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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耳,别跟他们走!”我在人群后边大声喊。
白耳见我急喊,立刻咆哮起来,拽着铁链又跳又嗥,不让爸爸和警察们靠近。它獠牙突露,张开大嘴,两眼射出凶狠的光束,那个狂暴气势,好像谁要是靠近它,就把谁撕碎。它凭着动物的本能,已闻出了来者的敌意。连爸爸也无法再靠近它一步了。
“对了,白耳,谁也别让靠近!别让他们逮住你!”
我继续在后边喊叫。
“这孩子,瞎捣乱!把他弄走!”中年警察回头喊。
有个警察过来要抓我。我一闪滑过,绕开众人,急匆匆几个脚步蹿到白耳身边,跟白耳站到一起。白耳有了我的支援,更有了倚仗,变得愈加凶狂起来,又蹿又跳,又吼又扑,令那些人无可奈何,一步也靠不上来。
我知道这种僵持等不了多久,趁机松开白耳脖套上的链子,拍它一下喊:“冲出去!白耳,快冲出去!”
白耳获得自由,一下子释放出浑身的野性和冲力,它毫不犹豫地向地窖的门和围堵的人群冲过去。
“拦住它!别让它跑了!”中年警察急喊。
可面对张牙舞爪扑跃而来的红眼的狼,谁还有胆量以血肉之躯迎击它?就是他自己——中年警察也下意识地闪开了。
白耳勇猛无比,在人们慌乱中冲过地窖的门。这时,一个守护在外边的警察,抡起手里的棍子,向白耳身上砸过来。白耳的动作比人更敏捷,闪电般扑过去,咬住了那警察的手腕。
就这一下,白耳过于恋战,耽误了时机。
从地窖追出来的中年警察,已经掏出手枪瞄准白耳。
“你躲开!”中年警察冲那位跟白耳厮打的警察喊。
“不要开枪!不要打死它!”我急喊着冲中年警察扑过去。
不过已经迟了,我的速度没赶上那颗子弹。
“砰!”一声不大的闷响,子弹已经射中白耳,打得它趔趄了一下,摇摇晃晃仍跑出几米远后瘫软倒下了。
“白耳!”我疯了般跑过去。
白耳在沙地上抽搐,一双眼睛显得无力睁开,似乎疲倦了般地慢慢闭上,四肢也渐渐停止抖动。
“你打死了它!你打死了它!你这坏警察!”我发疯般地哭叫着,揪打那个得意微笑的中年警察。
“哈哈哈……”中年警察突然大笑起来,同时揪住我的双手摇晃着,大声说,“你这孩子瞎闹腾啥!你的狼没死!你清醒清醒!你的狼没死!”
“没死?可它一动不动!”我疑惑地看着地上死一样安静的白耳。
“我射了一支麻醉弹,它当然动弹不得!”中年警察依旧开心地笑着,用挖苦的目光看我。
难怪白耳身上没流血,也没有伤口。这个坏警察真狡猾,差点急死我了。我赶紧擦掉眼泪。
“快把狼抬到车上去!小孩儿,你还真行,为了这狼还真不顾死活!好吧,以后你想它,星期天你就去县公园看望它吧!”
中年警察指挥着手下,迅速把狼抬进车里。
“把白耳还给我!你们不能带走它!”我向警车跑过去。
警车已起动,车轮弹射出的尘土一下呛住了我。
“别走!把白耳还给我!还给我!”
我继续追赶那辆可恶的警车,拼命地跑着,喊着,跌倒了爬起来再追,冰凉的眼泪流过我的脸颊,嗓子喊哑了。我终于跑不动摔倒了。弥漫的尘土中,我无力地哭泣。
我依旧爬着,嘴里呼唤:“白耳——”
可天地间,谁也听不见我这稚嫩的呼唤。
我的呜咽变成微弱的抽泣和哽咽,料峭的寒风吹乱我落土的头发,流进嘴里的泪水咸而苦涩,心中只留下一种无法抚平的伤痛,诅咒那卑鄙的胡喇嘛等人,诅咒夺走白耳自由,不容它生存于地球上的人!
第 六 章(1)
一
闪电撕开黑色高空,洒下蓝幽幽的梦幻般的光焰,顿时照亮了天和地,也照出了前边矗立的那片黑色物体群。原来那是一座古城废墟,被大漠无情地掩埋多少岁月之后,如今又被岁月的风给吹露出来,暴风骤雨之夜,在电光石火的蓝幕中,看上去更如群魔鬼兽奔舞。
母狼潜进这片废墟之后,又转了几个圈,这才走到一堵风化坍塌的半截土墙下,停住了。那土墙下边,有一个黑乎乎洞口。母狼向四周机警地看了看,漆黑的夜晚里,它那双绿幽幽的眼睛凶狠而警惕地闪动着,又倾听片刻,这才调过屁股,倒退着潜进洞里边,嘴里仍然叼拖着狼孩,转眼消失在那个黑森森的洞里不见了。
这里是他们的新窝。
远离人类和其他动物生活的坨包平原地区,躲在大漠深处的远古遗址里边,筑挖起一座深深的老洞。这是狡猾而老练的母狼的杰作。这里别说人,连沙漠老鹰也很少飞临这里。除了死静——亘古的死静之外,没有其他东西可做伴。然而,这里安全又温暖,远古灿烂文明的残迹,是他们的天然屏障,而他们则是这片古遗址的发现者和占有者。当然,他们出去觅食是稍远了点,沙漠深处没有什么小动物供他们捕猎。然而,足智多谋的老母狼有办法克服困难。一到夏秋季节,草木长高,野物长肥之后,它就走出大漠狩猎。拖来一只又一只的野兔、山鸡、地鼠,甚至家猪家羊,把他们一一埋进洞口附近的流沙深层。沙漠是最有效的防止肉食腐烂的“万能冰箱”。
母狼拖着狼孩,一步一步后退着走进洞的深处。越往里走,洞越变得宽敞,大约走了二十米,到头了。这最深处的洞窝,大得像间房子,看来老狼把洞窝挖到古城废墟的老房间里来了。地上铺着厚厚一层干草,十分舒适。
母狼把狼孩拖放在干草上,用尖嘴拱了拱它的头脸。狼孩一动不动,老母狼哀伤地低嗥了几声。血仍从狼孩的胸前背后渗淌,母狼伸出舌头频频舔着那些伤口。粗糙而长有针刺的舌头,一下一下舔着伤口,发了刷刷的声响。舔过前胸再舔后背,一直舔到那血不流为止。可是狼孩仍然没有知觉,浑身缩成一团,颤抖不已。
不一会儿,老母狼站起来,仰脖发出一声长长的嗥叫。那尖利刺耳的声音,凄楚哀婉,如怨如诉,像冰冷的金属划破洞壁,又从洞口传荡开去,回响在整个古城废墟和这片大漠中。一切都被这凄厉恐怖的嗥叫声击中,沉寂了,胆怯了,更加静谧了。
狼孩被这刺入心脏的尖嗥声惊动,一阵颤栗,终于从那死亡的黑暗中回过头,微微睁一下紧闭的双眼。两滴泪般的水,从它那积满脏垢的眼角渗出来。老母狼的舌尖舔了舔那水。狼孩挣扎着,想伸出爪子抚摸一下母狼,但没有成功,只是孱弱地哼叫两下,又昏过去了。
母狼焦灼万分,伸出红红的舌头,在洞里来回疾走,又围着狼孩一遍一遍转圈,频频发出恐怖瘆人的嗥叫。然而,它的召唤,它的尖嗥,始终未能把可怜的狼孩从死一样的昏迷中唤醒过来。
母狼伸出鼻子嗅嗅狼孩那发烫的短嘴,发出一声急促而尖利的吠叫,猛地向洞口蹿去。三跳两蹿跑出洞,犹如一支黑色的利箭,向东方的茫茫黑夜射去。
大漠仍在暴雨中沉默。那如注的雨线好比无数条皮鞭,抽打着大漠裸露的躯体,这头巨兽好像被驯服了。偶尔,闪出蓝色的电光,勾勒出大漠那安详的狰狞时,才使人猛地感觉到那可怖的轮廓。峭峰般的尖顶沙,悬崖般的风旋沙,还有那卧虎沙,盘蛇丘,陷阱滩……都在那瘆人的蓝光中屏声敛息,静等着吸足雨水,待大风起后重新抖落出千百万黄龙黑沙,遮天蔽日地扑向东方的绿色世界。征服,永远是它的天职,它永远没有满足的时候,也许达到吞没整个地球的目的之后才罢休吧。
天亮了。黑洞洞的天,从东边裂开了缝,逐渐扩大,密不透风的帷幕终于四分五裂,纷纷解体了。临了,刮过来一阵微微清风,便把他们统统卷走,了无痕迹。天一下子像是被狗舔过的孩子屁股般干净。这会儿,趁黎明的曙色还未来临,老母狼从东方飞跃而来。它紧闭双唇,四肢交梭如飞,身后的那根长而密厚的大尾巴像根旗帜般张扬,又活像一把拖地的扫帚,一边跑一边扫平了自己留下的脚印。看上去,就像是一丛干枯的沙蓬子从此卷过。老母狼全靠这狡猾的伎俩,掩盖了踪迹,躲过了多少次可怕的猎人的追踪,蒙蔽住人类的眼睛,同时保住了古城废墟洞穴老巢的秘密,跟它的狼孩平安无事地生活着。
老母狼照旧倒退着进洞。
它急切地扑向仍处在昏迷中的狼孩,拱了拱它,并张开自己始终紧闭的嘴唇,把含在嘴里的又浓又稠的黏液物涂抹在狼孩前胸后背的伤口上。那是些黑绿的黏状汁液和半嚼烂的草根等物。然后,母狼呆呆看着狼孩,用鼻子嗅了嗅它。歇了一会儿,这只老母狼又蹿出洞,向傍晚激战过的那片沙洼奔去。
回来时,它嘴里叼着三五只沙斑鸡。它走进洞时,那狼孩正翻动身体,发出微弱的呻吟。
母狼欣喜地“呜——”一声长嗥,嘴里的沙斑鸡掉落下来,有一只还活着的扑啦啦拍翅而飞,撞在洞壁上又摔昏在地上。
母狼顾不上它,直扑心爱的狼孩而去。
第
六 章(2)
二
白耳走了已经一个月了。
几次,我从梦里惊醒,白耳关在公园的铁笼子里被打得遍体鳞伤。泪水沾湿了我的枕头。长夜难眠,没有了小龙弟弟的替身,我们全家人都感到空落落的,爸爸的酒喝得更狠,烟抽得更凶了,妈妈去坨子里转悠的次数愈加频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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