只不过是连神灵也难求的奢望。
唯有成为真正的永恒，才能实现吧。
古老的宫殿门口，身着北风龙神所赠之白袍的伯无霜慢慢走了进来，面对两排由神灵组成的护卫队，他的气势也不减丝毫。
清冷，高傲，独一无二。
身为风与霜雪的化身，在面对外神时，伯无霜永远都恪守着二位尊师的指教。
「许多年前，冰雪的神灵曾经在剑天界中传道。那时，所有的世界都只有两个季节，是所谓的春与夏。」
孩童般的神灵高坐在王座之上，与行礼的伯无霜对视。
「太久太久，没有见过真正的冰雪了。」
伯无霜披着的白袍背后，绣着动态的山水图案，以及无数的风之咒文。随着他的心境变化，风云也在他的衣袍上变幻。
此刻，一轮红日挂在正中，两侧则是缓缓流动的云海。
借着这件白袍，海神矶等古老的神祇更能掌握这位爱徒的心境，进行针对的修炼。
帝刹天召见了这位异界人王，除了无关紧要的闲聊外，并没有提到什么重要的话题。一来二去间，他只是抬手飞出了一袋锦囊，让伯无霜随机抽出其中的一条签，按照先后的抽签顺序来完成三条任务即可。
王座之下，伯无霜收好了锦囊。
他和王座旁继续担任贴身护卫的宁然静静对视着，点头示意。
「冰雪的神灵，可否准备好？」
永恒之王举起了手中镶嵌着蓝绿宝石的权杖。
「嗯。」
随着后者的肯定答复，轻柔的风沙从脚下生出的环形法阵中一点一点飞起，自伯无霜的身侧旋转起舞。
它们化作了数百个带有鸟类翅膀的人形之灵，围绕着伯无霜吟唱着独特的异域歌谣。
这样的空间传送术法，倒是与天界桃木天所用的十分类似。
眼前之景被闪烁着光芒的风沙掩埋，在尚未合拢的缝隙中，伯无霜看见了宁然递来的温暖目光。
转瞬之间，他只身降临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这是位于第五重天中心以北、且在万里之外的某个人族国家，名为结水之国。
此国临近万江之源的天河结水，背靠的山脉中又盛产各式稀有的矿物，因此在漫长的岁月中，结水之民建立了无数的冶炼之地，盛产器皿与宝剑。
毫不夸张地说，整个第五重天内的剑修，八成都使用过结水铸造出的剑。
而结水之都凤城，则成为了聚集诸多王族与无数富贵人家的繁华之城，全天下的传世珍宝，在这里都显得那么普通、那么无光。
睁开清澈的蓝色双眸，率先吸引伯无霜目光的，则是他身旁的某棵不知名的华丽大树。
其树干约有二十人合抱的粗度，整体形状也接近于柏树。但在这棵巨大树木的枝叶上盛放的并不是花朵，而是一颗又一棵耀眼夺目的夜明真珠！
珠子五颜六色，大小均匀，守护在大树旁的修行强者，也不计其数。
「各位，中午好？」
没有太多辩解，凭空出现的伯无霜立刻被众看守生擒活捉，不留任何辩解的权利。
看守们似乎早就习惯了类似的怪事件，只是按照要求行事。
既来之，则安之。
他们用囚车迅速囚禁了毫不反抗的伯无霜，将他押送到了凤城外的大牢，等候诸王的审判。
押送的路途漫长且颠簸，伯无霜淡定地取出了帝刹天交付他的锦囊，从中随意抽出了一张纸条。
上面的字体，工整又漂亮。
「明月重圆，乌云遮雪，亥时三刻间，悄然离去；三珠树下，寂静无人，黯淡歌声者，与君相识。」
伯无霜默念了纸条上的留言，脑海里则思索着‘明月重圆，的具体含义。
毕竟在山海大陆的世界中，月亮就只有圆的单独选项。
他看向囚车两侧满脸严肃的押送，喃喃说道。
「破镜重圆，倒是听说过呢。」
结水国的凤城中，王族的势力也都收到了关于天降异客的消息。
金碧辉煌的东王王宫内，收到探子来报的凤城东王立刻从他的王位上站了起来，他的双眼微闭，就连眼角的皱纹也透出了一丝阴狠。
已经活了一百零四的他，绝对不能错过这一次良机！
东王捋着花白胡子，板着脸回绝了殿前最后一位宰相的苦苦哀求，对王族的护卫队下达了暗中劫走异客的命令。
吩咐妥当，他准备亲自驱车前往关押了伯无霜的大牢，率兵堵住其他人的去路。
「王，请您三思啊！如果平山之书所说的全都是事实，我们将会面临绝顶之灾啊……」
留有花白胡须的结水之王暴躁地扯碎了身上的锦袍，他接过了大将军双手奉上的战甲，将其披挂在身上。
「打，给本王打到他讲不出蠢话。」
有护卫队的人将那宰相的腿死死拽住，以金属包边的棍杖当场展开了刑罚。
一声声清脆的响声之下，殷红的血气穿透了属于官员的衣裳。
「王啊！求求您，就算把老臣打死……不要再触犯……」
东王轻蔑地看着聒噪的宰相，在路过后者之时，猛地抬腿踏在了他的脑袋上。
「咔！」
跪伏在殿下的所有臣子都闭紧了嘴巴，再不敢妄言。
傍晚时分，于东王宫殿的某处寝宫中，年仅十三岁的明贤王正在灯火下阅览古籍，门外却忽然传来了有些急促的叩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索。
他是凤城东王的第二十五位孩子，也是东王最为不重视的王子，没有之一。
「进来吧，什么事？」
来者是宫中负责礼仪的监察，也是东王安排给最幼之子的贴身臣子，和监视者。
他在书房外的阴影中叩首见过明贤王，小声说道。
「平山贤者，再一次出现于三珠树下。陛下已经亲自前往南边的大牢，这一次，应该是十拿九稳了。」
明贤王起身搀扶起特意从宫中赶往此处的监察，让其一同坐在了书房内。
由于不受重视的缘故，他所在的老旧寝宫内也算是清净自在。
烛火下，稚气未褪的明贤王端来了凉透的茶水，叹气说道。
「史书千年，道尽了平山贤者的虚假。就算凭空出现在树下的人是神灵，也解决不了凤城内的根本问题啊。」
「小公子，恕臣斗胆劝阻您，别再尝试了。您一次又一次地触怒陛下……唯一被您说服的老丞相，白天已经……去世了。」
明贤王的瞳孔因为震惊而变大，缓了好一会儿，他才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忍住了即将喷涌出的泪水。
身为监视最弱王子的眼线，监察也在多年的相处中逐步感受到了后者身上难得的光辉品质。他不忍多说些什么，只是道了声保重，便匆匆离去。
想要在这四分五裂的世界中留得生存之地，就必须全身心地投于黑暗。
君者，舟也。
庶人者，水也。
明贤王呆呆地看着留在书桌上的一幅字，他确实不懂凤城八王为了权力而展开的明争暗斗。
但离开这极尽奢华的地界，来到结水国的部分普通城池与村落时，眼中尽是苦难与折磨。
那是心怀一丝善念之人，不愿久留的噩梦。
「弱肉强食，不假。可弱者存在的意义，活下去的资格……究竟是什么呢？」
明贤王推开了书房的窗扇，他一眼看到了天边挂着的不完整的月亮，取出了藏在整齐的桌案边的某个宝匣。
那是他身为王之子的为数不多的宝物之一。
打开宝匣的锁，其中放了一道证明身份的令牌，一枚产自三珠树的淡蓝色宝珠，和一枚小小的平安锁。
最后一件平平无奇的银制品，是他亲生母亲留下的唯一。
明贤王的目光停留在平安锁上，久久不肯离去。随着月光投下的影子倾斜到了另一侧，他才急促地吸了一口气，取出了匣子里的令牌。
再过几天，便是月圆之时。
自懂事起，他会在每个月的圆月下赶往凤城外的三珠树，缅怀逝去之人，与离别之物。
往日的遗憾已经无法逆转，如果再将其遗忘，那才令人害怕。
「银杏，你还在吗？」
揣着令牌的明贤王小声地叫喊着，在他这座小小的寝宫内，专门服侍他起居的侍女也只有两个。
「主子，车马已经为您备好了。」
黑暗中，有人掌灯从厢房中走出，向着明贤王款款行礼。
身为被家人卖到宫里的丫鬟，改名为银杏的侍女偶尔也会觉得，自己比这位东王之子还要幸运。
「好，有劳了。」
在银杏的指引下，明贤王紧随着前往马车处，准备带着万千笼罩在心头的思绪离开。
灯火照亮了他那略带稚气的面庞，和继承了母亲的金黄色短发。
车马缓缓离开了皇宫的南门，守门的侍卫早就习惯了明贤王的举动，不管不顾。
毕竟后者被人劫持，沦为人质，东王也不会为此付出半枚铜板。
明月缓缓落下，而新的一天，即将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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