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章 此间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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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全场之中、全力应对心魔的众人，宁然倒是显得十分轻松。在观众们的眼里，他时不时睁开眼睛，朝着石门外的所有人扮起了鬼脸。
要问他的心魔？往前推个几年，心魔或许是浮岛中沉重的孤独，是害怕失去右手、不能烧菜的担忧，是无法守护身边友人的不甘。
但在他成神之后，唯一能算得上是心魔的，便是失去自我。
幸好在殴打剑之傀儡前，他和掌管第三十三重天的玉柄龙神打了一场，化解了部分忧虑，这才有了身处于心魔大雾中的自在。
「唉，也不知道无常那小子怎么样了。」
宁然百无聊赖地凝视着不远处的天无常，他的目光穿透了未知的雾气，聚焦在友人的身上。
算起来，天无常是他离开浮岛后的第二个朋友，也算是老相识了。
心念一动，宁然便催动了火焰的灵魂，试图再一次施展秘法，强行进入他人冥思的世界。
在此之前，蜃园中的诸位也只是听说过天无常的部分身世。如今宁然看了个大概，加上自身经历过的事件，更能理解铁匠的苦楚。
可惜的是，他的火焰灵魂在这一层面还不算强大，无法在五天内再度施展这样的术法。
「杨戬！杨戬在吗？」
他索性以灵魂沟通释放大雾者，看看能否在后者的帮助下，给天无常带来一丝慰藉。
「宁然大人，您尽管说。」
「好嘞，别再对我这么客气了。龙神大人铁定要拉我入局，以搅动整个剑天界，这是我心知肚明的事情，以后啊，咱们还是战友呢。」
「您说的是。」
「凡人……如何帮他们破除心魔？」
宁然的神魂站在杨戬的面前，其耀眼程度，不亚于天上的明日。
「实不相瞒，我们无法插手。但修行者唯有独自战胜心魔，方能看到另一方天地，精进自身的修行。想必宁然大人身为凡尘者的时候，也曾经历过吧。」
杨戬的神魂缩小到了与宁然等高的大小，依旧是恭恭敬敬的姿态。
他随着后者的视线望向天无常，补充道。
「宁然大人莫怪我多嘴，您的朋友，这次恐怕无法斩断心魔了。」
一团火焰落在了天无常的身边，宁然的灵魂俯视着面容舒缓了许多的老友，道。
「无妨，在我们认识不久的时候，打铁的家伙即便跟随在我和无霜的身后，也时常会流露出落寞的模样。」
他伸手按在了现实中的天无常的脑袋上，将丝丝的火焰气息包裹在后者的体表。
「这家伙，很难融入集体，也很难与人交心。不过我们一同经历过许多大大小小的事件，想必他的心中，也把我们全部装下了吧。填补内心的空隙，我们便是最好的材料。」
「宁然大人的友情……真叫人羡慕呢。」
杨戬凝望着天无常，如他所言，眼前的凡人的确无法在当下根除心魔。但他还是伸出左手，悬在了天无常的脑袋上。
「那我也为他祝福一次吧，希望对他的未来，能够有所帮助。」
紫色的印记自他的掌心缓缓落下，不光是对天无常的祝福，也是为了打消宁然心中的疑虑。
「那就，谢过杨戬大人了。」
二十年一次的问剑之巅，就这样匆匆结束。令人遗憾的是，其中有两位急于求成的老剑客，因心魔而来，也因心魔而去，让一抹灵魂逝去在了茫然大雾之内。
能死在问剑的山上，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看你的表情，是为了不相干的陌生人而感到悲哀？」
平天下淡定地整理衣装，握着鸣龙之雀，站在天无常的面前。后者摇摇头，他越过平天下看向宁然，微微一笑。
「多谢，你们的陪伴。」
在众人被传送离去之时，宁然的心中忽然有了新的触动。
他不光要成就自我，也要成为那最接地气的、能够守护众人和众生的神。
宁然看着俯视自己的杨戬，喃喃说道。
「灶火之神，还真不赖啊。」
眼前的光芒消散，当宁然看清外界的景象时，天无常已然站在了自己面前。他笑着指向不远处飞奔而来的平天下，道。
「刚刚念叨啥呢？你看星神雀宗的宗主，气得也要跑过来了。这家伙，该不会真的要跟着我们一起吧？」
宁然手搭凉棚，他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向跑着跑着御剑飞起来的平天下，回道。
「谁知道呢？宗主他老人家等得流眼泪了，咱们也该动身咯。」
返回附近的城镇，流云宗的弟子们欢欣雀跃地收拾好各自的行囊，准备踏上归家的道路。
第一次离开流云州的弟子，这才真切地感受到了宗门的庇佑所带来的温暖，和安定生活的不易。
而出现在流云宗队伍中的，还有不请自来的剑道高手——平天下。
各个宗门来得快，去得也快。拜别了旧友的流云宗主目送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甘愿做最后离去的队伍。
他拒绝了老友们提出的帮助，纵使归途中也有大概率遇袭。
「有平先生肯护送我们，感激不尽呐。」
悬起轿子的流云宗主谢过了对自己行礼的平天下，便带着流云宗的弟子们沿着来时的路离开金蝉州，向着遥远的东方赶路。
而众人心知的火神宁然，则惬意地躺在了流云宗主的轿子的顶部，悠闲地晒着午时的太阳，和下方的众人谈天说笑。
一派祥和。
有了火神的庇护，就连先前断掉胳膊、终于在归程前夕恢复了的弟子也重新振作了精神，点燃了心中的火焰。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会付出超出往日十倍的努力，追赶诸位前辈。
走走停停，花费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迎来冬日之始的宁然看着漫天的细雪，忍不住仰天吹出了一口热气，融去了方圆数里的雪花。
「好家伙，这么美的景色，被你一下就给毁了。」
帮忙切菜的平天下眯着眼睛望向天空，依稀能够看到头顶的天空中，雪云被微微吹散的场景。
一旁的天无常快速切好了肉丝，见平天下发呆的间隙，立刻将后者案板上的菜切了个整整齐齐。
「哎！你！」
流云宗的众人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在缓缓落下的飞雪中，迎来了旅途中的最后一餐美味佳肴。
再走上一天，他们便能抵达日思夜想的流云宗，回到宗门的怀抱。
吃饱喝足的宁然陪着天无常坐在附近的树枝上，看着下方的平天下为宗门弟子们传授一些实用的经验，用胳膊肘碰了碰对方。
他从怀里掏出了自己用五十玉龙点强行换来的宝物，递给了表情微变的铁匠。
「我一直用火包着呢，身为凡人的你看不出来，不是很正常么？哈哈，开玩笑呢，快收下这个吧，往后可能会遇到的痛苦，身为挚友的我也能帮你分担，所以尽管放心地前行，蜃园中的所有人，都会陪着你的。」
「宁然……」
天无常伸出右手，稳稳接住了宁然递来的宝珠，竟有些哽咽。
「咱俩谁和谁啊？没了你，我切菜都嫌累！我帮伯无霜驱赶寒夜，帮正心鉴寻回梦想，就是不知道怎么去帮你，现在嘛，大概有了新的方向。总之在抵达第三重天之前，我一定会让你成神了！可别忘了，正心鉴那家伙还守在空间之门，等着我们回去呢。」
宁然将手中的火焰化作了伯无霜和正心鉴的模样，又微微一抖，变化成了鲸臣等人的火焰画像。
天无常调整着呼吸，隔了好一会儿才说道。
「嗯，我会竭尽全力的。还有，能够遇见你，多谢。」
「聊什么呢？！你们两个还不赶紧下来，准备上路了！」
一手握着细长神剑、一手握着剑鞘的平天下兴奋地挥舞着双臂，一剑斩灭了宁然留在地面上的篝火，遥遥喊道。
宁然率先跳下了树杈，他抬起右手打了个响指，燃起了永不熄灭的神圣火焰，走向对方。
「行啊你，再试试这个？」
「不敢，不敢。」
天无常依旧坐在树上，他按着胸口短罩袍下的碎剑，笑着跳了下来。
碎剑从中游出，载着他飞速掠过了宁然和平天下，直奔全员御剑飞行的宗门队伍而去。
他扭头说道。
「二位，比比谁的速度快？」
「嘿，你！」
平天下看着宁然，他急忙将手中的神剑收回剑鞘，迅速踏了上去。说到御剑飞行的速度，放眼整个三十三重天中的凡人，也没有几位能够超越他平天下！
他远远抛下了一句话，在宁然的耳边缭绕。
「宁然大人，你可要落后咯！」
身为火神的宁然笑着摇摇脑袋，他漫步在细细的一层雪地中，融化了地面上的浅白颜色。
他仰望着落雪，心念一动，整个人便分散成了许多的火焰细丝，和浮岛东区的火神钟黎捷一样快速穿梭飞行，在雪幕中留下了道道肉眼可见的温暖痕迹。
天无常还在追逐平天下，他自由自在地穿过了树林和山石，无意中瞥到了跟随在身边的一丝火光。
「宁然大人，用神力竞赛飞行，这不好吧？」
火光瞬间膨胀出宁然的身影，他抱着后脑勺、翘着二郎腿躺在空中飞行，挑衅地说道。
「那又怎样？」
「犯规啊，妥妥的犯规！宁然大人，你得好好补偿我们一顿才行，早就听说东部的流云州盛产飞云梅酒，再贴上你亲手做的一顿饭，应该不为过吧？」
「就是！」
平天下也放缓了速度，停留在二人身边。他的衣袍被猎猎寒风吹得凌乱，可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
人生四十载，有幸见此良人，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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