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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灯不仅不熄,反而更亮了,而且人更多。
打更的老头来了,房间里的人都蹲在桌子下。别急,他对她说,我们好好找一个地方,仅仅属于我们俩的地方,让我好好爱你一次。他翻出窗子,把她抱了出来。他们跑到一间大浴室,只有未关好的水龙头在滴着水,非常安静,他替她解裙子背后的钮扣,她给他脱裤子,她的手伸入他的身体里,她的抚摸使他实在忍不住呻吟起来。
就在这时,一大帮洗澡的人闯进来。
时间在消失,全是最好的时间。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无法反抗的情欲掀翻了一切,大庭广众之下,他一把撕开了她的衣服,把她抱起,在他们的注视下,走到大厅,把她放倒在光滑的大理石地上,他的手一挥,玫瑰从天空缓缓飘落,白色的花瓣旋转着芬芳的气息,他解开身上所有的束缚,吻住她的嘴唇,他把她的双手举起来,按住在背后,她一声声尖叫,那些花瓣渐渐组成一面镜子,他看见了另一个他朝他走来。脚步声,整齐的脚步声向他们靠拢,观众一圈圈增加。他不在乎,他动作越加粗野,由着性子来,把她翻来翻去,而她就像附在他身上一样,贴着他的心,他的心狂跳起来,猛地要将他们俩抛出来,抛出去又回来,再抛出去。真轻呵,上升,再上升,他听到八音盒奇妙的音乐,这音乐盖住了一切声音,他哭了起来,快乐到不能再忍受的地步。
盛年年浑身大汗,几乎精疲力竭地瘫倒在光亮的地板上,但是她的衣服依然一丝不乱。贾成荫的呼吸很平稳,好象完成一件极重要的工作,现在是享受休息的时候,闭着眼睛,进入了睡眠。
真没有想到她引导出来的功场,把自己也拉了进去。她只是想多知道情人沈立一些事,却无意之中知道了自己。从这个生命跌入那个生命,这太让她震惊了!这个肉身渐渐被癌症细胞蚀完的病人,她手术刀割开过的身体,在提示她生命中不可抗拒的事,那也是最可怕的事。她一时想不明白。
录音机还在吱吱地响。她走过去,把录音机拿在手里,“啪”地一声关掉。然后才取出磁卡。她将窗帘拉上,房间顿时暗了。她俯下身来,帮贾成荫搭上一条毯子。
6
十四天后。
沈立家里的电话铃声反复响起,却没人接,打电话的人也不愿留言,每响四下,就重拨再打。
侯机室里每个旅客的表情都不一样,行李或多或少,广播里不停地说将起飞的航班以及旅客的名字。
盛年年想,沈立是故意不愿听她声音。如同她与他约好见面,他也不来。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他说得很清楚。不过他说等你去加拿大时,我会去送你的。但他还是爽约了。一定是什么事比她更重要。她在机场这次是五次打电话,可是还是没人接,他办公室也没人。登机的通知这次叫着她的名字,一次中文,一次英文。
她把手机收起。提起脚边的箱子,走入已经没人排队的登机口。
缤玢一身黑裙坐在家里沙发上已失神了一个多小时。太阳西斜后,天色就暗淡了。追悼会是一种不同于其他折磨的苦刑,它让你死去活来,奇--書∧網脱一层皮,掉进冰窟里。尤其是在两个多月守护寄寓了无限希望之后。
丈夫的书和稿件全部运回家,堆在书房里。追悼会上,校长说系里将派人来帮她整理遗稿,即使是未完成稿,大学出版社也要出版。
她无法打起精神。她想起他火化时,火葬场的烟囱,高得出奇。那淡淡的白烟早出来,监烧工就将骨灰拉出来,盛在她事先选好的瓷缶里。一个人就这样从世上走掉,消失了。
肚子饿了,她却吃不下任何东西。她走到书房,看着一地的书和稿子,突然想起那盘奇怪的磁带。她拿出钥匙,找开抽屉,摸摸那信封还在。她把磁带取出来,没拿住,掉在地板上。
白色的蓝鸟(8)
她俯身去拾。
这时,她听到敲门声。她没有说话。
门被推开,有个人走进来,门被关上。一个男人的脚步,熟悉的声音。她抬起头,眼泪一下流了下来,“沈立,我知道你会来看我的!”她泣不成声。
沈立递给缤玢一根毛巾,她却当没有看见。过了一会,她才转过身,将磁带递给他。
“就是这个?”沈立问道。
缤玢点点头。
沈立沉默地接过磁带,灵敏地用手指一勾把带子扯出来,不顾缤玢惊奇的眼光,越扯越长,垂在地上。然后他把带子抓起来,走进厨房,放入洗碗槽里,划了根火柴。火顺着带子窜过去,像点着导火索,最后“蓬”地一下烧着带子和整个,壳子,一股塑料焦糊难闻的味道充满了房间。
缤玢始终没说话,她在一旁看着他做,现在她气色好多了,眼睛也有神了。突然,她感到右肩膀上有些微的痛感,就将手伸进领子,摸了一下,按了一下,好象有个瘀块,她拉下裙子,瞧了瞧,好似牙齿咬过的痕迹,不过已变成紫青色。
她愣住了,脸刷地一下苍白。沈立拧开水龙头洗手,正好回过头,看见刚才那一幕。他的脸色也像白纸一张,嘴唇发颤,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8
机长说,我们就要飞出中国领海,进入太平洋上空。
她从机舱窗口看到黄色的近海大陆架,混浊的一长条海水,而前面,是青蓝的一碧如洗的大洋。
她站了起来,走进卫生间,关上门,用梳子对镜梳好头发,添了几笔口红。看看镜子,觉得没有什么理由不对自己满意,才从随身包里掏出一盒袖珍磁带。她用小手指把带子勾出来,顺轴拉出全部带子,一边拉,一边扯碎,然后把空壳扔进马桶,按钮冲掉。空气压力猛地响起,蓝色的水流旋转着,把这一切喷进天空喷入云层,落入遗忘一切的海水里。
(清)乐钧《耳食录》
东吴柳生,悦邻女萧点云,思之甚笃。一日过其门,见点云倚扉而立,生时被酒,
挑之曰:“云娘真如飞云飘渺,乍见使人眼缬不能分明。今愿熟睹芳姿,归而摹画。作水月观音供养也。”遂逼视之,云微笑,掩门而去。生徘徊户外,至暮始归。
其夜云忆生言,亦颇情注,孤灯,不复就枕。闻有弹指于窗外者,其人微吟曰:
情痴福情痴,情痴不可说。
魂断楚峰云,尚绕梅花月。
梅花复不开,魂兮真断绝!
云素娴吟咏,低问:“吟诗者谁?”答曰:“供养大夫者也,今来侍香案耳。”云方念生,且怜之,不暇问生所由入之故,遂纳之。情好燕婉。遂订终身。由是往来,殆无间夕。
一夜,云母刘来云所,突见生,亟呼其父共执之。生叩头乞舍。萧,柳素亲睦,两家门第亦显贵,不欲绝好而彰其丑也,许以女妻焉。且戒曰:“宜速以媒来。”因纵之出。
数日杳然,刘乃造柳母私语其事。母诧曰:“何诬也?吾儿久病床褥,垂毙者数矣,安能与贤女期邪?”生闻之,跃然起曰:“诚有是,昏愦之际,以为梦焉,不知游魂之为变也。”两家闻之,共讶为天合,缔姻好焉。
我们时代的献身者(1)
这个塔楼,有点像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在香港维多利亚湾建成的中国银行大楼,把空间斩钉截铁打几个折,一个纯钢的青鹤,亭亭玉立。不同的是,这塔楼建在岛的正中央,四周是嶙峋的火山岩,冷凝的花岗岩浆,像地狱一样从来未曾风化。围着这岛的,却是蓝如丝绸的海水,一直铺展到地平线弯曲成圆弧的尽头。
T-84特种机安稳地停在尖耸的塔顶平台,仿佛一头鹰落到树梢,也像鹰一样收起翅膀。用声速三倍的飞行,非常劳累。这个时代少数的忙人,只能用这种方式旅行,从北京飞到大西洋只用两个小时。忙人不得不体魄健壮,才能承受世界降在他们肩上的大任。这世界大部分人,百分之九十七的人口已经被联合国宣布为“闲人”,不用工作,也不准再工作,随他们意愿逛悠,每月发津贴比原来壮劳力工资多一倍。执行这条联合国决议坚决的国家,国民生产总值马上以每年百分之二十递增,使原先犹犹豫豫的国家也赶快动这社会大手术。的确,经济社会学家早就指出了技术先进只需要百分之三的人干活,否则互相拖累。告诉“闲人”们,他们解放了,有福了,愿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条件是不能污染环境。这是一个充分发挥人的潜力的美好世界。
扑翼机合拢了翅膀,引擎声渐渐降低,现在变得像个男低音歌手在化妆室里试嗓子。从塔顶升起的接口直接伸进机身,赶来参加这次会议的东亚代表,一个个紧一下领带,掸掸整洁的服装,走进接口,空姐托着盘递给每人一支长城牌克毒口香糖,这是航空公司为到下降岛的旅客特制的纪念品。
“小姐,谢谢。”正提起黑皮包高个的北京男子微笑着说,“不过拉慕尔病毒不是通过空气传染的。”
空姐打着日本式的躬,英语也说得如他一样BBC:“先生说的当然对,这只是敝公司的一份敬意。”
他将口香糖接了过来,想起这位此刻动作如木偶的空姐,一路上与他打趣时的活泼劲儿,自嘲似地摇了摇头:看来恐惧传染比病毒更快。
接口电梯以每秒百米的速度下降,电梯门一打开,他们就看见一位身材笔直的高级军官恭候在门口欢迎。
早从电话上彼此认识,此人是紧急部队第三号人物蒙贝尔少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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