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六章 自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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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想中的宁然，终于迎来了黄昏之时。阿二如期而至，他带着一串挂着红色细长石头的项链，站在了宁然的面前。
「贵客，和您约定的时间到了，车马也为您备好，小的这就带您从侧门出发。」
打坐悬空的宁然缓缓睁开眼睛，他一直注视着平天下的方向，关注着对方的安危。
他们之间的关系虽然没有好到那样的程度，但作为天无常的磨刀石，他还是有必要监视着平先生的安危。
他打开双腿轻轻点地，长舒一口气道。
「好，马车上有吃点心的地方吗？」
事实证明，贵宾的身份无疑带来了尊贵的享受。
和阿二笑而不语的模样形成了正比，旅店的豪华马车比平日里见过的要长出三倍，车上不光有隔开的小房间，茶室，卧室，小客厅，一应俱全。
咕哝着的宁然摇头晃脑地上了车，感叹着有钱人的生活。
「那些家伙，到底给我花了多少钱？」
六匹火鬃马拉着沉重的马车前行，由于马车底盘处的避震设计，身在车内的宁然丝毫察觉不到不适的晃动。
这也依赖了三十三天中能工巧匠的精心设计。
「贵客，您需要降低车内温度，随时都可以和小的说！」
驾车的阿二坐在车头处，就连他的座位之上，也有一处可以自由伸缩的遮阳棚。
「降温？那你稍微降一点看看？」
自宁然进入剑天界以来，就没怎么见到过属于冰霜的力量。
阿二这么一提，他才搜索着车上的小物件，看看哪里散发出微弱的冰霜气息。
可惜，厌火的车夫摇了摇铃铛，打开了车厢内的喷洒水雾的装置。
豪华的马车穿过了新铺了没几年的石板路，跑了将近一刻钟左右，才猛地刹住了车。
宁然探头探脑，他并没有看到附近有关于神庙的建筑，只看见在原地踏步的火鬃马们的前方，站着一个抱着脑袋的厌火族成人。
「贵客！请快些下车，我送您去安全的地方！」
阿二连滚带爬地跳下了车头，他匆忙滑开了车厢的门，对着宁然大声呼喊。
「怎么了？那家伙要碰瓷么？」
宁然悠然下了车，扭头凝视着带着扭曲面孔的黑猿猴人。
如同喝醉酒的那个家伙直勾勾地看向宁然，嘴边的涎水粘稠而恶心。他将带着尖利指甲的爪子狠狠扣进了脑袋，似乎在头颅中，隐藏着更为痛苦的存在。
「贵客，您可不能靠近啊！这就是小的和您提到过的自燃！他要爆炸了！」
不光是着急想要离开的阿二，连周围街道上的行人们也避得老远。
「所以说，这辆马车也在他的爆炸范围内咯？不用管我，我可以保护你的安全。」
宁然不顾阿二的阻拦，慢慢走到了陷入痛苦中的厌火人面前。
「他好像在呻吟，阿二，给我翻译翻译。」
硬着头皮跟在宁然身后的阿二颤抖得如同筛糠，他咬着厚实的嘴唇说道。
「贵客，这，他说的是，救救我。」
宁然从对方逐渐燃火的双眸中看到了绝望和痛苦，他淡然和对方对视着，观察后者体内的状况。
他将手慢慢放在了厌火人的头上，竟让那家伙的情绪从躁动不安，转变成了短暂抽搐的平静。
阿二勾着脑袋仰视着慢慢跪地的同族，不解地问道。
「贵客，这？」
「叫我宁然，我想和他对话，帮忙翻译翻译。」
从那人体内溢出的‘诅咒，力量来看，有一根凡人无法看到的猩红色丝线，从头顶飘飘忽忽地飞出，延伸至了远方。
「您说，您说。」
站在满脸认真的宁然身旁，阿二的心中也莫名产生了一股暖意。虽然和宁然接触了不到一个时辰，但后者身上散发出的火焰气场，似乎值得旁人信赖。
宁然环视着周围的厌火族人，说道。
「你问他，在他最难受的时刻，有没有看到什么模糊的影像？」
「影像？小的不大明白……这就问。」
厌火族的语言晦涩难懂，宁然听得阿二手舞足蹈地讲了好一会儿，才得到了完整的答复。
「宁然老爷，他说在双眼冒火的时候，看到了一处模糊的宫殿？或者是一个巨大的洞窟，呃，还看到了一尊雕像！对，还有一尊雕像！」
宁然若有所思，他感应着对方体内的不稳定，面色也变得更为复杂。
方才能够借助火珠的力量压制住所谓的诅咒，纯属运气使然，在没能研究透彻之前，他必须问出更多有用的问题。
「你问他，那个雕像大概是什么模样？是不是长着两只竖起来的耳朵？」
「宁然老爷，您的意思是？和我们厌火州的传说有关？」
「嗯。你看那个方向，是不是神庙的所在？」
宁然抬手指向另一处方向，他能够看到那一缕猩红色的丝线，正朝着对应的天空飞去，仿佛一头扎入了某处。
「嘶，宁然老爷，您是怎么知道的？小的这就去问！」
阿二顿时来了精神，他看得出来，宁然似乎身怀绝技，有着无人能比的大神通！
至少在他已知的厌火族的千年历史中，还没有出现过像宁然这样的存在。
或许他能治好自己的诅咒，也说不定！
「小的问了，他说，那尊雕像的头顶，好像是有两道尖尖的，类似于耳朵的东西。他还说了，他的体内似乎又要产生异常的火焰了，想要您出手相救呢！」
阿二紧张地看着跪地的同族，后者渐渐熄火的眼睛再度变得明亮骇人，仿佛随时都会在自燃中爆开一样。
他知道自燃的族人们，不会有善终。
「唔，看来大黑耳后山的神庙，我得抽空参观了。你和他说声抱歉，现在的我，可能救不了他。只有研究更多的案例，并且找到诅咒的源头，我才能解决你们厌火人得问题。」
眼睛闪烁着光芒的阿二，忽然变得有着沮丧。
道歉的话，他确实难以开口。
沉思了片刻，阿二和同族对视着，用人族的语言说道。
「宁然大人，我的名字如果用人族的文字翻译，大概就是峯山了。如果您真的拥有那样的力量，我甘愿牺牲自己，成为相同的自燃案例。」
「我们才刚见面，你就能断定我是言而有信的人了？」
宁然尽力压制着诅咒的侵蚀，他不擅长医治他人，即便是在艾大叔的医馆中，也是负责烧水煎药的帮手。
阿二点点头，他告诉了同族实情，在安抚了情绪激动的后者之后，才看着宁然说道。
「宁然大人，我见过的人族没有八千也有一万，对于我们寿命平均在三十年的厌火人来说，您是我见过的最独特的人族。我，愿意相信您。」
「行了，可别在这里煽情。根据我的观察，你是方圆三里内最不可能自燃的家伙，要问为什么？根据我的猜测，你体内的力量还没有增长到一定程度，就连神庙也懒得要的那种。」
宁然已经在另一只手臂上备好了送行的火焰之花，只等面前的那人告诉他们最后的心愿，安心上路。
阿二无法理解宁然看到的规律，和身为诅咒的那一根丝线，他只能在语言安抚同族的同时，问清对方的愿望。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更何况是同样拥有智慧的厌火之人。
阿二哽咽了片刻，才对着感受到对方体内变化的宁然说道。
「宁然大人，他说……他终于不需要劳苦赚钱，偿还自己欠下的债了。剩下的嘛，他和我一样，想要您尽量帮助厌火族的人，解决诅咒带来的厄运和灾难。」
晚风吹拂着宁然的红发，这位来自于异世的神灵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整个厌火州上的所有人所带来的压力。
一诺值千金，对于神灵来说，诺言所象征的东西，要来得更为厚重。
他慢慢抬起了按在对方头上的手，解除了火珠的最终压制。
「那么对我来说，最终能得到什么呢？」
阿二的表情忽的凝滞，他看着同族眼眶中重新燃烧的邪恶火焰，纹丝未动。
他艰难地张口说道。
「至少骗一骗眼前的可怜人，让他安心去吧。」
最后的一缕斜阳从他们的身上挪开，当街站了许久的三人，也迎来了最终的节点。
宁然笑了笑，他的双手垂落，俯视着跪倒在地、仍旧苦苦支撑的厌火人，道。
「真麻烦啊，不过也不是不行。峯山是吧？告诉他，我会帮忙解开纠缠在厌火族身上的诅咒，让你们的后代能够走得更远，如何？」
即便没有阿二的翻译，那长尾巴的厌火族人立刻转身面向宁然，艰难地举起双手合十，并举过头顶拜了一拜。
而身为火神的宁然抬手掀起了火焰的风暴，在三人之外隔绝出了一圈由火焰能量组成的山水图卷。
和正心鉴在一起许久，他也耳濡目染了许多绘画的技巧。
站在画卷中心的宁然显露出了神灵的姿态，亲自摘下了手臂上生出的火焰花朵，吹向了心满意足、流下了两行火焰泪水的厌火族人。
「安心上路吧，有我在，尽管放心。」
在一片飞灰中，宁然摘下了一枚猩红色的、被压缩到了极致的火焰球，悬在了掌心。
他和呆若木鸡的阿二凝望着飞灰消散的场景，一指破开了他的壁障。
神圣的火焰熄灭，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的宁然，也重新变回了凡人的模样。
他头也不回地钻入豪华的车厢，淡淡说道。
「峯山，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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