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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三十分,张枚回到律师事务所,难得一天不用处理案件,张枚坐在办公室中本想休息一会,突然间她就想起了沐春要买鼓的事情。
真的是阴魂不散的感觉啊,明明看上去就像是随口一说的事情,我为什么要这么记在心上啊。
张枚稍稍在心里抱怨了一分钟后,打开员工系统,把助理叫到办公室中。
“我记得你面试时候说大学里组过乐队是不是?”张枚的记性一直很好,助理张叶已经来律师事务所两年了,张枚依然记得他面试时候说过的话。
张叶也有些惊讶,想到自己在公司很少提起乐队的事情,怎么老板也会知道?
惊讶之余害怕说错什么话,张叶点点头,三十岁的人在张枚面前就跟一个刚读大学的小男生一样。
“你紧张什么?我看上去很凶吗?”张枚问道。
张叶一听,感觉不太对劲,连忙说:“没有,我就是突然没有反应过来,说实话,来到这里工作后,为了尽快适应工作节奏,早日自己可以单独接手案子,很多兴趣爱好都因为时间有限放弃了。所以刚才听您这么一说,我稍稍有些惊讶,没想到张律师竟然还记得。”
“原来如此。”张枚点了点头,心想,虽然平日里对员工是严厉了一些,但也不至于让人有凶神恶煞的感觉吧。
言归正传,张枚又问,“鼓这种东西你是不是了解?就是乐队用的那种鼓。”
“你是说架子鼓?”张叶说。
“对,架子鼓,就是那种看上去有很多东西,搬运起来也很麻烦的那种。”
张叶青涩地笑了笑,他不想在张枚面前显得自己很精通架子鼓,虽然他在大学玩乐队的时候是一名吉他手而不是鼓手,但是他对鼓还是非常了解的。
在乐队里,鼓手看起来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当然很帅的除外,可是鼓手又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如果将一个乐队比喻成一个人,那么鼓手就相当于人的骨架,他完全都对的时候,听众不会觉得有什么特别惊艳的地方,因为听众可能更注重吉他、键盘这种在旋律上更表现血肉感的乐器,但是一旦鼓手出错,听众会立刻察觉到不对劲,特别不和谐的感觉一般人都能立刻发现。
吉他和贝斯也许还能稍稍混一下,和弦少稍稍错一点点,也许在现场演出的时候也就含混过关,但是鼓手出错,真的就和整个人的骨架出现问题一样,任何一处错位和突然骨折都是很难含混过关的。
“不知道张律师是想要了解哪方面?”张叶恭敬地问。
张枚原本想着让张叶按照沐春手绘图上的款式配一套直接送到医院,但是现在她突然又改变了主意。
以前沐春要买一些东西的时候张枚也没有太大好奇。
咖啡机、冰箱、跑步机,这些东西张枚多能理解,沐春么大概贪图好一点的办公环境,又想着能上班时候喝上好喝的咖啡,还惦记着能在上班时间运动运动。
这些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张枚看来,身心科放一台好一点的咖啡机也能让楚思思喝上过得去的咖啡,跑步机对楚思思来说就更重要一些,医生的工作大部分时候就是坐着,要是不注意身材,体型很快就会走样,所以沐春说的也不错,跑步机放在身心科对楚医生也有鼓励她多运动的作用。
担心女儿一心学习忽视运动的张枚,自然也不会为了省钱拒绝沐春买跑步机的要求。
但是沐春的要求可一直都没有停过,而且大有越来越天马行空的趋势,比如钢琴。
也不知道他要钢琴做什么,这件事情张枚本来想要问问沐春,可是和沐春说话总是容易被带了节奏,一晃也就忘记了。
现在好了,钢琴之外还要什么架子鼓,这就让张枚愈发感到匪夷所思。
这是医院门诊室呢还是音乐教室呢?
看着张叶还是有些紧张不安,张枚让另一位秘书冲两杯咖啡送到办公室,随后请张叶坐下说话。
“这种鼓成年人还能学会吗?”张枚问。
“当然可以,不过就像很多乐器一样,钢琴、小提琴等等,这些都是早一点开始学会好一些,成年人学乐器自然是可以的,只是想要在音乐领域有特别好的成绩就会难一些。”
“应该是会难很多吧。”
张枚微微笑了一笑,办公室的气氛也慢慢轻松下来。
“你见过成年人学鼓的吗?”
“当然见过。”张叶自信满满地回答。
他想到他的大学同学,那家伙绝对算是一个励志的典型。
“成年人学这种东西有什么意义?就为了组乐队吗?”张枚端过咖啡,捧在手中,随口又问了几句。
张叶的回答令张枚有些迷茫,张叶兴高采烈地对张枚说,“很有意义,他们乐队的鼓手就是高三开始学鼓的,是一个非常励志的故事,那个鼓手有一个奇怪的习惯。”
“习惯?”张枚有些好奇。
“嗯,你肯定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人。”
听助理这么一说,张枚又笑了,她想说,“这个真是笑话,律师可是和形形色色人打交道的职业,也许大家只看到现在的张枚,好像一直在为一些有钱人和有钱的大企业提供法律服务,就以为她的世界就是一些有钱人。
其实张枚年轻时候也是接触过各种案件,尤其是她刚从大学毕业不久,一直在做公益律师,为农民工讨要工资,帮助深陷家暴的农村妇女和丈夫离婚,还有各种各样拿不到律师费并且耗时费力的案子。
张枚也是一点点成长起来,在积累经验和为社会做贡献的过程中慢慢成长的。
要说她见过的人少,也真的是笑话了。”
当然这种事张枚也不会和一个年轻助理多讨论一句。
于是,她喝了口咖啡,继而顺着助理的话说道:“什么样的人,你能描述一下吗?”
张叶在脑海中回忆了一番同学的样子,接着将他励志的故事告诉了张枚,过程中毫无添油加醋的成分,在张叶看来这个人的故事也真的不需要额外的添油加醋。
“你是说他原来有病?”张枚听完皱了皱眉头。
助理说道:“对的,时不时就会很紧张,我这位同学人高马大的,其实还挺帅,但是吧,他有个毛病,我长这么大也就见到过他一个人这样子。”
“就是经常会抖动身体?”张枚在脑海中想象着那种说话时候抖动身体的样子,在她想象中大概就是和说话喜欢抖腿一样吧。
助理怕张枚不理解,模仿着同学的样子抖动了几下肩膀,还歪了几下嘴,看起来一抽一抽的。
“这个难道不是抽风?或者惊厥什么的?”
张枚其实也不理解这些词对应的症状究竟表现为什么模样,只是想到了这些词,她觉得更适合描述助理刚才的动作。
“不是的,不是惊厥和不是抽风,但的确是比较像抽搐,可是他的意识是清醒的,而且这些怪异的动作也没有影响他的智商,这家伙智商可不低,尤其是扒谱子的能力特别厉害。”
助理担心张枚听不懂什么事“扒谱子”,又稍稍解释了一下就是听到一首歌,比如《年少有为》,他立刻就能把谱子写下来,基本上听一两遍就够了。
“这个有点厉害,我知道扒谱子是怎么回事,不过也就是流行音乐比较容易吧,要是古典乐可能就没这么简单。”
助理摇摇头,坦然说自己不懂古典乐,自己就是个玩流行乐弹民谣吉他的音乐爱好者。
“这样的人在演出的时候不会有问题吗?他这样时不时抽动一下,不是什么多动症之类的?”
“多动症?”张叶不太理解这个词。
张枚也是从楚晓峰那里听说过这种病,说是不少孩子在学校被老师批评,说他们学习习惯差,行为习惯不好等,其实不能怪孩子,他们也不是学习习惯差,行为习惯不好好养成,他们是没有办法,因为多动症是一种和生理有关的症状,就算你把孩子绑在椅子上他们还是要动来动去。
浑身像是有无数看不见的虫子在爬一样。
“但是他没有病啊,我们关系特别好,我还问过他,他说小时候去看过医生,吃了不知道多少药,还被同学笑话,后来吃了药也没见有用,索性就不吃了。”
“不会影响表演吗?”张枚对这一点很在意。
“完全不会。”张叶果断否定,继而说道:“这就是我认为他特别励志的地方,他学鼓,练习打鼓,没日没夜,非常勤奋,高三才开始学习,大二的时候已经非常厉害,最神奇的是,他在打鼓的时候就完全没有这种怪怪的症状发生。”
“完全没有?只要打鼓的时候就不会——抽动了?”张枚觉得这话有些不可思议。
张叶确定无疑地点了点头,“你不信的话我可以给你看视频啊。”
“你还有视频?”张枚认为看看倒也不耽误时间,她还真的想看看一个多动症一样的人怎么就在打鼓的时候完全不会有异样。
张叶打开B站,很快便找到了大学时候演出的视频,他找了一条两分多钟的视频,进度条拉到鼓手的特写镜头后,助理按暂停键,随后将手机递给张枚。
画面上的男生穿着宽大的白色短袖,头发微微有些卷,看起来就是那种自然卷的样子,鼓棒交替挥舞,鼓手全神贯注,完全沉浸在演出之中,根本看不出任何不协调的地方。
“的确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张枚把手机还给助理。
“是的,他自己也会说很神奇,然后又说什么上帝开错一扇窗总会给你一份特别的景色。”
“这话也的确不错,用在他自己身上也是很合适。”张枚赞赏地说道。
“我们猜测这可能可节奏有关,你知道吧,有些歌手,边唱边跳那种,和可能也有和我同学一样的问题,身体就是喜欢不受控制地动。”
“听起来这还是一种天赋了?”张枚自言自语。
“也许是吧,对大部分人来说不好的东西,可能对一些人来说也会是上天的礼物,反正我觉得我那位同学真的是非常励志。”
张叶说完,咖啡也喝完了。
三月的春光在张枚身后的窗外显得耀眼夺目,张枚转过椅子看着窗外,肩膀微微有些颤动。
她试图体会一下这种不能控制的身体动作,发现想要模仿也是不容易。
委托张叶挑选一套架子鼓快递到花园桥社区卫生中心身心科之后,张枚看着窗外的香樟树和不争春光优雅绽放的海棠。
这时候她突然想到,沐春莫非是为了治疗病人?
难道他真的会为了治疗一位病人想到买一套架子鼓?
这世界上还有人这样看病的?
张枚觉得不可思议,窗户上却隐隐约约映照着她微微上扬的嘴角。
如果买架子鼓是和治疗病人有关,钢琴难道也是为了治疗病人的?
正在想着,张枚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她接起电话放到耳边,还没开口,电话那头就哭声连连。
张枚发现自己一时半会根本说不上话,对方只知道哭,也不像是要听她说什么话的样子。
于是张枚用员工系统询问道,“刚才谁把电话转到我办公室的?”
平日里转到张枚办公室的电话一般都经过至少两位助理接待和调查。
只要张枚在系统里询问一下就会有人将之前的沟通记录发送给张枚。
她耐心地看着桌子上的白色陶瓷闹钟,金色指针走过十五秒后,张枚又问了一遍,两位助理同时发来消息说并不清楚来电内容,正在调查中。
“张律师,是我。”
就在这时,电话那头终于停止哭泣,好好说了一句清楚的话。
“你是?”张枚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但是这份熟悉感似乎非常遥远,像是过去时光里一颗酸涩的李子,张枚的记性很好,沿着这股酸涩的味道,她很快就找到了一丝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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