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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山腹地,有湖名月牙,湖畔横卧着一座古老森严的堡垒。
堡垒里楼宇林立,主殿深处空旷阴暗,大刀阔斧坐着位着黑亮铠甲的大汉。他脸有短髭,浑身孔武有力,尤其那一双黑眸灿若星辰,常人与之相比,无疑个个如同睁眼瞎子。
堂下排开灵酒鲜果香茗,十余人齐刷刷分座两行。花魅、雀灵噤若寒蝉,被排在末座。
厅堂内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黑袍大汉眸光闪动,颇有些期待的看着门口。
未几,步履声传来,门口人影闪动,一位梳着冲天小辫,粉雕玉琢的童子,领着位俏若春桃的女修和一位碧眼环睛,背负翼翅的男子穿堂而入。
三人步伐从容,竟视满堂妖人如无物。尤其算那童子胆大妄为,行走时气焰嚣张,显得极没家教,让厅内诸人看直了眼。
头生四角的土缕兽为三人逐一引见在场群妖,礼毕坐定,黑袍汉子忽然遏制不住,放肆的长笑起来。
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厅中经久不歇,余人受此感染,同样相顾而笑。
童子瞪着黑袍汉子道:“陆吾兄因何发笑?”
汉子赫然是众望攸归的陆吾兽!作为遗荒之野的至尊,其一身修为早已顺应天地,求得长生。
而说及九婴脱困不久,便在修真界掀起了一番腥风血雨,修真道门还在大张旗鼓的搜寻,谁知他却到了此地。
观其修为似乎略有寸进,但若想恢复全盛时期恐怕依旧修行路远。
众妖甚感好奇,九婴昔日名震天下,缘何今日几尽修为尽丧,沦落成一位普普通通的化婴修士?
没有人直接相问,因为陆吾的好奇心不比在座的弱,何况即使同是化婴期,也没人敢随意招惹九婴,更别提跟九婴同来的,还是两位化婴大成修者。
陆吾神情冷淡,摊手笑道:“九婴道友少说也有八千岁了,何必摆出这副模样装嫩!”
九婴冷哼道:“本座刚刚占据主躯,有待时日磨合,自然与昔日不同。”
陆吾道:“以道友之神通竟被枭去六首,所遇之人莫非是空冥大成修士?”
九婴想起了青冥的音容笑貌,酒窝顿时荡漾在脸颊上,道:“非也,是位进阶空冥未久的人族女修。”
陆吾顿感失望,不屑道:“嘿,想必道友是嫌头颅太多了!”
陆吾下首有位鼻塌唇青,形貌丑陋的修者,穿着满是油腻的红袍,腰间别着把铁扇,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此人环顾座中客,察觉丽阳花魅死死盯着入殿那位美貌女子,神情颇不平静,遂插口道:“花魅道友莫非认识此人?”
花魅尚未搭腔,那女子微微一笑道:“有劳虚耗道友动问,妾身确与花道友是旧识。”
虚耗顿感好奇,道:“哦,愿闻其详。”
那女子道:“昔日小女子入山采药,曾与花道友有一面之缘。”
花魅秀眉一蹙,叱道:“好个避重就轻的女子,若非你胡搅蛮缠,那造化阴阳狸已是妾身囊中之物!今日须得给个说法!”
“天地奇物,惟德者居之。”女子笑道,“再说了,若非灵狸已遁,否则那人辣手之下,芳驾焉能留住性命?”
群修愕然,两人宿怨竟是因一尾造化阴阳狸而起。
虚耗啧啧道:“此狸天下仅存一尾,其体内阴阳丹夺天地造化,有调和阴阳的浩然之力,难怪花道友如此懊恼。”他眨眨眼又道:“郦妹仙子莫不是专程来赔罪补偿的?”
郦妹面不改色,暗骂这虚耗兽果然是个招灾引祸,挑拨离间的奇葩,她淡然一笑道:“花魅道友若如此在意,小女子赔罪亦可。”
花魅下意识的看看陆吾,见其漠不关心的样子,又不知郦妹三人来此何意,故而隐忍道:“此事且不与你计较,只问你那出手的女子是何人?”
郦妹略有些意外,应道:“同尘苑之主,洛望舒。”
花魅闻言报以冷笑,旋即沉默下来,九婴眼中却浮上了一抹异色。
陆吾微眯着双眼,冷冷扫了一眼郦妹及那碧眼环睛的男子,不悦道:“陆某和妖族素无来往,你这鲛人和那没断奶的穷奇来此何为?”
群妖哗然,这女子形神与普通女修俨然无异,岂料竟是个鲛人。传闻鲛人鱼尾人身,水居如鱼,原来还深谙变化之道。
郦妹被一眼识破真身,眼中方始露出些许敬佩之意。
九婴暗中叹了口气,陆吾一向偏袒部下,怎容得下外人让花魅吃憋?他强笑道:“陆兄目光如炬,一眼即看穿此二人本体,厉害厉害!”
碧眼环睛的男子未敢吱声,他的穷奇之体跟陆吾都似虎形,难怪人家看他不顺眼。
鲛人郦妹稳定心神,起身道:“禀尊上,圣族将欲问鼎神洲,特遣我等入山拜见。”
陆吾冷然道:“羲爻想来则来想去则去,不必知会陆某。”说罢双睛一阖,默不作声了,场中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九婴端起茶盏喃喃道:“本性难移,也需得给本座三分薄面。”
陆吾充耳不闻,摆手道:“多言无益,送客。”众妖面面相觑,颇有些难为情。
九婴刚待发作,忽听穷奇兽悠悠道:“世间俱言陆吾乃‘开明兽’,实则为不能容物之辈,果然是见面不如闻名。”
陆吾本是个火爆脾气,闻言勃然变色道:“毛崽子胆敢无礼!”
穷奇起身退席道:“想吾皇雅量君子,怀真抱素,却欲夺‘洛音珠’相赠于尊上,可谓是所念非人!”说罢一拂袍袖真欲扬长而去。
陆吾听得仔细,一腔怒火瞬间抛诸九霄云外,回嗔作喜道:“且慢,适才不过一时戏言,道友勿怪。”边说边趋步堂下,重邀穷奇入席。
众妖更感惊奇,陆吾此番接人待物态度是天渊之别,洛音珠竟有如此大的魔力!
陆吾和颜悦色再请穷奇落座,执杯敬道:“诸位远来劳顿,薄酒一杯聊表洗尘之谊,请。”
穷奇等仿佛受宠若惊,纷纷举杯遥敬道:“岂敢劳尊上屈己相待!”
酒过数巡,陆吾终于忍不往道:“适才听道友提及洛音珠,可有此事?”
穷奇笑道:“不错,确有其事。”
陆吾喜道:“此珠在何处?”
穷奇毫不犹豫道:“就在古地之外,人世之中。”
陆吾颔首道:“何人据之?”
穷奇道:“同尘苑。”
陆吾愕然道:“又是同尘苑!可有凭据?”
穷奇道:“修真界传说纷纭,正在洛望舒手中。”
陆吾冷哼道:“道听途说,可不作数!”
郦妹樱唇微启,接口道:“实不相瞒,小女子经多年访查,可知此珠正在洛望舒手中。”
陆吾犹自不信道:“洛音珠乃仙界之物,怎会遗落摘星原为同尘苑所得?”
郦妹道:“尊上何必明知故问,数百年前,幻夜宫引领修真各道攻陷大荒墟,名为除魔,实则为洛音珠而已。尊上当年也曾参战,岂会不知?”
陆吾一窒,笑道:“原不知道友乃幻夜宫长老,请勿见怪。”
郦妹略一停顿,又道:“当年一役后,洛音珠被一神秘女子所得继而再次失踪。本宫倾尽全力搜寻却毫无所获,直至二十年前,占卜得知此珠在摘星原出现。天可怜见,本宫遍寻十载终于确认神珠佩在一少年郎身上,夺珠时本应手到擒来,奈何又遇高人阻挡,辗转下佩珠少年拜入同尘苑,以洛音珠相酬获得庇护。”
陆吾颔首道:“听闻同尘苑洛苑主本体是一株太妙雪参,修为未必在陆某之下,道友有何良策取珠?”
郦妹转首相顾穷奇,穷奇会意,正色道:“吾皇对圣族昔日被逐一事耿耿于怀,圣族多年韬光养晦,实力突飞猛进,如今欲问鼎神洲一洗耻辱。尊上若能相援,洛音珠便作为酬谢之物如何?”
陆吾沉吟有顷,缓缓道:“神洲惯施诡计,妖族胜在体质强横,但越洋而来岂有一战之力?”
穷奇道:“不然,圣族研习古传送阵经年,已趋融汇贯通,即使区区一座,数年内亦可举军而至。”
虚耗突然插口讥笑道:“道友何得妄语?老夫常在人间行走,亦知妖修几被屠戮殆尽,恐怕只剩道友两人漏网了。”
穷奇道:“岂不闻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吾皇远离神洲多年,自须遣人探清其底细,方可决胜千里之外,纵使全军覆没亦不能阻挡吾皇入主之志。”
座上身姿玲珑,神情冰冷的钦原鸟冷笑道:“阁下抱炉取暖,犹大言人定胜天?日前一应细作败于清林,望风逃窜。陨于青丘,再无容身之地。今日殿堂之上,欲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我等效命,岂不知耻!”
穷奇面不变色道:“双拳难敌四手,自在情理之中。然则乐天门一战,杀化婴灭道统,举界皆惊。若非空冥期修士突至,青丘峰也已拔旗易帜了!圣族区区数十人,扰得泱泱神洲鸡飞狗跳,何以为耻?”
钦原鸟不屑道:“成王败寇,纵使阁下巧舌如簧亦难辨事实。摘星原道门林立,卧虎藏龙,非妄自尊大者可知。”
群妖闻言,哄堂大笑起来。陆吾歪不横楞的坐在椅上看着众妖吵吵,颇感有趣。
穷奇突然哂笑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圣族勇猛果敢,不比惧刀避剑的无胆匪类!”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鸦雀无声,九婴亦惊得舌挢不下,当着陆吾兽的面提山有虎!殊不知陆吾正是头霸气冲天的恶虎。
陆吾缓缓道:“道友何不将话说得明白些?”言下杀气横生,激得众人心头咚咚乱跳。
穷奇轻吸了口气,侃侃而谈道:“想尊上当年乃昆仑墟大名鼎鼎的镇山神兽,纵使仙界之人亦不敢轻慢。然而自神山失落后却沦落到此,招揽一群巧言令色,欺怂怕恶之徒自娱自乐,早已不复当年威风了。”
“困守遗荒一隅之地,被昔日的下贱人族拢得风雨不透,却兴不起半分一决雌雄之心,如平阳之虎惶惶然不可终日。今观主上麾下,尽是鸡鸣狗盗之徒,沐恩不思回报,犹劝其主苟且偷安,诚为天下笑话!在下虽不才,但素知忠义乃安身立命之本,吾皇既有问鼎神洲之意,在下纵使肝脑涂地,亦难报隆恩之万一。今日作此说客,即使百般刁难,刀斧临身又何妨?只可叹尊上轻而视之!昆仑仙域失落于何地?旁人可不知,尊上却不可不知,又何必惺惺作态呢?”穷奇说到此处,戛然而止,还旁若无人的举杯抿了口灵酒。
座上默然无语,陆吾脸上阴晴不定了许久,蓦然起身往后殿行去,唯有一道雄浑的声音传来:“时机成熟,再来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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