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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陛下负手站在正堂台阶之下,面色阴沉,眼角狠狠的抽搐了几下。
娘咧!
兵部衙门、帝国中枢,你以为是菜市场,霸占了一个摊位便可以称王称霸,无法无天?
老子身为皇帝,九五至尊,手执日月,也没敢在太极殿上吵吵一句“这里是老子的地盘,你们敢奈老子何”!
简直无法无天!
崔敦礼正巧从外头进来,见到门口一个个彪形大汉腰佩横刀,心中正自狐疑,待到进了院子见到李二陛下负手站在台阶前,并未进入衙门正堂,赶忙上前见礼,道:“微臣见过陛下!”
李二陛下面沉似水,一声不吭。
崔敦礼心中惴惴,心忖这是谁得罪了皇帝陛下,惹得他这般生气?
迟疑着问道:“陛下何不进去正堂,亦好让微臣等聆听圣谕?”
话音刚落,便听到正堂里有人道:“这兵部乃是朝廷衙门,还成了你房二的天下了不成?”
紧接着房俊说道:“是不是某房二的天下,与你无关,在兵部这一亩三分地,就得按照兵部的规矩来,你不懂规矩,老子就教教你,省的往后你这个混账犯了大错拖累了你爹,否则,立刻就给本官滚出去!”
……
崔敦礼汗都下来了。
心说房二诶,你这到底是想干啥?
堂堂兵部尚书出言无状也就罢了,将朝廷衙门当成自己的自留地,这可就过分了。眼瞅着李二陛下似乎有爆发的征兆,崔敦礼一咬牙,大声道:“房少保,还请速速出来迎驾!”
李二陛下扭过头,看了崔敦礼一眼。
居然敢当着朕的面儿给房俊示警?
这一眼吓得崔敦礼汗流浃背,赶紧拜伏于地,讷讷不敢言。
便听得正堂里一阵脚步杂乱,须臾,一大帮子人“呼呼啦啦”自正堂内鱼贯而出,分列于门前石阶两侧,房俊一身官袍,当先而行,来到李二陛下面前一揖及地:“微臣见过陛下!刚刚在堂内办公,未知陛下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呵呵……”
李二陛下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笑,道:“办公?很好,房少保当真是公忠体国、勤于政务,视国事为家事,视衙门为私宅,为了公务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这份大公无私的精神,朕甚为感动。”
崔敦礼两股战战,头都不敢抬。
王德瞄了房俊一眼,发现这位居然面不改色、从容肃穆,心底暗暗佩服,在自己衙门里头作威作福被皇帝抓了现行,竟然半点都没有觉得惶恐,这份定力等闲官员绝对没有。
只是就算你心性再好,到底是被抓了现行,想要抵赖都不成,又有什么用呢……
房俊肃容道:“微臣再苦再累,能够得到陛下这句赞赏,死亦无憾!余生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嚯!
崔敦礼算是彻底服气了,这位不仅仅是脸皮厚,胆子更是大得没边儿,皇帝都气得说反话了,你居然依旧还敢皮?
李二陛下也气笑了,连连点头,咬着牙道:“好一个鞠躬尽瘁!好一个死而后己!人家诸葛丞相当年是累死的,你房二这可不是效仿先贤,你是打算膨胀死啊!”
一众兵部官员吓得浑身冒汗,郭福善柳奭等人更是连连给房俊使眼色,在皇帝面前这么皮,你不要命啦?
孰料房俊却对大家的提点恍似未觉,甚至一看茫然问道:“陛下这语气怎地有些恼怒的样子……不知是谁惹您生气了?”
崔敦礼刚到衙门,不知道到底发生何事,但是房俊的这个态度令他胆战心惊,就算是皮一些,也得掌握好尺度,陛下非是不能开玩笑,但你若是面对错误却诸般推诿,那可就是自己找罪受了。
李二陛下只觉得自己压根都痒痒,恨不得冲上去将这货给踹死,不过到底是帝王至尊,要注重威仪身份,更何况房俊好歹也是太子少保、兵部尚书,朝廷一等一的大员,总归要维护朝廷颜面,死死忍着心中火气,沉声道:“朕怎么会生气呢?朕见到房少保勤于政务,欢喜都来不及呢。刚刚与你在堂内争执之人何在?”
老子就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你小子耍官威、不讲理,居然拖延官员的勘合,而那个与他争执之人敢于勇于面对兵部尚书的权威,定然是个刚正不阿的,自己将他叫出来当面对质,证据确凿,看看你小子还敢不敢给老子赖皮脸?
他这么一问,兵部众人尽皆四下张望,却发现那人居然不在……
房俊忽然大喝一声:“姜恪,给老子站住!”
众人愕然望去,才发现正有一人趁着大家不注意,鬼鬼祟祟的摸到门口,意欲悄没声息的走掉……
数十道目光齐刷刷的聚焦到身上,那人才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走回来,在李二陛下面前单膝跪地,施行军礼:“末将左武卫校尉姜恪,觐见陛下。”
李二陛下脑子里过了一下,蹙眉道:“姜宝谊的儿子?”
这人道:“正是家父。”
李二陛下微微颔首。
姜宝谊出身天水姜氏,乃是三国姜维之后人,亦是官宦之后,少年是曾游学太学,接受书教,学业不长进,离开太学任左翊卫,积累军功升任为鹰扬郎将,兼管府兵,跟随时为唐国公的李渊到太原监督盗贼。
等到太原起兵,授任左统军,攻下西河、霍邑,因战功多,多次封爵后为永安县公,历任右武卫大将军。
武德年间,姜宝谊与裴寂一起抵抗宋金刚,在汾州对阵,双方交战,裴寂弃军逃走,姜宝谊被贼军捉住。高祖李渊听到后为他流下眼泪说:“他是个刚烈之士,一定不会屈服于贼人,肯定死了!”
赐予他家物品千段,米三百斛。
果然,姜宝谊不愿投降,图谋逃回,结果被杀害。
死前,姜宝谊向西大喊道:“臣未立功,有负于陛下!”
宋金刚覆亡之后,高祖李渊下诏将灵柩迎回,追赠左卫大将军、幽州总管,
其长子姜协如今官拜夏州都督,荫萌晋爵为成纪县侯,姜恪乃是次子,官爵与其无关无法继承,只能凭借家世出身在军中效力。
李二陛下心中怒气更盛。
若是个寻常兵卒,房俊摆一摆架子、耍一耍官威也就罢了,可这姜恪乃是功勋之后,欺负铮铮铁骨凛凛刚烈,死在沙场鏖战,临死之前还对大唐忠心耿耿,如今尸骨未寒,其子侄居然便要承受这等压迫欺凌,你让其他那些个功勋们怎们看?
若是大家都生气兔死狐悲之感,整个大唐的凝聚力都散了,朕还成什么千古一帝?
李二陛下今日铁了心要整治房俊,也不顾及他的颜面了,不过对付这样的棒槌就得证据确凿令其无可辩驳,否则心不服口不服,便对姜恪道:“今日有朕在此,刚刚堂中到底为何,不妨详细道来,自有国法律例维持纲纪,绝不容许欺压良善、仗着身份欺负人!”
有什么冤屈你就直白的说,有朕给你做主,谁也不能罔顾国法纲纪,以权压人!
孰料,他想象当中的愤而痛斥、据理力争并没有出现,这姜恪一脸苦色,脑袋一缩,闷声闷气道:“陛下明鉴,末将知罪!”
李二陛下:“……”
眼珠子都瞪圆了!
娘咧!
老子这个皇帝都站出来给你撑腰了,你居然连话都不敢说,有怨不敢申,姜宝谊当年何等铁骨刚烈,怎地生出这么一个窝囊废的儿子?
而且这房俊欺人太甚!
他站在这里,姜恪尚且畏惧其威势不敢说话,可见平素是何等嚣张!
李二陛下咬着牙,怒视房俊,一字字道:“好!好一个房二郎!真是官威赫赫、一手遮天啊!”
房俊简直莫名其妙,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陛下,何出此言呢?微臣……何错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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