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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母,我……我没曾想着这棍子会这般软。”
关姬有些结巴地说道。
她实是没有想到,这棍子拿起来比竹子还重上不少,却是如此不经折。也不知是不是叔母的珍贵之物?
“无妨。”黄月英神色平淡,“这本就是要折断了才方便吃的东西。”
“吃?”关姬一脸的傻像,呆呆地举着折成两节的棍子,“吃竹子?”
“这可不是竹子。”黄月英失笑道,“这是交州之地特有的甘蔗。”
“交州甘蔗?”关姬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甘蔗,“能吃?”
“不但能吃,而且多汁如蜜,其食用之法就是咬啮后,使其出汁而咽之。”黄月英微微一笑,“当年闽越王献给高祖的石蜜,便是用甘蔗榨汁所制。”
关姬想像了一下拿着竹子一样的东西咬着吃的情形,神色古怪地放下手里的甘蔗:“这般吃法,岂不是太无礼仪?”
“所以世间之人,大多是不懂如何吃此物。也就是交州的蛮人,才会如此吃法。”
黄月英摇摇头,解释道,“再说了,此物仅在交州一带所种。若是在盛世,北方中原或许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得知此物,毕竟可是贡品呢。孝武时有赋曰:泰尊柘浆析朝酲,其中柘浆指的便是用甘蔗所制成的石蜜。”
“那叔母又是如何得知此物?此物又是从何而来?”
关姬好奇地问道。
“说来巧了,”黄月英笑道,“昔日我在荆州,家里还算是有些底子,也曾吃过石蜜,见过甘蔗,故这才知晓的。至于如何得到此物,自然是那东吴之人送过来的。”
“东吴?”关姬皱起眉头。
“可不是么?前些时日,大汉遣那邓芝为使,与东吴复为交好。东吴近日差人送了些土产过来还礼,其中便有石蜜与甘蔗,朝中之人,多是不识。”
说到这里,黄月英冷笑一声,脸上露出轻蔑的神色,“那东吴心胸气度,观之也是狭小,就算是交好,亦要耍些小心眼。还自以为得计,觉得大汉无人能识得此两物呢。”
说着,黄月英招招手,唤下人上前,吩咐道:“去,把那装着石蜜的碗拿上来。”
待下人把石蜜端上来后,黄月英把碗推到关姬面前,“尝尝。这石蜜看起来不怎么样,吃起来味道却是极为甘美。”
碗里的东西呈粘稠状,颜色泛灰,让人看了实在是没有什么胃口。
关姬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桌上的甘蔗,这才小心地拿起勺子舀起些许,尝了一小口。
入口果是甜美无比,关姬只觉得从未吃过如此甘甜之物。
“这世间,竟然有如此甘甜之物?”关姬又忍不住地再吃了一口,“只怕是世间最甜美的东西了吧?”
“你这喜食甜食的嗜好,看来是一辈子都改不了了。”黄月英怜爱地看着关姬,笑道,“看你这模样,这是多久没吃到甜食了?在汉中就没曾让你那冯郎君给你做些冰酪吃?吃都吃傻了,莫要忘了,那蜂蜜岂不是比这石蜜好吃?”
关姬脸上一红,手上却是没停,一勺又一勺地往嘴里送:“甜美之物,何人不喜?”
冯永终究是没有让赵广再跑南郑一趟,这家伙的办事能力实是不让人放心。于是冯永干脆让李遗去找诸葛乔打听情况。
毕竟诸葛乔也算得上是军中之人,李遗又有着一个天使的身份,打探消息肯定要方便很多,而且顺道李遗还有其他事要做。
说起来,这李遗跟着自己来汉中,一路上也算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好多事,都是他出面办成的。
哪像是赵广这种,要他去找情人办个事,竟然还拖拖拉拉办不好,估计就光顾着亲亲我我了。
如果不是李遗心理太阴暗,让冯永心有疑虑,就凭他的这份能力,早就被冯永当成心腹之人了。
在等待的日子里,冯永终是按捺不住,开始重操旧业——当一个无职业证书的乡村教师。
教学对象,除了从冯庄跟来的孩童,还多了一个阿梅。教学内容,再不是千字文,而是变成了汉语拼音。
一直把汉语拼音当成了冯永师门独门字符的赵广,则是震惊于冯永竟然会把这种重要的东西也往外传。同时也是大感兴趣,于是营寨里天天“啊,喔,鹅”的人又多了一个。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冯永自当了这个乡村教师以来,这才知道为什么当老师的都喜欢聪明的好学生。
一教就会,这种学生实在是太让人有成就感的喜悦了。
以前天天第一名的狗子,在阿梅参与进来以后,就不得不退居第二位。
阿梅这个丫头的天分,让冯永都不禁为她感到可惜。如果她是生在自己那个时代,女学霸,高智商女孩的称号肯定是跑不掉的。
声母韵母就那么四十七个,阿梅短短几天,就学会了一大半。让冯永怀疑,按这个程度下去,他是不是要编出一本真正的语文教材来。
想想小时候,那时用的是老版的语文课本,学完了声母韵母,就开始念顺口溜:“啊,喔,鹅……拾稻穗,摘南瓜,放牛,割草,喂小兔,捉迷藏……”
同时书上还配上小人和图画。
冯永觉得这就很好,把生活的点滴寓于教学中。
没有小兔子喂,可以换成割草喂牛羊嘛!
有让老师喜欢的好学生,自然就有让老师讨厌的差学生,以前用来与狗子对比的是牛娃,现在与阿梅成鲜明对比的,则变成了赵广。
早上起来对着太阳大喊一声“啊”,听到鸡鸣声又跟着叫一声“喔”,然后又是傻子一般“呃”几声,看着是努力学习,学来学去,却是学了后面忘前面,最后连声母和韵母都分不清。
让冯永恨不得直接把他的脑子扒开,把要学的东西直接塞进去,免得天天看着他那副蠢样子气得胃疼。
“以后不许给别人说,我教过你东西,免得给我丢人!”
冯永看赵广再一次为分不清“依”音是声母还是韵母而苦恼,当下再也忍不住地揪住他的衣服,恶狠狠地说道。
“看看人家阿梅,天天要伺候人,还要帮着织布,学得都比你快,丢人不?”
然后他就看到了赵广里面穿的羊毛衣,心头的怒火更甚:“我说你这心思,除了想着抢东西就不能想着别的点什么?”
看到人家羌胡人的羊毛好,就想去抢,看到羌氐人有用处,连对方人都想抢过来,就是看到自己身上穿着好东西,都敢下手抢。
妈的,叫狗子阿母给自己织的第一件羊毛衣,自那一次脱下来给他穿上后,竟是再也没能从这家伙手里拿回来。
汉中此时的天气,已经是凉中有些寒意。
冯永早上起来锻炼身体,已经感觉有些抗不住的冷意。
最后没得办法,又只能再吩咐阿梅,传话给狗子阿母,叫她尽快再做一件羊毛衣出来。
可是这一次做羊毛衣的速度似乎是比上次慢了不少。
“阿梅,阿梅?”
想到羊毛衣,冯永不禁又想起了这事,为了避免自己被眼前这个只会“呵呵”装傻的家伙气死,只好分散注意力,开口喊了一声。
正蹲在门口划拉的阿梅进门来,默默地行了一礼。
“上回我叫狗子阿母重做了一件羊毛衣,如今进展如何了?怎么的这么久了,还未见动静?”
冯永本就是无意看到赵广身上的羊毛衣,这才叫阿梅进来问一下。
没曾想阿梅听到这话,脸色却是大变,吓得急忙匍匐下来:“回主君,就……就快好了。”
看来这丫头还以为是因为冯永觉得进度太慢,要责怪下来呢。
“没事。我就是问问,你不用紧张。”
冯永安抚道。
“是……是的,主君对不住,是婢子该死,误了主君的事。”
阿梅仍是匍匐在地上,身子有些簌簌发抖,不敢起来。
这一下不但是冯永,就是赵广都觉得阿梅有些古怪。
“怎么回事?”
冯永皱起眉头,这丫头,刚才还拿她来给赵广做例子呢,这就给老子摞担子了?不给我面子?
“回主君,那纺车,前两日出了点问题,已经叫人修好了,所以织得有点慢。”
阿梅不敢抬头,低声说道。
“哦,原来这是么回事。”
织布机出问题很正常,全是木头做成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哪里就断了。
冯永现在正叫人做一批织布机,要给那些羌女练手,可是时间比较短,目前还没做好。营寨里唯一能用的,也就是狗子阿母手上的那一台。
“这个和你又没什么关系,你紧张什么?先起来吧。”
“回……回主君的话,那纺车,正……正是婢子弄坏的。”
阿梅的声音简直是快要哭出来了。
这些时日,阿梅一直在跟着狗子阿母织布,冯永是知道的,可是让自己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能纺车给弄坏了。
难道说,这世上当真是有其长,则必有其短?
幺妹读书识字不行,可是却心灵手巧。
这阿梅,智商一流,却是个笨手笨脚的?
“你弄坏了?怎么弄坏的?”
冯永登时有些哭笑不得,如今的纺车冯永见过,结构也算是简单,一目了然,应该算得上是比较原始的类型。
简单的意思,同时也就代表着容易操作,没曾想这阿梅连这个都能弄坏,也算得上是人才。
“主君还没叫再做衣服之前,婢子跟着狗子阿母纺布,想着给那纺车加些东西,没曾想,就……就……”
阿梅呐呐道。
“给纺车加东西?”
冯永愕然,心里这阿梅平日看起来安安静静的,难道背地里还是一个喜欢动手捣鼓东西的?
“没事你要给纺车加上什么东西?”
“是,婢子知错了,以后再不敢了。”
阿梅颤抖着声音说道。
冯永看着阿梅都快要成一只鹌鹑了,想起平日里她照顾自己也算是得体,近几日学习又深得自己喜欢,当下也不好再说她。
“先起来吧。为什么想着要给那纺车加东西?”
“是。谢过主君。”
阿梅站起来后,仍是低着头,不敢看冯永,“婢子跟着狗子阿母平日里织布久了,就会觉得腰腿酸麻,婢子就想着,主君做那椅子出来,不正是为了方便平日里坐得舒服些?”
说着,悄悄地抬头看了一眼冯永,见他没有责怪自己的说法,心里暗松了一口气,这才又继续说道,“婢子就想着,能不能也把那纺车改些样子,做得高一些,这样是不是好些?”
“何须如此麻烦?真想坐着椅子纺织,直接把纺车放到高些的地方不就解决了?或者在纺车底下加个架子不就成了?”
冯永轻轻摇头,心想这么简单的事情,用得着特意拆了纺车重做?
“婢子当初也是这么想的。”阿梅鼓起勇气,“给纺车加了个架子。这样脚下就空出来的,确是舒服多了。”
“那又如何把纺车弄坏了?”
冯永就更奇怪了。
“本来确是没事了。可是婢子坐在那里,脚总是踢到下面的架子,好几次差点把纺车踢翻了,就想着是不是让脚也有事做,就……就……”
冯土鳖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直勾勾地就看向阿梅的脚。
阿梅感觉到了冯永那灼灼的目光,吓得连退两步,尽量地把脚藏在裙子里面。
“带我去看看!”
冯永再也顾不得了,猛地拉上阿梅,直接就向狗子阿母平日纺布的屋子赶去。
狗子阿母此时正坐在纺车边纺织,纺车已经如阿梅所说的那般,加高了不少,只是估计是临时赶工加上去的底架,有些粗糙。
狗子阿母坐的也不是椅子,而是用几块木板随意搭成的像是椅子的东西。
屋子里还有狗子和牛娃,两人脚下,铺着奇形怪状的木头,也不知道他们在捣鼓什么。
看到有人猛然冲进来,屋子里的三人齐齐看过去,看到是主家后,吓得连忙起来行礼叫好。
冯永没有理会他们,直接绕着纺车转了几圈,除了临时加上去的架子,倒再也没其他东西,让冯永有些失望。
“说说,你还想对这纺车加什么东西?让脚也有事做?”
冯永指了指纺车,问向阿梅。
“磨……磨盘一样。”
阿梅结结巴巴地说道。
冯永这回真的是惊讶极了,转过来捧起阿梅的脑袋左看右看,赞叹道:“这个脑子,不去读清华北大,当真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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