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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同尘苑弟子在甬道中御剑狂奔,渐至鬼舞寨下方才惊心稍安。
九婴凶名在外,不知众师叔能否能够应付,诸人谈及此事不禁甚是担忧。
甬道中飘荡着若有若无的香味,郁律蓦然止步喝道:“来者何人?”其掌中沧浪仙剑荧光闪烁,凝神戒备。
前方香风飘拂,一位高雅端庄,美若桃李的艳妇娉娉婷婷来迎,媚眼中隐隐残留着一抹疑惑。
艳妇俏脸带煞,斥道:“张狂小辈,擅闯石烟城禁地,还敢质问本城主!”
众人茫然不解,郁律讶然道:“芳驾是虹薇夫人?”
艳妇闻而不答,瞄了眼郁律所着服饰,怒气更甚道:“听闻同尘苑狼子野心,莫非连区区一座石烟城都惦记?我且问你,本观弟子何在?”
郁律甚感憋屈,忍气吞声道:“前辈息怒,满城修士俱被九婴妖兽所害,好像除前辈外无一幸免,我等在此纯属巧合。”
虹薇夫人怒不可遏道:“混账,石烟城素来太平,哪里来的妖兽九婴?”
郁律皱眉道:“我等亲眼所见,绝无虚言。前辈若是怀疑,可自行去甬道尽头查看。”
虹薇夫人冷冷道:“无稽之谈!竟妄想诱骗本城主犯险!恐怕这满城百姓已尽遭同尘苑屠杀了吧。”
郁律忍无可忍,质问道:“前辈无凭无据,怎能随意诬陷本苑?死者尸体俱在,前辈一看便知。”
虹薇夫人言辞更加犀利,道:“倘若如你所言,目今已死无对证,同尘苑更是休想置身事外!”
逢此泼妇,郁律一筹莫展,彻底无言以对了。
夜莺儿见师兄吃憋,越众而出,冷笑道:“这妖妇恶人先告状,无谓浪费口舌!”
虹薇夫人怒极而笑道:“作死的女娃,在本城主面前还敢张牙舞爪,想是在同尘苑作威作福惯了。”
长袖拂动,一点寒星暴射而出,迳往夜莺儿咽喉奔去。
化婴期修士的手段郁律可不敢小觑,连忙祭出沧浪仙剑,在身前降下两座冰山防护,口中满含歉意道:“鄙师妹向来心直口快,还请前辈见谅。”
虹薇夫人充耳不闻,寒星悄无声息的落在冰山上,郁律甚至没有喘息之机,冰山即刻破碎消融。
郁律大惊失色,催动沧浪仙剑卷起一轮光幕,抽身欲退,无奈甬道狭窄逼仄,身后的同门不知底细未及避让,将甬道堵得严严实实。
郁律正没奈何处,寒星化为一条黑龙已紧紧缚在沧浪仙剑上,大力涌来一撞一卷,仙剑就此断了心神联系,郁律骇然道:“缚道术!”
芸芸众生因缘际会,善与不善自有业报,生死之间有六条道趣裁决,天、人、畜生、阿修罗、饿鬼、地狱。
传言阴灵鬼道源出于佛家饿鬼道,寓意为丑恶邪魅之力,此后杂糅阴阳家变幻秘术而推衍出新的道门术法,分为苦道、替道及缚道等,统称鬼道。
苦道者,惑人心神,使其遍尝生之一切苦楚困顿;
替道者,身化万千,真假混淆,使之难以辨识;
缚道者,可禁锢破坏,乘其虚要其命。
此道以阴诡邪恶见长,多被世人所鄙弃,却在沧海深处的古坟群岛被蛮民野修发扬光大。
郁律失却沧浪仙剑,难免惊慌失措,对面黑龙占尽先机,狂啸一声继续奔来。危急时分,夜莺儿和杜若洲抢前数步,流萤剑、暗沙剑剑光煌煌,如神龙交剪般往黑龙颈部绞去。
忽闻背后凤鸣声起,一头青光凛凛,拂烟披月的袖珍神兽振翅而来,利喙张翕间轻轻松松便将黑龙吸入腹中。
虹薇夫人悚然道:“青鸾!”
青鸾鸟并未停歇,羽翼翻卷,一枚鸾翎急如闪电般钉往虹薇夫人咽喉。
甬道中有迷雾升起,虹薇夫人人影一阵恍惚,渐变成一段朽木倚在壁角,鸾翎穿木而过,犹自闪烁着青莹莹的光辉。
杜若洲看了看朽木旁的足迹道:“师兄,看情形妖妇盘桓已久,似乎是刻意在此截杀我等。”
郁律喟叹一声道:“妖妇太会作戏,我几乎以为她是真的挂念石烟城百姓。此番截杀不管成或不成,都足于说明她跟九婴有莫大的关系。”
夜莺儿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妖妇倒怪会选地方。仙剑要紧,快追吧。”
郁律摇头道:“不急,截杀未遂她不会轻易放弃,再往前就是鬼舞寨,各位做好恶战的准备。”
晗冰未将青鸾鸟召回,而是任其在前方飞翔预警。
推开甬道的暗门,密室里静悄悄的,跨出无梁大殿,正是夜幕低垂时分。
燕辞轻轻吐出口浊气,蓦然怔住了,鬼舞寨满墙满院挂着鬼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纷纷白衣罩体,或乱发遮脸,或眼溢血泪,或诡异假笑,甚至有下颔不翼而飞的,有拎下脑袋以指梳头的,那扭曲的两腮一层层涂抹着白膏,容颜灰败,形同死鱼般的眼珠呆滞无神。
燕辞见之头皮发麻,倒吸口凉气道:“这就是你们所说的阴灵?”
氛围极其压抑,任谁大晚上的遇见群鬼乱舞都兴奋不起来。院内静默无声,唯有鬼影飘飘荡荡,极其渗人。
看着这堆孤魂野鬼,燕辞竟蓦然想起了落拓侠客,他胸中充溢的悲哀和愤怒彻底将恐惧所掩盖,竟自顾自的大发善心道:“死后还要遭人奴役,燕某今夜就将诸位的灵魂超度吧。”
阴灵显然被人为操控,面容呆滞,多无反应。未几,竟然有数条鬼影噼噼啪啪的鼓起掌来,众人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夜风拂鬓,虹薇夫人立在殿脊上咯咯咯的娇笑个不停,其香躯上下散发着迷人的熟妇芬芳,婉约中不乏狂浪,在这诡异之地与满院阴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翘指指着燕辞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小友真是别具新意。”
随之看看兀自鼓掌的阴灵,掩口笑道:“部分新死阴灵负隅顽抗,然而只需本城门一声令下,个个是你等的催命鬼。”
燕辞胸中无名怒火蹿腾,丝毫不给妖妇好脸色看,呸了一声道:“刚才被吓得屁滚尿流的小鬼祖宗,还敢来此卖弄风骚!”
虹薇夫人舒展的眉头渐渐蹙紧,反唇相讥道:“嘴贱是种性格,是天生的。”
燕辞暴跳如雷,斜眼骂道:“对付贱人自有贱招,贱皮贱骨的老鸨在此搔首弄姿,不知是何等丧心病狂的婆娘生养出来的。”
群芳观招揽行旅,形同妓馆,然而虹薇夫人最喜欢掩耳盗铃,生平最恨有人借此事进行嘲讽。
她气得面容扭曲,一把被奚落的怒火闹腾腾按捺不住,咬牙切齿道:“不生啖你的阴魂,老娘对不起城主这称号。”随手抖出枚金铃摇了摇,铺天盖地的阴灵张牙舞爪往众人扑来。
虹薇夫人铁青着脸道:“先喝一壶控鬼术,老娘再给尔等上主菜!”
虹薇夫人瞋目切齿,差点气昏了头,她现在什麽都顾不上,只恨不得立刻将这毒口饶舌的小子抽筋剥皮。
燕辞看她生气顿觉得意,笑道:“这怨妇先前还咯咯直笑,像只刚刚下完蛋的老母鸡,这下就恼羞成怒开始发飙了,快拿蛋扔老子呀!”
虹薇夫人先前已被气得半死,再听闻此话便离死透不远了。其指间金铃急摇,直接调动半院鬼影,气焰熏天的朝燕辞扑来。
燕辞折身就逃,惊呼道:“师姐救命!”
晗冰笑容可掬,嫣然道:“别急,这就来。”
小若蚊蝇的灵虫飘飘悠悠掩至虹薇夫人头顶,忽而灵光大放,化成青鸾疾如旋踵的一啄,喷射出一道青濛濛的霞光钉入虹薇夫人颅顶。
惨叫声、欢鸣声骤起!
青鸾拍着双翅,从虹薇夫人颅中硬生生扯出条独首两身,六足四翼,正嘶嘶而鸣的怪蛇。
怪蛇洁白无瑕,绿豆般的小眼闪着凶光,蛇身交缠扭动着,不断挣扎。
青鸾颇为不耐,衔着蛇颈在屋脊上啪啪啪狠命摔打几下,碎石四溅,怪蛇犹自七荤八素的就被青鸾吞入了腹中。
阴灵怔住了,众弟子也怔住了,这场大战还没开始就已宣告结束。
夙沙清影恍然道:“肥遗兽附体!难怪虹薇夫人与九婴狼狈为奸,原来她也算是半个妖族。”
虹薇夫人的皮囊从屋脊滚落至台阶上,渐变成一位臃肿黝黑,灰容土貌的小妇人。
杜若洲呕道:“你爷爷的,枉她装得端雅脱俗,骨子里却是这麽个模样。”说罢提起一脚,将虹薇夫人肤皮潦草的头颅骨碌碌踢往一边,一柄狭长清奇的古剑掉落出来,色泽虽有些黯淡,却正是沧浪仙剑。
燕辞吧啦吧啦念了一通往生咒,吩咐阴灵道:“各位已是自由之身,尽可往投轮回。”
众阴灵倏然醒悟过来,呼啦一下散得干干净净。
鬼舞寨彻底安逸下来,就连天上的星辰似乎也明亮了几分,青鸾依然在空中翱翔,悠悠清鸣倾吐着无边的喜乐。
晗冰亦喜道:“青鸾鸟是肥遗兽天敌,美食入腹其修为更上层楼,难怪它兴奋如斯。”
燕辞抚掌笑道:“若如此,则这一路的安全更有保障了!”众人闻言深以为然,青鸾一跃成为了众弟子的主心骨。
郁律突然笑道:“说来也是燕师弟好计谋,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妖妇送上了断头台。”
燕辞难为情的搔了搔首,却听甚少说话的曲羽衣评论道:“可惜言语过于粗鄙。”
燕辞双手一摊道:“在下不过逞逞口舌,怎及晗冰师姐手段毒辣?”
晗冰瞪眼道:“再敢巧舌如簧,也让你往投轮回!”
“哈哈哈哈......”群修捧腹大笑,爽朗的笑声直冲云霄,回荡在鬼舞寨上空经久不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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