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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欲来风满楼,摘星原处处是修真大军调动的痕迹。
从枕戈城一路行来,途径数处城池及坊市,一应修者纷纷处理手中积物,少用或于己无用的悉数抛售,兑换成清灵石购置法宝、符箓和灵丹妙药。
亦有诸多修士临时抱佛脚,火急火燎的搜寻灵材祭炼法宝,只求在与妖修的对决中多出一线生机。待整备妥当后三五成群依次出城,各御法宝往东去。
据燕辞猜测,杨擎苍被六根清净竹重创败逃,蛰居大荒墟养伤,同尘苑担心此贼上门寻仇,必定会留空冥修士镇守山门。
晗冰气若游丝,委实不宜携其远行,故而燕辞尽量避开人流,驾驭青鸾鸟急速南下,一门心思欲回同尘苑求救。
卧月眠霜飞行半月,忽见前方屹立着一道高崖,崖顶炊烟袅袅,一个小小村落掩蔽在松林中。崖下一派河流在蜿蜒潆洄,开阔处是座废弃的渡口。
清风掠过湖面,野草拂拂,岸上渺无人迹,一袭陈旧的旗帜在茅屋顶上飘飞,“迷津渡”的字迹极不清晰。
一群水鹭飞来,划破清波,轻轻停留在河岸边那艘破烂的渡船上。青鸾落在湖心细心梳洗翎羽,全然漠视了水鹭膜拜的姿态。
茅亭旷望,青山相对,碧河托着白云孤然远走,静谧的天地间飘荡着苍凉。
小憩片刻再次启程,青鸾抖擞精神攀崖而上,一鼓作气冲破崖巅,只见绿草如茵,数匹老牛悠闲的啃着青草。
崖边桑树下,一群朝气蓬勃的修士盘坐在草坪上歇息,修士僧俗兼有,骤见一头青光凛凛的神鸟拂云而来,直惊得目瞪口呆。
“伽蓝寺的和尚。”燕辞喃喃道。
人群里炸了锅,一位白白嫩嫩、脑袋锃亮的小和尚吃惊道:“这......这是青鸾神鸟!”
小和尚手持寒气濛濛的宝杖,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简直快萌化了。
燕辞瞟见这位憨态可掬的小光头,心情一畅,“噗嗤”笑了一声。
忽然,一位法相庄严、不染片尘的青年和尚踏空而来,飘然迎向燕辞,合什道:“敢问檀越可是同尘苑中人?”
伽蓝寺修习佛门功法,以“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为宗旨,致力于普渡众生脱离轮回,在修真界地位斐然。
燕辞不敢怠慢,拱手为礼道:“大师何以得知?”
和尚道:“普天之下,有幸驾驭青鸾神鸟的唯青冥峰主一人,道兄莫非是其子侄或者传人?”
燕辞含糊其辞道:“大师神目如电!”叩问其姓名,正是来自伽蓝寺,法名妙湛。
燕辞失声道:“佛子妙湛!”这法名燕辞耳闻已久,在诸道门子弟中,佛子妙湛可算出类拔萃者,郁律曾言此僧佛性极高,道法几乎可与普通化婴修士一争长短。
妙湛态度谦和,微笑道:“佛子之名,受之有愧。”
寒暄数句,两人相续飘落至崖巅跟众人相见,其余三人脸上讶色未消,悉数上前各道姓名。
所谓自古英雄出少年,那妙鉴小和尚小小年纪便已具备融合期修为,实是后生可畏。
另一对白衣飘飘的俊男靓女,一名李重楼,一名潘吟笺,俱出身于化清门,同样是修真界的佼佼者。
两人在融合期浸淫已久,气息灵压让人颇有高深莫测之感。论其形貌,男子清新俊逸,女子秀丽芳菲,气质宛如神之仙童,优雅高洁。
这犹如钻石般璀璨的一双璧人在侧,燕辞不由自惭形秽起来。
李重楼面带笑意,问道:“尚未请教......”
燕辞怔怔看着潘吟笺俏丽的姿容,却蓦然想起晗冰,有些意兴阑珊,抬手在空中鬼画符似的潦了两个字。
众人看不出他写的什麽鬼,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潘吟笺心中甚是恼怒,这混小子贼溜溜的大眼睛朝自己胡乱打量,若非她对青鸾鸟有些顾忌,早就一巴掌掴过去了。
妙鉴亦暗骂道:“好个登徒浪子!”
非礼勿视,非礼勿言,妙湛宣声佛号道:“施主行色匆忙,可是想赶回山门去?”
燕辞终于定定目光,拱手道:“不错,在下身有要事不便久留,先行告辞。”
“且慢。”潘吟笺喝止道:“既然遇见我等,阁下就别想走了?”
燕辞道:“道友此话怎讲?”
潘吟笺低声骂道:“面目可憎!”香袖一拂,抖出道金色榜文落于燕辞怀中,她简直连话都懒得说了。
燕辞张榜浏览,榜文上言:“告修真者谕:近因异族陈兵沧海,伺机来犯,故请祖龙令集天下修士往投沧海之滨议策。见榜如见令,克日启行,不可贻误。”
榜上盖一令牌光影,牌之两面,有腾龙乘云,时隐时现,甚是玄妙莫测。
燕辞表面行若无事,暗中却气破了肚皮,这四活宝俨然跟拦路打劫的强盗没有区别。
修真界人人对祖龙令令谕奉若神明,不容他不从,只是时光一日又一日,留给晗冰的时间绝不算多。
见燕辞默不作声,现场气氛颇有些尴尬,妙湛再次合什道:“施主犹豫不决,莫非有何妨碍?”
燕辞心念急转,不论想寻灵狸抑或素心圣果,去沧海冒险总比回归山门要多一线机缘,倘若自己无力顾护晗冰,亦可将须弥环交予苑中长辈保管。
“没妨碍。”他突然展颜笑道:“说去便去。”
妙鉴小和尚喜道:“嘿,师门吩咐我等沿途邀请修真者,总算有第一个交代了。”燕辞腹诽不已,自己怎就成了冤大头呢?
大丈夫一言九鼎,既然说了要去自然也该洒脱一些。
燕辞斜睥着一脸艳羡之色的妙鉴,自鸣得意的召回青鸾纳于须弥环中,妙鉴错以为燕辞是顾念他们遁速太慢的缘故,不由好感大生。
实则燕辞只想让青鸾养精蓄锐,毕竟再他心目中,化清门和伽蓝寺的人并不算可靠,倘若遇人不淑,以青鸾斐然的战力才可守护自身安全。
五人各御法宝飞翔,妙湛足踏瑞气充盈的舍道棍,明黄色棍身篆刻着诸多细密佛文,棍之两端各雕一株白莲,栩栩如生。
李重楼和潘吟笺驱使一对情侣仙剑,剑在匣中龙吟,宽厚者曰雄知,纤巧者曰雌守。两人衣袂飘飘,携手双飞,端的是潇洒无比。
燕辞侧目而视,不得不承认这朵娇艳欲滴的鲜花确实插在了一个高雅华贵的花瓶之中。妙鉴吐吐舌头道:“遍地撒狗粮,连我小和尚都动了凡心啦。”
此去沧海之滨足有数万里之遥,故而妙湛不催促赶路。两和尚跟一对璧人并肩同行,一路谈笑声不断,看似极为熟络。
燕辞跟他们实在没什麽可聊的,遂自得其乐的远远跟在后面,尽情享受着在山间翱翔的那份快意。
潘吟笺敌意颇重,远远骂道:“好个怪胎!”隐隐约约中,似乎听到有人劝了一句,妙鉴小和尚随即转首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
燕辞视若无睹,暗中冷笑道:“泼妇狗眼看人,八成是哪个贼道士的私生女。”
不甚自在连行数日,傍晚时到达一处依山伴水的小镇。小镇名曰长湖,湖光山色,纤尘不染,是落宿的好地方。
可惜唯一一座客栈人满为患,宿客俱是风尘仆仆赶路的修者。
化清门、伽蓝寺弟子同时现身,掌柜的顿感蓬荜生辉,在场修士与有荣焉,激动的簇拥着四人好一番寒暄。
燕辞和妙湛一行一同进去,却没人自降身价的看过他一眼,似乎无意中的一眼都是那麽奢侈。
有些人,纵使身处茫茫人海中,也总是孤独的,但是,他并没有真正在乎过。
妙鉴喜眉笑眼,原来自己如此受欢迎,自己居然不知道!潘吟笺抿嘴故作无所谓的模样,其实心中也已乐开了花。
李重楼泰然自若,应付起说亲道热的修士,礼数甚是得体。只是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只要两间客房让妙湛甚觉诧异,这厮竟完全把燕辞给忽略了。
掌柜如履薄冰,上前刚说半句客房已满,便有三四位修士表示愿意腾出房间,妙湛不好拒绝,遂道:“各位施主如此照拂,小僧不胜感激,只是还有位同尘苑道友......”
举目搜寻,燕辞已然不见了踪影,妙湛硬生生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地极四派各守一隅,故作神秘,其门人甚少在摘星原行走,然而近期同尘苑名声响彻寰宇,让人闻之心中一凛。
忽听潘吟笺恨恨道:“那怪胎好生无礼,要走也不打个招呼。”
被人骂怪胎的,想必是不起眼的货色,众修士稍稍放心。同尘苑再不凡,又岂能跟化清门、伽蓝寺相提并论?就算得罪了恐也不是大事。
李重楼淡淡道:“那位道友故作神秘,我等亦不知其姓名,不是同路人。”众修士听罢更觉心安。
妙鉴啰嗦道:“去即是来,来即是去,师兄不必勉强。”
妙湛默不作声,青鸾相伴之人岂是等闲之辈?倘若那人确是传说中的青冥传人,以后不免要失诸交臂。
此事本已待结束,偏有位不识趣的修士冷笑道:“哼,同尘苑又如何?年余前不论青红皂白屠杀修士,也不过恃强凌弱之辈。”
其侧有人提醒道:“噤声。”
那人不以为然,继续大声道:“岂不正是?私藏洛音珠,人人得而诛之......”话音未落,倏尔有枚白影一闪,直奔其口,利利索索将两颗门牙敲了下来。
白影是颗剥了皮的花生,在场修士各怀心思,俱未发现花生从何而来。
楼上静立着一位云鬓浸墨,冰清玉润的女子,女子肌如美玉,唇似樱花,月台仙子般的风姿令化清、伽蓝的光环黯然失色。
群修登即如中魔法,张口结舌,女子声音冷如冰雪,叱道:“出言无状,略施惩戒。”
群修倾倒在其谪仙般的气质之下,半晌不敢出声,潘吟笺莫名的愤怒起来,强行压抑着那几近咆哮的声音质问道:“芳驾何许人?”
楼上女子置若罔闻,转身移步房中,轻轻掩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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