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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邈远无际,静水深流,其色苍苍,冷峻的躯壳里埋藏着无数惊天的秘密。
世人吟唱它豪壮的姿态和神秘的风情,却不知在惊涛骇浪下同样是一个混乱世界。
沧海中不尽是奇妙的鱼虾和美丽的珊瑚贝壳,在绵长的海岭及深邃的海沟里,生活着数不清的古兽异兽。
其日久通灵,惯于躲在僻静的岛礁或幽冷的海山附近吸收灵气,吞吐精华,凭借一缕天性内修形神,可开启心智,幻化人体。
在沧海深处飞翔是极度危险的,常常会惊动某些玩兴正浓的强大生灵,它们会毫不犹豫的将行路人攫为腹中餐。
唯有边缘浅海是人族杀妖取丹的处所,一些柔弱的水生灵抢不到清修之地,常常游弋到普通水族区鬼混,最终稀里糊涂地沦为了炼丹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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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海洋无比和顺,一轮红日为海面涂抹着金色,波浪翻涌着微腥的气息。
一尾大若门板,独首,十身,长着胡须和尖牙的何罗鱼浮上海面,翘着嘴吐纳一枚光滑溜圆的红珠。
呼吸引申吐纳,吐纳引申行气,三者深浅有别。
呼吸是清浊气的交换。天地有呼吸,冬至后为呼,夏至后为吸,一呼一吸成一岁。生灵有呼吸,一呼一吸成一息。
吐纳即为调息,纳者一法,重深匀细长;吐者六法,是吹呼唏呵嘘呬。吐纳时须不闻气流出入之音,吸渐长呼渐短为升阳,吸渐短呼渐长为降阴,旨在调济阴阳。按一天论,凌晨至日中为活气,日中至深夜为死气,吐纳宜在活气时进行。
行气是闭气,妙生胎息。此时百脉张合,以孔窍导气流注于肌肤表里,充盈脏腑,濡润形体。
且说那何罗鱼鼓着眼睛贪图玩耍,未曾留意侧边有赶路人,刚吞吐两个来回,红芒闪烁的内丹蓦然消失了踪影。
何罗鱼猛地一呆,慌得六神无主。
环视左右,却是一位女修存心戏弄,樱口微嘬,远远将内丹吸至唇边。
自古美人,或清雅秀丽、或娇艳姿媚、或玲珑乖巧、或温婉端庄、或蔼然可亲、或高冷不群,各具特色。
女修不属于此例,而是糅合了众美之长,她杏脸桃腮,眉如翠羽,绛唇映日,清雅和娇艳兼具。体形匀称,却拥有饱满的胸和挺翘的臀,一股媚态撩拨人心。
乖张伶俐的神情隐含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斗篷与战甲遮不住一身飒爽英姿,战靴上沿,一段柔腻白皙的腿显得火辣非凡。
媚而不妖,勾魂而不淫,完美的组合让观者眼前一亮。
燕辞暗中打量这素未谋面的女子,竟有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何罗鱼可怜巴巴的望着人群,有些害怕也有些不甘心。
女修略带沉吟,随即丹唇轻绽,一口将内丹纳入腹中,嫣然道:“没有内丹,兴许你能多活些岁月。”
何罗鱼两眼发直,瞬间被气得昏死在海面上。
内丹被其视若拱璧,一不留神就遭人洗劫,没活生生气死还算是坚强的。
怨天尤人不如怨自己,在错误的地方做错误的事,注定要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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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海千余里,零星的岛屿已难寻。
碧海青天,飞鸟难渡,耳边唯闻海浪漫卷的哗哗声。
御剑在这片空阔天地里,顿生沧海一粟之感。
人可以胸怀天下,甚至想纳天下于私囊,却未曾审视过自身的渺小。天地不因意志而改变,谁都别妄想将其玩弄于股掌之中。
黄昏来临,沧海由明丽缓缓滑入苍茫。
俯瞰波涛尽头,一群岛礁跃入眼帘。群屿罗列,如众星捧月般托起一岛。
此岛尖首方尾,四面悬崖,纵百丈高数十丈横跨千丈。侧边设女墙,有垛口,如同一座城堡式战船拨地而起。
倦鸟归巢,海波一道道拍击着礁石,喷溅出晶莹的浪花和白沫。
当最后一缕夕阳消逝的时候,柳若玺携群修登岛,洛望舒引人在悬崖边等候,专门迎接狐族修士的到来。
胡不夷受宠若惊,忙上前执礼道:“苑主这般厚爱,胡某受之有愧。”
洛望舒道:“胡兄名扬四海,今为本苑之事辛勤奔走,小妹岂敢怠慢?”
沉舟岛上冠盖云集,群雄毕至。细数同尘苑成名人物,除数位协助掌教原暮云镇守山门外,余人均在场。
万里峰、禹渡水依随洛望舒左右,昔日青丘山助拳的林漠、楚山孤等则拥聚在后。
花溪吸纳少阳涤尘丹回春之力,伤势已痊可,其面色红润,气息迥异往常,足见道法日益精进。
其余诸如谢柏安、齐经纬、叶微霜、李罗堂等二十四位化婴长老无不含笑相迎。胡不夷逐一相见,各道久仰。
人群中有位容颜枯槁,行将就木的老者,姓木名通,贵居沉舟岛岛主之位。胡不夷耸然动容,矮身见礼,恭敬有加。
传闻黄帝时期,有一位散仙赤将子舆,极善木工,为人不求名利,不食五谷,渴时饮清露饿时尝百花,常腾飞在风雨之中,驰骋在彩云之巅。
某日,赤将子舆心血来潮,耗费十年光阴,炼造一艘通灵宝船横渡沧海寻仙。
入海甚远,不幸遭风暴,遇真龙,铩羽而归,宝船灵性大损被搁弃于沧海,化为一岛故名沉舟岛。
赤将子舆亲手铸造的木艺玩偶久经道法熏陶,修得凡胎,驻守岛上繁衍生息,与世无争。
老者寡言少语,不似凡俗之辈,纵使说是赤将子舆亲手点化的木人仙躯都不为怪。
问候完毕,独独不见青冥,胡不夷拜问其行踪,洛望舒道:“青冥有事耽搁,不久即归。”
胡不夷默然,令一女子上前磕头,洛望舒讶然道:“何故如此?”
“小女一讴受青冥峰主救命之恩,须亲自叩谢。”胡不夷解释道。
洛望舒连忙扶起,代青冥谦让道:“顺手为之,不必挂怀。”
燕辞立在远处旁观,暗道原来如此,那掳夺何罗鱼内丹的女修竟然是胡不夷掌珠!分别年余,她已进阶融合期幻化人体了!
杜若洲在一侧似笑非笑,燕辞瞥见那奚落的表情,蓦觉一阵心虚,当即摆个口型,无声地斥骂道:“滚!”
寒暄一阵,木通邀客入岛歇息。
岛上林木葱郁,多植帝女桑树。树种来自诸余山南麓,叶大盈尺,青色花萼,开红纹黄花,香飘十里。
桑林掩映着数十座小木屋,牵萝相补,破烂异常。林中处处洒扫干净,漫步其间别有一番雅趣。
木通道:“山居简陋,请勿见怪。”
胡不夷道:“无妨,前锋营地,本就不宜过度张扬。”
木通微微一点头,再不吭声。有洛望舒一行陪着,胡不夷倒没觉得尴尬,只是在想如果说沉默是金,那沉舟岛早就富可敌国了,何至于如此简陋!
木通看似古板,毕竟是识得待客之道的,其早前已将族人移居海边,腾出所有木屋纳客。但岛外游人常年不遇,稀里哗啦骤至近千人,主人家确实供给有限。
数百弟子凑在一堆,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吵翻了天。
人人贪玩,都懒得砍伐林木搭建屋舍,遂成群逐队的捡一块草坪席地而坐,打算就这般过夜。
青冥不在,燕辞有一事悬心,心情极其低落。当即拣着没人的地方瞎逛,只想离所有热闹都远远的。
李宿雁常惦记盘蒲城之事,因燕辞失踪而挨过许多训斥,攒下许多牢骚,今见其安然归来,遂提议捉弄燕辞一番。
郁律急忙制止,轻声道出此中因由,自责道:“盘蒲城之失,终是在下之过,实有愧青冥师叔所托。”言罢不胜唏嘘。
天末凉风起,红颜真薄命麽!
群修心生惴惴,满腹怨言俱消散为无声的怜悯之意。
蔺皓神情萧索,枯坐不言,他极力掩饰着一份情感,那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单相思,是有生之年最刻骨铭心的一段记忆。
在无数个难堪的梦境里,那位魂牵梦萦的女子曾肆无忌惮的闯入并离开,仅留下一抹令他透骨酸心的剪影,他尚未拥有爱情,却尝遍了爱情的苦涩与无奈。
远望帝女桑下燕辞孤单的背影,融入在一片虚幻又绝美的烟岚之中,灯光映照着他坚毅而渐趋成熟的脸庞,也映亮了内心的空洞与迷茫。
生死相隔的情绪太黯然、太沉重,仿佛蕴藏着邪恶无穷的洪荒之力,悲恸得令人心丧若死,令人几近癫狂。
可喜的是,他终归会在这件事情里平息下来。欢悦或悲伤的时光,终将沉淀在心海深处,成为遥不可及的过往。
走过漫长而孤寂的旅途,再某日某夜回首凝望,纵使形单影只,没有惋惜没有遗憾便已足够。
夜色浓重,沧海变得模糊不清,岸边一盏孤灯聚焦了所有的风景。
岛主木通和一位风韵犹存的妇人厮守在海岸边陋屋下。
妇人名为木蕾,早已迈入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但她的背依旧挺直,眼依旧明亮,攀爬些许皱纹的脸蛋依旧白皙,足见其年轻时是位优雅知性的美人。
她安静地坐在藤椅上听海浪吹海风,木通不离不弃地陪伴在侧,温馨无限。
深邃的星空,渐渐将两道身影渲染成模糊的黑点。“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燕辞凝望许久,蓦然想起这句诗,不由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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