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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俊的枪法!丈二点钢枪少说也有五六十斤的重量,但阁下却信手而舞,收放自如,将本应大开大合的罡猛枪法施展的隐秘而诡谲。急中有稳、慢中有快、柔中有刚、破中有立,令人大开眼界,忍不住拍手叫绝。”
中年男人眼神复杂地上下打量着侃侃而谈的秦卫,刚刚的短暂交手令其颇为震惊,似乎在诧异秦卫年纪轻轻竟有这般身手,又仿佛在感慨中原武林果然卧虎藏龙。
“你明明胜我一筹,却将我的枪法夸的天花乱坠。究竟是在炫耀自己见识广博?还是在衬托自己武功高强?”
“我只是有些意外,如阁下这般枪法卓绝的高手,岂会因为区区一壶茶而与人结梁子?至于刚刚那位酒保说什么‘讹诈钱财’,在我看来更是无稽之谈。”面对中年男人的冷嘲热讽,褚茂几人无不怒目而视,唯独秦卫一笑置之,“我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倘若阁下不弃,你们今天的茶钱……算我的。”
“公子……”
“不必多言。”秦卫目不斜视地望着神思凝重的中年男人,头也不回地对褚茂几人说道,“向人家赔礼道歉。”
“什么?”此言一出,不仅令褚茂几人脸色一变,同时令看热闹的众人大吃一惊,甚至连中年男人也忍不住面露愕然。
“因为一壶茶,竟与人当众厮打,成何体统?”秦卫教训道,“几位朋友一时口渴难耐,你们纵使送人家一壶茶又能如何?”
“公子,是他们无礼在先,而且一直挑衅……”
“同一句话,我不想说两遍。”
在秦卫不怒自威的提醒下,褚茂几人吓得心头一颤。犹豫再三,终究硬着头皮朝中年男人拱手赔罪。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态度谦恭的秦卫,中年男人纵使心有不满,此刻也找不到借口发难。
“敢问阁下高姓大名?”秦卫的声音再度响起,“不知……能否交个朋友?”
“这……”
“啧啧啧!读书人就是读书人,果然宠辱不惊,能屈能伸,远非我们这些俗人可比。常人受此侮辱,就算不打一架也得骂几句。这位公子非但不打不骂,反而以德报怨,甚至想和羞辱他的人交朋友。佩服!真是佩服!”
未等中年男人踌躇不决,一道戏谑的笑声陡然自人群中传来。紧接着,一位憨态可掬的大胖子在一群彪形大汉的簇拥下,摇摇晃晃地朝秦卫走来。
此人一出现,四周众人无不眼神一变,下意识地交头接耳,安静的大堂渐渐变得热闹起来。
“那人……好像是河西秦氏的家主。”
“是他!跟在后面的是‘秦氏三杰’,鄙人有幸见过一次。”
“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麻衣刀客‘鬼见愁’秦苦?”
“你说的是‘老黄历’,昔日的秦苦浪迹天涯,穷困潦倒,因此只能穿麻衣。如今他坐拥荣华富贵,穿不完的绫罗绸缎,早已不是‘麻衣刀客’,而是‘锦衣刀客’。”
“没想到他也会来,听说他和柳寻衣……交情匪浅。”
“同床共枕的夫妻尚且‘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朋友?我听说柳寻衣去蒙古送亲的时候,秦苦串通武当在半路设伏截杀,为此……搅黄了江南陆府的好事。”
“此事我也听说过。当时,陆庭湘亲自出手,眼看就要将柳寻衣擒下,结果被秦苦半路搅局。传闻,当时秦苦和陆庭湘大战一场,打的惊天动地,难舍难分。”
“龙象榜上陆公子排在第三位,秦府主排在第四位,他二人的武功不相伯仲,打起来肯定难舍难分。”
……
伴随着周围人群的窃窃私语,秦卫看向秦苦的眼神变得愈发谨慎、凝重。
其实,他对秦苦的大名早有耳闻,也知道他与柳寻衣相交莫逆。正因如此,当秦苦站出来替中年男人“解围”时,秦卫的心里隐约升起一丝不祥之感。
似乎……今日这场“误会”的根源,并不是一壶茶这么简单。
“严老爷,既然人家问你‘高姓大名’,你尽管回答便是。又不是待字闺中的黄花姑娘,自报家门不必扭扭捏捏。嘿嘿……”
秦苦一番调侃,立即引来一片哄笑。
中年男人对秦苦的出现非但不感到意外,反而如释重负般暗松一口气。一瞬间,他脸上的冷傲与敌意收敛殆尽,颇有礼数地朝秦卫拱手一拜:“在下,济州严顺。”
“济州严顺?”秦卫先是一愣,从而幡然醒悟,“阁下是‘上京四府’之一济州严家的家主?难怪枪法如此精湛,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济州小罗成’。”
“这位公子果然见多识广,竟连在下的诨号都知道。”严顺似笑非笑地答道,“我敢打赌,今日在场之人听过在下名字的……最多不过两三成。阁下一句‘大名鼎鼎’,着实令在下汗颜。”
“严老爷过谦了。”
此刻,近在咫尺的秦苦犹如一根布满荆棘的毒刺,又似一柄寒光四射的青锋,对自己虎视眈眈,蠢蠢欲动。令秦卫心神不宁,故而无暇与严顺寒暄。
“想必这位就是河西秦氏的秦府主,久仰大名!”秦卫故作镇定地朝秦苦拱手施礼,“久闻秦府主鸿鶱凤立,年轻有为,乃当世豪杰。今日一见,实乃三生有幸。”
“欸!小弟只是侥幸继承祖业,承蒙江湖朋友错爱,让我能无忧无虑,饱食终日,安安稳稳地混吃等死。嘿嘿,论真才实学恐不及阁下万分之一,实在不值一哂。”秦苦大手一挥,将一张七零八乱的桌子囫囵干净,然后一屁股坐在上面,不顾体面地翘起二郎腿,嬉皮笑脸地望着彬彬有礼的秦卫,煞有介事地向身边的严顺、秦大等人连连感叹,“看看人家,再看看我。同是男人,又年纪相仿,人家生的剑眉星目,一表人才,而我……”言至于此,秦苦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肚腩,故作委屈模样,“我就像十月怀胎的妇人,而且怀的还是双胞胎。”
“哈哈……”
秦苦一番自嘲,再度引来哄堂大笑。
“唉!真是‘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秦苦一脸无奈地说道,“罢了!罢了!看阁下仪表堂堂,器宇不凡,身边几位壮士亦是人高马大,龙精虎猛,料想一定不是等闲之辈。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在下……”
秦卫不着痕迹地环顾四周,打眼望去尽是陌生面孔。稍作迟疑,从而神情一禀,拱手道:“在下……秦商,扬州人士,江湖一无名小卒而。”
“秦商?原来与我是本家,真是有缘。”秦苦眼前一亮,笑容愈发灿烂,“你也姓秦、我也姓秦,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
“秦某出身低贱,岂敢高攀?”秦卫揣摩不透秦苦的真正意图,故而不敢胡乱接茬,只能有一句、没一句的敷衍,似乎想尽快结束这场不知所谓的谈话。
“算起来,咱们姓秦的也是人才辈出。”不知是不是故意?秦苦对秦卫的不耐视若无睹,依旧兴致勃勃地掰着手指头和他攀交情,“河西秦氏不过是一群莽夫,斗大的字不识一筐,整天只会舞刀弄枪,徒有虚名,不提也罢。你不一样,温文尔雅,谈吐不凡,一看就是人中龙凤。对了!咱们‘秦氏’还有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他可是文武兼备,智勇双全,你知不知道?”
“哦?”面对莫名其妙指东道西,驴唇不对马嘴的秦苦,秦卫心中起疑,表面上却佯装懵懂,“不知秦府主说的是何方神圣?”
“他年纪轻轻就在朝廷里做了大官,去年被皇帝敕封为‘天机侯’,在官场混的风生水起,如日中天。”秦苦摇头晃脑,振振有词,“此人名叫秦卫,当初柳寻衣设局刺杀北贤王的时候,他也在杀手之列。据说,秦卫以前只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自从他参与刺杀北贤王后才慢慢发迹。”
伴随着秦苦滔滔不绝的讲述,秦卫、褚茂等人的脸上无不变颜变色,看向秦苦的眼神愈发不善,握在手中的刀剑亦情不自禁地攥紧几分。
“我还听说……秦卫与柳寻衣自幼相识,本是一对患难与共的好兄弟。但他为求上位,竟对时运不济的柳寻衣落井下石,不仅踩着自己的好兄弟往上爬,而且诡计频施,巧取豪夺,将原本属于柳寻衣的高官厚禄、荣华富贵统统占为己有,真他妈不要脸!”言至于此,秦苦似乎已不能用言语表达内心的愤懑与鄙夷,重重一拳“砰”的一声砸在桌上,直将厚实的桌面生生砸穿一个窟窿,又道,“照此下去,秦卫很快就会变成咱们‘秦氏’第二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虽然有权有势,但……与此等厚颜无耻之辈,狼心狗肺之徒同为一姓,老子总感觉有些……丢人现眼。”
言罢,秦苦眼皮一抬,皮笑肉不笑地盯着面沉似水的秦卫,别有深意地问道:“秦公子,与秦卫一姓,你是不是也觉得丢人?”
“这……”
“秦府主,你说的‘上一个大人物’是谁?”未等秦卫作答,人群中已有好事者忍不住大声追问。
“还能有谁?秦桧呗!”秦苦大嘴一撇,一脸嫌弃。
“哈哈……”
此刻,周围的笑声传入秦卫的耳中一如漫天箭雨穿心而过。
秦苦于大庭广众将他比作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秦桧,令其心情愈发沉重,面色愈发阴戾,看向秦苦的眼神更是难以掩饰地透出一抹刺骨杀机。
“实不相瞒。”见秦卫的表情越来越不自然,秦苦的笑容变得越来越诡异,“我第一眼看到你,以为你就是那位利欲熏心,背信弃义的秦卫。因为你的年纪、气场、武功与那王八蛋颇有相似。毕竟,如阁下这般‘青出于蓝’的年轻俊才,在江湖中竟然籍籍无名,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呵呵……”
秦苦此言听似玩笑,实则暗藏玄机。
至少,经他一番“提醒”,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心念一动,看向秦卫的眼神不再像刚刚那般单纯好奇,平添几分耐人寻味的审视与将信将疑的猜忌。
“秦府主,秦公子涉世未深,今日不过是来凑个热闹,你又何必张冠李戴,危言耸听?难道不怕天下英雄笑你恃强凌弱,以大欺小?再者,柳寻衣乃武林公敌,人人得而诛之,你却口口声声替他鸣不平,难道不怕天下英雄骂你蒙面丧心,是非不分?”
就在秦卫无法忍受秦苦的刁钻刻薄,欲反唇相讥之际,一道苍老的声音陡然自二楼响起。
紧接着,满面春风的孤月在几名武当弟子的陪同下自雅间缓步而出,一边朝四面八方的江湖朋友拱手寒暄,一边闲庭信步般拾级而下,直奔秦苦而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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