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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的是树,矮的是灌木。软的是草,硬的是石头。
在正心鉴那硬邦邦的脑袋里,实在欣赏不来这片世界的一草一木。即便他修行的木系法门中,需要操控的也是自然之物,也改变不了他‘务实’的心。
正心鉴边走边看,甚至动用了星瞳的力量仔细观察身边的事物,却还是摸不清艾洛师父布置的题目,欣赏不了所谓的生机和寂灭。
时间如指缝间的沙土般悄悄流逝,在艾洛火光的照耀下,师徒二人结束了半个时辰的步行之旅。他们寻到一处相对安静且安全的场地,开始练习持笔用墨的技巧。
至于被正心鉴强行绑来的卸马,前者在它的脑袋上放了只拥有血瞳力量的渡鸦,让它独自觅食去了。
被火光照得微黄的纸张,被艾洛平铺在地,悬于距离地面二十寸左右的空中。正心鉴贴心地催动藤蔓,为二人造出了可以坐下的椅子。
艾洛贴心地为徒弟磨墨,端着砚台说道。
“画图时,笔要捏得足够端正,而控笔的手法主要靠的就是手腕。我听说你之前在什么情报司内主管大权,每日写的字,也应该不会少吧。”
“确实,只不过弟子的字写得实在是丑,上不来台面。”
艾洛将笔墨递给对面之人,提起了自己惯用的画笔,为正心鉴演示几种不同的用笔。
“我还听说,宁然在霜月关里也担任了几个不同的官职。除了给无霜那小子做菜之外,还有啥?”
专心观看技巧、模仿练习的正心鉴小手一抖,差点将悬在空中的松烟墨打翻在地。他用笔头指着刚刚画出的、如尺蠖般爬动的线条,幽怨地回答道。
“师父,您这是在教我画画,还是来打探小道消息的呢。”
艾洛干咳两声,正色提笔,他在平铺的画纸上又画出了一道新的笔触,示意正心鉴模仿着练习。无论是勾形还是点墨,这唯一的传人竟画得有模有样,不像平日无聊时传授来往的小孩一样,在他们身上看不到半点耐心和灵气。
“画得也还算可以。要不,我们先休息会儿?”
艾洛将细绳绑住的几卷画作慢慢打开,想要给正心鉴再讲讲他写意的画法。小徒弟却头也不抬,继续捏着笔,练习方才基础的笔法。
“只有练好勾线,我才能拿下赌约。不过师父您又要治病救人,又要忙着修炼道法,哪儿来这么多时间练习画画?宁然说了,您在浮岛行医的时候就忙得回不了家,刨去犯错的时候,一个月也就能见上您五六回。”
艾洛挠了挠头,并非头皮痒痒,而是他打小养成的习惯。
“想要挤出时间,还得看自己的意愿。你若是对画画没什么兴趣,就算逼着你练习,也没法从浪费的时间里得到有效的锻炼。”
他将包括傍晚斜阳下画出的作品全部悬在空中,每一张都是不同的画法。
“打个比方,我在寻常时分出诊的时候,会观察沿途的风景人物,以指代笔画在腿上。我在熬药的时候,会提笔用医馆废纸练上几道笔触。就像宁然那小子喜欢做菜一样,兴趣有了,时间自然也会挤出来。”
“我的时间,倒是富裕。”正心鉴放下画笔活动活动手腕,带着迷茫的心情继续说道。“可我还是没能找到绘画的灵感,或是相关的兴趣。”
“如果是这样,我确实可以对你放松一些。只要能画出完整的画,对你来说就足够了吧?不过无论如何,只要你提起画笔,就得认真对待每一幅画作,将自己喜怒哀乐的心境,都融入其中。”
“画画也得分喜怒哀乐?我以为只需要画得像、颜色好看就行了。”
正心鉴仔细瞧着艾洛展出的几幅作品,无论是山水泼墨、工笔花鸟,或是写意的风景野花,似乎都有着各自的灵动韵味。
“以生命中点点滴滴的灵魂沉淀,表达出情感与理想,也是绘画的一部分。而观赏画作的人,他们也能从你的色彩中感悟到相同或不同的意境,收获美感和新的认知。”
艾洛顿了顿,终于从他的词库中找到了难得的文雅之词。
“无声之诗。”
“受教了。”
师徒二人继续练习笔法,艾洛则犹豫了好一会儿,又提起了与之不相干的话题。
“要不,咱们聊聊宁然那小子的糗事?我也教不了你什么火焰之道,也没有其他的话题用来解闷。”
正心鉴摇着脑袋,憋着笑意说道。
“得,我算是知道宁然那大大咧咧的直性情,到底是被谁熏陶出来的了。难怪您当初会不畏强权,直接冲上浮岛的圣殿呢。”
艾洛默然不语,心底却涌出一股暖意。正心鉴看着师父的笑意变得有些飘飘然,便乘机添了把火。
“您可不知道,宁然和我们弟兄几个吹牛的时候,把您捧得可高了。什么浮岛第二高手啦,什么百年来第一药师啦,至于思念您的话……”
“打住打住,思念的话,那小子才不敢说出口。”艾洛笑得合不拢嘴,他也不是什么擅长表达感动和感谢的人,在这方面显得含蓄而内敛。“他能有你这样的好朋友相伴相随,我就放一百个心了。”
正心鉴已经练完了一整张长纸,他的腕力本就比寻常修士要强。在被玚琫附身之前,他便能兽化自己的身体,以四足的状态肆意奔跑。
控制手腕和悬臂的状态,用眼观察艾洛的动作以练习模仿画法画技,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师父过奖了。对了,我们曾经听过他提起失忆的事情,那时究竟发生过什么?如果需要帮他找回丢失的记忆,或许正家有人能帮上忙。”
艾洛看着画纸上的笔触愣神片刻,又缓缓叹了口气。他招手取下了挂在树枝上的十几盏火焰明灯,让它们化作树林之间的点点萤火,随着那些起舞的虫子们四散飘荡。
“哈哈,那小子在失忆之前,还喜欢过我们那条街道上的一个小丫头……”
“抱歉了师父,能详细说说,关于宁然失忆前的事情吗?”
见正心鉴摆出十分认真的表情,艾洛脸上佯装的笑意逐渐收敛,由他控制支撑的画纸也因此摇动了三息。
心神不宁。
“是他,让你问的?”
“是,也不是。”
艾洛点点头,喃喃自语道:“失忆,也算是他对自己的一种保护。有些事情即便想不起来,或许才是最为正确的事情。”
“关于宁然的父母吗,或是其他的身世?我知道有很多人会因为悲剧忘掉某些重要的事情,难道他也?”
艾洛摇摇头,眼皮也耷拉下来,像是回忆起某些不好的事情。他挥手卷起了练习用的长卷画纸,正色回道。
“就算被遗忘,也无法改变爱的真实。心鉴啊,待你和宁然同往冥岛时,告诉他在镜花水月中,便能寻得真相。”
“是弟子多嘴了,我谨记在心。”正心鉴拱了拱手,立刻催动藤蔓破土而出,朝着卸马的方向奔去。“那匹马儿想要逃跑,弟子去去便回。”
“记得思考第一道试题,感悟天地。”
“是。”
离他们十里之外,那头吃肉的野兽正在假装捕猎,朝着更远的北方慢慢挪动。它已经生吞了两只长耳长尾的野兔,却还是感到饥肠辘辘。
呼啸的风声钻入了它的耳朵,更是感受到了地面上传来的不同动静。如蛇一般的藤蔓绕过繁茂的树林穿梭于其中,如当初撒向卸马的那张巨网一般可怖。
“唬……”
卸马发出它威慑用的低吼声,随即放弃了与黑暗对峙的愚蠢想法。它迅速转身想要跑动的时候,停驻在它脑袋上的渡鸦则发出了难听的噪声。
渡鸦眼中有红光闪烁,将它的眼睛染上了同样的光芒。
陷入恐惧的卸马只能不停原地踏步,被根根追来的藤蔓包裹纠缠。正心鉴看到附近监视他们的几头黄彘,立刻派出鸦群将它们随意赶走。
见那几头愚笨的黄彘不识好歹,正心鉴直接以凶悍的狼嚎声吓退,消失在阴影之中。卸马的战斗力再强,面对懂得通力合作的黄彘群,还是会被对方消耗并击溃。
正心鉴想起了宁然和伯无霜经历过的事情,会心地笑了起来。那时的二人会被猪群击败,确实一点儿也不冤。
“别闹脾气了小家伙,我只是为了保护你。你可不知道,在这片大陆上比你强悍的怪物,那可多了去了。”
正心鉴的藤蔓直接替代了原本的缰绳,牢牢拴住这匹不听话的大马。毕竟后者的年岁仅有两年不到,又失去了一段时间的野外生存,变得有些莽撞也很正常。
“嗯?”
他的鸦瞳纷纷将视线转移到了月下的一道缓慢飞行的黑影,它们像是看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东西,立刻被对方吸引过去。
仔细辨认出落月下的带翼人影,正心鉴的嘴角不由得抽搐起来。
“有意思,那好像是……高傲的教主大人?去吧,我的宝贝们,跟上他!”
在他的操控下,渡鸦们扇动翅膀朝着吕文章的方向快速追去。正心鉴则骑着马儿回到了师父等待他的地方,汇报了自己发现的特殊情况。
艾洛清楚前段时间那山岚跑去浮岛借兵的事情,想必他们在围剿吕文章的时候,并不顺利。
既然那专门危害人族的怪物受了些轻伤,那么他这位所谓的‘浮岛第二强者’,就不能坐视不管。
“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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