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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和爷爷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射向母狼的子弹会击中了小龙。他们一时惊呆,慌乱中慢慢靠近过去,仍举枪瞄着,惟恐母狼会有反扑。
“小龙!”我不顾一切地扑过去,也不担心母狼。
“小龙!我的儿!”我妈从院里跑出来,也发疯般地扑向小龙。
小龙的脖颈那儿还在流血,眼睛微闭着,已处于昏迷状态。妈妈拨拉开受重伤的母狼,抱住小龙,见小龙的惨状,冲父亲他们喊叫起来:“你们杀死了小龙!你们杀死了小龙!你们这些恶人!”
父亲和爷爷无言以对,拖着枪呆站在那里。
我摸了摸小龙的胸口,心脏还有微弱跳动。
“小龙还没死!心还跳着呢。爸爸,快送小龙去医院抢救吧!”我冲父亲和爷爷大喊。
父亲顿时醒悟,旋风般地转身回院子套胶轮马车。我撕下汗衫包扎小龙的脖子,想止住似水般溢出的血,毛手毛脚的,手上身上沾了不少小龙的血。妈妈一直在哭泣着,哀伤地呼叫着小龙。爸爸套好胶轮车赶来了,他让妈妈抱着小龙坐上车,那只母狼挣扎着,虽然站不起来了,可随小龙爬过来,顽强坚韧地向马车爬来。爷爷怒不可遏,一脚踢过去,还要举起枪托砸死它。我情急中一下子抓住了爷爷的枪托,哀求起来:“爷爷,饶过它吧!它也是为了小龙啊!你打死了它,小龙更不会活了!”
“不能饶过这畜生!它永远是祸根!”爷爷推开我,重新举起枪托。
“爷爷,你不能杀它!你是‘苍狼老孛’,你拜的主神就是一头狼,你怎么能亲手杀害狼呢?你不能杀死自己拜的神兽!”我大声嚷道。
爷爷的枪托在半空中停住了,身上也微微震颤了一下。他怪怪地看我一眼,片刻后说一声“罢了”,便把枪扔在地上,把头扭过去。
我跑过去拖那母狼,很费力地把母狼往爸爸的马车上拖。
“你要干什么?”爸爸喝问。
“想救小龙,同时也得救母狼!他们俩的命是连在一起的,要不然小龙没有个救!”我坚定地说着,愣把母狼拖上车,扯下布条给母狼包扎伤口止血。父亲想了一下点点头,他比爷爷明白其中的道理,他在荒漠废墟中跟他们一起生活过。
“啪!”父亲的鞭子一甩,套了两匹骏马的胶轮车如离弦的箭般向县城方向飞驰而去。黎明前的黑暗中,传出一阵狂风骤雨般的马蹄声和车轮滚动声,然后暗暗黑夜复归沉寂。被狼嗥和枪声闹腾了一夜的村庄人,知道我们家这边发生着什么大事,但都没有过来探问,惟恐有什么不祥之气沾染上他们,远避还来不及呢。当然,胡家的人是暗中幸灾乐祸。
我们赶到县城医院时,天已大亮。
县医院全力抢救狼孩。过去他们那里曾为狼孩治疗过,知道怎么弄。尤其是他们视狼孩若宝贝,岂能轻易放弃如此好的送上门来的研究机会。他们动员所有专家,甚至要火速从省市请学者专家来会诊和抢救。而且,把狼孩送进了医院高干病房进行特护。
母狼的待遇就差了许多。
他们草草看了看,止了止血,然后把母狼推给县里的兽医站去了。我去交涉,他们称这里是给人看病的医院,不是动物兽医院。兽医站的两个五大三粗的兽医倒很欢迎,称这的确是属于他们的事情,是该他们管,笑嘻嘻地把母狼抬上了他们的救护车,呜呜叫着开走了,似乎拣了一个什么大便宜事,不赶紧拉走怕有什么变故。我心里放不下,万一母狼出了什么差错救不活,关系到小龙的安危,于是我跟爸爸打了招呼,尾随兽医站的车赶到县兽医站。我走进那间阴暗的动物诊治室里时,母狼被扔在地上呻吟,一个穿白大褂的兽医模样的人,正忙着给外界打电话通报,眉飞色舞地描述喂养狼孩的那只老母狼正在他这里抢救,叫报社、电视台等新闻媒体快上这儿来采访、拍摄等等。天啊,他把这事当成出风头做广告的大好机会,甚至不顾母狼的死活!
“快抢救母狼吧!它死了,你们什么风头也出不了,狼孩也不会轻饶了你们!”我气不打一处来,冲这个兽医冷冷说了一句。
“你是什么人?出去!出去!”他冲我下逐客令。
“我是来看母狼的,我是狼孩的哥哥。”
“啊——是你呀!快坐快坐,我们马上抢救,它死不了……”他这才放下手机,开始给母狼检查伤势,呼叫护士拿这拿那。止血,打针,做手术取子弹,一通乱忙活,看得出手艺倒不差,有两把刷子。
我向他说明救活母狼的重要性,并一再拜托他之后,又放心不下小龙,急忙赶往县医院那边。
高干病房手术室门口,爸爸妈妈坐在椅子上,四周围满了人。话筒、闪光灯、摄像机如一杆杆枪口一样伸向他们。爸爸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妈妈则不停地掩面低泣擦眼角。她肩头的伤还在渗血,有个护士正在为她包扎。有位纤弱的小护士,劝这些闻腥而来的记者们离开手术室门口,不要喧哗,可谁也不听不理睬她的话。劝几下无效后,小护士也随他们去不管了。我挤过去,站在门口从门缝里往手术室内瞧了瞧。小龙弟弟身上插着各种管子、钳子之类的,手术正在紧张地进行。
第十四章(2)
“狼孩的爸爸,请你讲讲好吗?你们是怎么打伤的狼孩?是误伤吗?”
“请讲讲,请讲讲好吗?”
我身后的吵嚷声,弄得人心烦意乱,从手术室内走出一个护士,几次“嘘”声警告也无济于事。我瞪了一眼那位不尽职责偷懒的小护士,见她无能为力,想出个主意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然后我冲那帮“狗仔”记者们说,我是狼孩的哥哥阿木,我知道你们想知道内幕,但在这儿太挤太乱,你们跟我到门外头去吧,来吧。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其中有人认出了我,于是呼啦一下子拥向我,纷纷攘攘都随我走出了手术室走廊的那扇大门。我回头向小护士使了个眼色。她倒很机灵地迅疾关上那扇走廊大门,并且“咔嚓”一声从里边上了锁。
“狼孩的哥哥,你快讲一讲,狼孩到底怎么受的伤?”
“你们真想知道吗?”我提高了声音。
“是啊是啊,快讲讲——”
“我操你妈!”我大声骂出口,又冲他们做个鬼脸,而后撒腿就往院外跑。
“狗仔”们一时愣住了,没想到我会这样,恍然大悟,知道中了我的调虎离山计,纷纷骂着我小痞子小流氓之类的,吵吵嚷嚷着又要重新进手术室走廊,可那一扇门已从里头上了锁,他们是进不去了。他们这些人干着急没办法,像一群热锅上的蚂蚁,又拍又敲着那扇门。
我哈哈大笑,扬长而去,奔向县兽医站。
二
几天前,当老母狼头一次在村西北出现时,几乎同时有另外一只野兽也出现在村庄的附近。它更隐蔽,更机警,而且更显得神秘。村里任何人都没觉察它的出现,包括富有野外狩猎经验的我的爸爸和爷爷。
这野兽就是白耳狼子。
显然,它是追随母狼而来的。自它咬死胡喇嘛,离开伊玛家之后,便彻底摆脱人类控制,直奔大西北莽古斯大漠而去。它要寻找自己的亲妈妈——老母狼。它无法摆脱内心的呼唤,它不想放弃回归狼类族群的努力。似乎它认为得不到母狼的认可,它永远不属于真正的野狼家族,不属于荒野。
在大西北,它终于寻到伤愈的母狼。然而,老母狼还是不认它,追咬它,不让它靠近自己。白耳很哀伤,也很无奈,可它始终不放弃暗暗跟踪,尾随着老母狼。经过漫长的寻寻觅觅,转战荒野,当老母狼出现在白耳所熟悉的锡伯村附近时,白耳的双耳陡然竖立起来,两眼闪出惊异的绿光。这地方,它可太熟悉了!
它无声无息地潜伏在村北郭家坟地那茂密的草丛中,不露声色地静静观察着村庄这边的动静,观察着老母狼的动静。令人费解的是,它既没去找后来的主人伊玛,也没去投奔老主人家相认,只是在坟地里静静潜伏着,谛听母狼不时发出的长长嗥叫声。它极有耐心地等候着将要发生的什么事情。
经过荒野上的浴血厮杀,经过时间的变迁,它现在已经长大了,完全变成了一只大野狼。黑灰色的如箭刺般的长毛,刀子般陡立的双耳,还有雪白色的耳朵尖,以及拖地的如铁帚般的雄伟长尾,两排刺出嘴角的长长獠牙,处处显示出它已长成了一只凶猛威武的大狼。
惟有一双眼睛异常冷漠,偶尔有些温柔地注视着前边的村庄,那个熟悉而陌生的村庄。
这一天黄昏,有个人影出现在郭家坟地里。这是个年轻人,大热天头顶上捂着一顶被汗浸透的帽子,帽檐下都挂出了一圈白色汗碱,秃头下的脖颈上连汗毛都没长,真是一位绝世大秃子。他肩上背着一杆猎枪,手里拎着一把砍柴刀,鬼鬼祟祟悄悄走进坟地深处。
白耳潜伏在草丛中一动不动,静静观察着这位秃头青年的举动。不久它也认出了这个人。
只见秃头青年先是左顾右盼,确定坟地内无人之后,又往旁边树毛子那儿撒了一泡尿,接着就放下肩上猎枪挥刀割起坟地柴草来。
原来,这小子来这里偷割郭家坟地的青草!
正巧他选了这片白耳藏身的茂密深草,挥臂开割起来。一般按习俗来讲,人家坟地的一草一木,别人不能随便动刀动镰,这是不吉利的,说是血光之灾的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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