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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柳风波进入屏障内的两个人,立刻被眼前壮观而又悲凉的景象所震惊。
寂灭的村庄内竟无半点明火,而在夜阑怪物的照拂下,才能依稀辨识出古老建筑的模糊轮廓。结界似乎挡住了近乎八成的明亮月光,让此处的夜晚变得无比诡异与昏暗。
上百道幽魂在空中不断游动、挣扎,显露出的架势和神态,像是恨不得吞噬掉所有的外来之人。幽魂们飞舞而来,他们并没有时间在这边界处多做停留。
柳风波的身边亮起灵魂的火光,愣住的他对着施法的宁然微微躬身,明亮的眼中也映照着灵魂火焰的光芒,笑着说道。
“如果换做是你俩的天无常天大哥,他绝对不会随便跟着我闯进来。”
“话是这么说没错。这不是有半神柳大人保护我们嘛?区区夜阑病,一点也不慌。”
柳风波摇了摇头,他吐出了体内的巴蛇盘在手中,向前踏出几大步。他在顺利穿过凡人无法看见的火光后,便将上身的衣物一件一件脱下,于张开双臂的同时,迎上了那些扭曲的怪物。
“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唤做夜阑诅咒的可怕之处。”
水母般柔软的幽魂们尖叫着扑了过来,他们的半透明皮肤下伸出了许多触手,瞬间淹没了永生不死的柳风波。
他们的触手在后者身上留下了一道道灼热苦痛的伤痕,印记却转瞬即逝,仿佛无事发生一般。
连破烂衣衫也化为虚体的幽魂们慢慢散去,将笼罩在火光中的二人团团围住。而被蛰伤的柳风波,也在此刻产生了惊人的异变。
他的身躯上浮现出许多的白斑,肉身也逐渐变得透明,泛起了淡淡的蓝色光芒。柳风波有意望着宁然二人,他慢慢向空中漂浮,和那些怪物们彻底融为一体。
直到眼睛里充斥着白光。
细长的淡蓝色触手从柳风波的身上飞出,即便受影响后的体态和动作都与其他的怪物无异,但在他的半透明躯体中,竟只露出一颗剧烈跳动的浅绿色心脏。
宁然揉了揉眼睛,他仔细区分了普通夜阑怪物和柳风波的不同之处,疑惑地说道。
“也就是说,柳大人其实是没有胃的?抛开肝脾肺脏不谈,那他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呢?白吃?”
“你才是白吃。”
正心鉴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他在古书中看到过关于没有脏腑之人的记载。
在这世界上,有一种奇特的人形生物,其样貌和衣着与常见的人族并没有太多区别。只是他们的喉咙直接连通了后窍,并且他们无需进食,便能借助天地灵气生长。
只是吃下的东西,也会……
宁然依依不舍地盯着柳风波观望,要不是其他的夜阑怪物即将盖在他的身上,更是能仔细地看上一整天。
正心鉴的渡鸦们则在村庄内部快速掠过,仔细探查其中的诸多奥妙。他终于在十几户人家中,看到了躲在柜橱里、或是其他地方的孩童,竟没有变成怪物们的扭曲模样。
他当机立断,想要弄个明白。
“跟我来!”
“等等,柳风波该怎么办?难道我们要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
被拉扯的宁然一步三回头,即便刚才的他还在吐槽对方的奇怪之处。他一向认为多个朋友多条路,而眼下的冥岛之路,还需要对方不小的帮助。
“人家可是成年的半神,又主动接触夜阑病,给我们充分的警示,还是暂时先别管他了!村庄里还有没被感染的人,赶紧跟上调查!”
柳风波化身的幽魂并没有追向二人的方向,他慢慢悠悠地落地,透明的身躯和衣物也逐渐变回原状。
奇怪的是,这次并没有夜阑怪物向他主动袭击,而是追逐宁然二人飞速离去。
“这么多年了,你的恨意竟还是这么浓烈。可惜我的法力已经失去大半,想要超度你的亡魂,居然还得靠这两个凡人小子。”
柳风波匆匆披上外衣,而方才变成诸多触手之一的巴蛇则盘踞在他的身上,像是陪同主人回忆往事一般,目送宁正远去的背影。
正心鉴的体表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红光,那是源自于墟允的灵魂力量。一旦有夜阑怪物试图靠近自己,它便会伸出数道小小的墟允脑袋,将对方的灵体一口咬下。
若不是跑路的时间紧迫,正心鉴倒是想好好尝试一番,看那墟允的本事究竟有多强大。
巡着村庄中铺设的古旧道路飞行,二人途经了各式的建筑,终于来到了一处两层高的木屋。正心鉴的鸦瞳星瞳相互配合,在确定其内外皆无害之后,才轻轻推开了虚掩着的大门。
“失礼了。”
或许夜阑怪物看到了虚掩的门后无人,便会放过这间房子。正心鉴带着宁然蹑手蹑脚地走近宽敞大厅中的柜橱,果然发现了埋藏其外的、淡淡的金色符文阵法,刻在一对木板门的中间。
那似乎是一种属于庇护的力量。
正心鉴将分散在屋子内外的渡鸦们收回,他半蹲在柜橱门外,盯着细微的间隙低声说道。
“出来,有话要问你们几个。”
本透过门缝,看到两个人影钻入房门的孩童们已经吓到不行,再听到威胁性的人语,只能捂着嘴努力掩盖哭泣声,向伟大的冥主祈求平安。
宁然实在是看不下去,他立刻把不会哄孩子的蠢蛋赶到一边,免得给孩子们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他用火光照亮了自己的脸庞,微笑着说道。
“别害怕小朋友,我们是来这里帮忙的。你们并不需要离开这个柜子,大哥哥只想问几个问题,才能帮你们解决外面飘着的……家人们的病症。”
或许宁然想不起自己十几岁以前的事情,但陪着稚子玩儿、包括哄孩子的天分,他打小就有。
柜橱中,那个胆子更大些的孩子感受到了灵魂火焰中的暖意,迟疑地抹干了挂在眼角的泪滴。他不是不想回答宁然的问题,而是他从娘胎里生出来,就是个哑巴。
和他躲在同一个地点的,还有家里的妹妹和弟弟。作为哥哥的哑巴轻轻抱住正在啜泣的妹妹,轻抚对方的后背,以作安慰。
就算对方如此示好,当下的他也无法发出声音,告知这里发生的一切。他也不敢轻易打开由娘千叮咛、万嘱咐的柜门,将弟妹们暴露在危险之外。
哑巴轻轻叩击柜橱的木门,准备以他的方式拒绝擅自闯入村庄的外人。然而就在他即将动手的时候,与他心有灵犀的妹妹一把拦下了哑巴哥哥的手,开口道。
“几位客人,恕我们兄妹三人无礼。可否等到天明之后,让我家的父亲告知您一切?”
宁然和正心鉴对视一眼,后者立刻接过话题问道。
“也就是说,你的父亲在白天到来的时候,会变回人形?或者换句话说,会恢复原状?”
“没错。”
“你们的病症是一种诅咒?是一种可以传播的诅咒?”
哑巴哥哥连连摇头,他们可以提供信息,但若是招惹了传说中降下诅咒的存在,村子里的人,或许会面临更为痛苦的下场。
“几位客人,想要知道更多的消息,请耐心等待天明。”
宁然和正心鉴只能无聊地坐在地上,聆听屋外街道中自由飞行的夜阑怪物的呼声。他们的呼号声逐渐变得平静,重新变回了更深层次的吟唱。
正心鉴更是听到了气泡破碎的幻灭之声,仿佛那些路过门口缝隙的浮游怪物们身处于深渊之下,传颂着某种由半神谱写出的哀伤曲目。
“那是深渊之歌,是……赐予我们永生力量的源泉。”
柜橱中传出了妹妹的微弱声音,她已经彻底冷静下来,用另一种晦涩的语言和弟弟窃窃私语。
宁然的手指随着歌声打着节拍,正借着微弱的火光观看围棋定式,并没有在意妹妹的话。正心鉴看他一副认真的模样,便有意吓唬这小子,看他是否聚精会神。
但他的低吼将宁然吓得一蹦三尺高,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屋外巡游的怪物们立刻察觉到了二人的动静,全部朝着这件屋子涌来。
柜橱内的兄妹三人吓到失语,在颤抖中紧紧抱在一起。如果他们在这场浩劫中,重新被诅咒沾染,必将会毁掉全村人耗费了足足十二万年的心血。
“怎么办正心鉴!我们闯了大祸了!”
宁然略带恼怒地摇晃着正心鉴,明明他们安静坐到天亮,便能得知其中的一切玄机,眼下却被这坏心眼的小子彻底搅了局。
他还答应过孩子们,会帮他们解决这场未知的诅咒。
正心鉴不慌不忙,他早就借着桃木天的宝玉参透了柜橱上刻着的防御阵法。只见他吐出的画轴中飞出一道光,稳稳落入了手中,竟是一支带着银白狼毛的普通画笔。
“不是吧,这个时候你还要画画?”
宁然立刻催动灵魂火光,在他们的脚下刻出一道完整的圈,暂时挡住了夜阑怪物们的疯狂冲击。然而这些怪物们的幽魂中似乎带有浓郁的水魂力量,居然成功借助人数的优势,抗下了宁然的火焰。
“别急,这可是我的毛……哦不,是由玚琫的毛,制成的绝妙狼毫笔!”
正心鉴将坚硬的毛笔狠狠刺入臂膀,以血为墨。而狼毛吸满了新鲜血液之后,竟变得柔软无比,随着他有力的手腕在空中舞动,画出了与之类似的阵法。
“宁然大人,你可瞧好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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