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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怀让满腔愤懑、憋屈已极,愤然道:“那蒋王坐在邻座,我绝无招惹,但开考之后不久便丢过来纸团,而后主动向监考官诬陷我作弊,我只分辨一句,便扑上来殴打于我!监考官将我俩揪出考场之外,房俊与许敬宗恰好赶到,然后许敬宗二话不说将我俩一并驱逐,更有甚者,将我考试资格取消三年,又打了二十军棍,蒋王却毫发无伤……奸贼用心险恶,昭然若揭!”
在他看来这就是个陷阱,蒋王挑衅、惹事,房俊授意许敬宗区别对待且对他予以重惩,而一切之动机就在于窦家向陛下求娶晋阳公主,而房俊这个奸贼却将晋阳公主视如禁脔,不许旁人染指。
丘神绩之死至今仍是一桩悬案,可朝野上下谁人不知是房俊下的毒手?为此丘行恭矢志复仇,却最终落得一个家破人亡之下场,父兄非但不汲取教训,反而利令智昏,不顾他的反对一再向陛下求亲……
怒火发泄一阵,只剩下无尽的恐惧,窦怀让趴在床板上,抓着父兄的胳膊、衣袖,涕泪俱下:“这回是房俊的警告,若我放弃求娶晋阳公主也就罢了,若是执迷不悟,下一次就得步丘神绩的后尘啊!父亲,大兄,他连蒋王都能指使,可见权势熏天至何等地步,咱们斗不过他啊!”
心中当真是恐惧至极,那房俊心狠手辣、权柄赫赫,若自己对其警告视若无睹,往后怕是走在街上都要多加小心……
窦怀贞也有些惊惧,犹豫着道:“要不……这件事就算了吧?”
有关于房俊与晋阳公主之间的传闻,窦家自然知晓,只不过这些年也未见两人当真有什么苟且之事,陛下也绝无可能准许晋阳公主下嫁房俊,再加上窦家现如今江河日下、日益倾颓,便想着尝试攀上晋阳公主这个高枝,为家族寻求一个青云直上的靠山。
可若是因此被权柄赫赫、势力庞大的房俊视如仇雠,反而得不偿失。
郎中进来,将窦怀让的伤势检查一番,言说不过是皮外伤而已,涂抹金疮药之后几日便可恢复……
待到郎中处置完伤处退出,窦德玄坐在椅子上思索良久,想着陛下言语之间已经允准这门亲事,故而不愿放弃,半晌才对窦怀贞说道:“你马上去万年县衙,查一查蒋王是原本便与二郎分在一处考场,还是其中有所运作,打探清楚之后不要声张,咱们再做计较。”
窦怀贞应下,转身便走出去。
若蒋王是通过某些运作才与二郎毗邻而坐,那这件事便是一场预谋,绝非巧合,蒋王陷害二郎更是有意为之,后果极为严重……
堂内,窦怀让褪去衣衫、股后敷药,整个人看上去很是颓废,神思恍惚,仍在苦苦哀求:“父亲,求亲之事便算了吧,家族崛起固然重要,可孩儿的性命更重要啊!若是激怒了房二,不仅家族崛起无望,孩子更是有可能惨遭横祸……”
窦德玄很是烦躁,喝叱道:“堂堂七尺男儿,窦家血脉,却全无昂藏之态,简直丢尽祖宗颜面!此事你无需多言,为父自有计较!”
窦怀让欲哭无泪。
旁人很难领会房俊对于同一代人的威慑,年少之时“以力服人”,无论是谁想打就打,连亲王都不能幸免,偏生其天生神力、罕逢敌手,谁人敢去招惹?及至年长,不再随意动手,又开始“以势压人”,睚眦必报、小肚鸡肠,但凡得罪他的都没什么好下场。
在各家长辈眼中那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时常以其人之成就教育自家孩子,长此以往,房俊早已成为同辈人眼中“高山仰止”一样的存在,天然存在畏惧。
父亲只想着求娶晋阳公主之后的诸多好处,浑然不在意他将要承受的风险,实在是令人心惊胆战、惶恐不安……
*****
整座长安城因为科举考试而戒严,尤其是万年、长安两县之县衙作为考场所在,严禁百姓、商贾在附近走动,一队队金吾卫顶盔掼甲、严阵以待,在两县县衙附近划出一片禁区,偶有误入者,轻则警告劝退,重则当场缉拿。
李承乾坐镇太极宫,时刻听取城内各种消息。
毕竟是登基以来首次准备充分、举国范围之内的科举考试,自是无比重视。
万年县衙考场之内发生的斗殴很快便传入武德殿内……
李承乾先是大怒,继而心思一转,觉察到其中或许并非如此简单,对侍立殿中的李君羡道:“派人给蒋王传召,朕要见他!”
李君羡不敢耽搁,赶紧走出殿外,对麾下亲信低声交待几句,再度返回殿中。
李承乾坐在御案之后,喝着茶水琢磨着蒋王之事,片刻之后又吩咐李君羡:“派人去万年县查一查,看看蒋王是恰好与窦怀让邻座,亦或是经由运作才与其毗邻。”
李君羡心中一凛,连忙应下,出去殿外让麾下马上去查……
未几,便有人将蒋王李恽带入太极宫。
“臣弟觐见陛下。”
李恽进了武德殿,二话不说,便老老实实跪在御案之前。
见此,李承乾微微蹙眉,抬头看向李君羡。
李君羡道:“微臣派去寻蒋王宣召之人刚刚出了承天门,便见到蒋王已经来到。”
李承乾冷笑。
这是犯了事之后自知难逃责罚,主动前来太极宫请罪……
“你我名为君臣、实为手足,平素从不讲究这些虚礼,今日何以一反常态以大礼参拜?朕有些受不起啊。”
“臣弟一时冲动犯了错,请陛下责罚。”
似乎没听见李承乾言语之中的讥讽,李恽低眉垂眼,认错态度极佳。
“你犯了何错?”
“考场之上,与人殴斗,扰乱考场秩序,影响陛下抡才大典。”
“你既然知晓这是抡才大典,乃重中之重的国事,为何还要明知故犯?”
“那窦怀让诬陷臣弟,臣弟没忍住。”
“呵呵……如此说来,那窦怀让诬陷亲王、扰乱科举,岂非该当死罪?”
“……倒也罪不至死,臣弟已经揍了他一顿,又被取消三年内的科举考试资格,到此为止就好。”
“砰!”
李承乾气得拍桌子,怒斥道:“到此为止?扰乱国家大事,你说到此为止就到此为止?许敬宗剥夺你二人考试资格,是因为他负责监考,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但你二人之罪责却绝非如此!”
“臣弟知错。”
李恽瑟瑟发抖。
李承乾蹙眉看着李恽,这厮虽然看似瑟缩如鹌鹑,实则并无太多惧怕之色,明显有恃无恐……
“滚出去,站在殿外罚站思过,待朕查明缘由,再行处置!”
“……喏。”
站在殿外雨廊之下,雨水淅淅沥沥,李恽这才感到害怕,本以为一番责罚到此而止,孰料陛下居然还要严查,若是查出自己乃蓄意为之,这可大大不妙……
没过多久,李恽便见到一个穿着“百骑司”服饰的官员快步而来,瞅了他一眼,躬身施礼,而后向门口的内侍道:“卑职奉命调查,回来禀报。”
内侍进入店内,李君羡快步走出,那“百骑司”官员凑到近前,两人低声耳语,然后李恽发现李君羡似乎下意识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事情有些不妙。
果然,李君羡入内通禀,不久,出来一个内侍叫他入内。
李恽心惊胆战,进入殿内,小心翼翼的跪在地上……
李承乾面无表情:“你的考场原本并不与窦怀让相同,更非毗邻,缘何私下买通万年县官吏,将座位换到窦怀让旁边?”
李恽咽了口唾沫,着实没料到陛下居然去查这个,再说什么窦怀让诬陷他就明显是欺君了,后果实在严重,但真正意图又不敢明说……
只能硬着头皮道:“臣弟知罪,平素与窦怀让素有罅隙,听闻其意欲通过科举考试升官晋爵,心中不满,遂想要破坏其考试,这才出此下策,请陛下责罚。”
李承乾气道:“说出谁人主使,朕赦你无罪,否则,从重处置!”
李恽跪伏于地,垂头丧气:“的确是臣弟因私怨而妄为,并无旁人主使。”
既不能抵赖狡辩、亦不能全盘交待,只能老老实实认罪,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顶了天也就是打一顿再圈禁府中十天半月,总不能夺爵那么严重吧?
反正背后主使是一定不能供出来的,否则那后果比陛下责罚更为严重……
李承乾怒极反笑:“还敢嘴硬,真以为朕不能将你如何?来人,先将这混账推出去重责二十军棍!”
“喏!”
两名内侍上前将李恽扶起,推去殿外。
李恽任凭处置,既不喊冤叫屈、亦不顽抗挣扎,仿佛认命。
旋即,李恽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响起……
李承乾面沉似水,对李君羡道:“这件事必有隐情,绝非蒋王所言那么简单。”
李君羡眼观鼻、鼻观心,不予置评。
有内侍快步入内,启禀道:“陛下,巨鹿县男窦德玄,恳请觐见。”
李承乾叹口气:“苦主来了……召见吧。”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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