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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姨多鹤 第四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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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幻、言情、乡村香艳等一览无余!第五章(4)

    “有了户口,你愿意出去工作,也行。”

    她的目光融化了,在他脸上身上荡过去荡过来。

    “早点睡吧。”他一手拉着门,要退出去。

    “早点睡。”她回答。外人一听就听出这话的别扭,不仅是发音吐字的,她把“早点睡”当成“晚安”来回礼了。

    但张俭觉得这话很正常,挑不出茬子。他替她掩上门,提着气,把金属门把一丝一丝拧向左边,让那个铜舌头一丝一丝缩回,然后再让门把回转,让那个铜舌头一丝一丝伸出,使那“咯咯”的转动声捏在他巨大、厚实的手掌里,因此基本是无声无息地完成了这套关门动作。孩子们睡得正熟,他不愿惊醒他们。他对自己解释。

    但小环另有一套解释。她一听他m*索着上了c*,便轻声笑起来。笑什么?笑他被人家踹下了c*。他根本没心g*那件事!有心也没关系,她又不吃醋。她吃哪门子邪醋?他就是跟她说落户口的事!不说事光g*事她也绝对拥护,她要是不拥护,他当时能跟她生孩子吗?拥护个**!难道他这时还想跟她去g*那事?他难道是头猪?縞*患饽敲创蟮淖锘氐郊遥?br/>

    小环只是哧哧地笑,不理他的分辩。

    张俭一点睡意也没了,坐在c*上,两个大膝盖头几乎顶住下巴。这样彻头彻尾的窝囊他可快疯了,小环若再有一句不三不四的话,他跳下c*就走。

    小环头靠在墙上,点起一支烟,自得地、美味地**起来。**了一根烟,她长叹一声。接着她不着边际地说起**人都是很**的,跟一个男人有了肌肤之亲,就把自己的命化在男人的命里,这**人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何况不止肌肤之亲,还生了一窝他的孩子!她不承认她把命给了你也没用,那是她自己哄自己呢!

    张俭一动不动地坐着。隔壁传来孩子半醒的哭声,不知是大孩还是二孩。大孩和二孩越长越像,一旦粗心大意就会弄错:一个喂了两遍n*糕,一个还饿着;或者一个洗两遍澡,另一个还脏着。尤其在两人一丝不挂的时候,只有多鹤能一眼认出两人的差别。

    小环点上第二支烟,递给张俭。张俭没接。自己从窗台上m*到烟杆,装上烟丝,点着。小环今晚如何会这样深明大义?张俭仍保持高度警惕**。她的话从天上一句地下一句渐渐扯到多鹤身上。多鹤是日本**人,没错,赌一条东海烟她也早把命化在她的男人身上了。喜爱不喜爱她的男人,另说,也无所谓。想从这男人命里掰出自己的命,她办不到。想跟多鹤和解,只有一个法子,就是跟她肌肤之亲去。**人表面上都会推的,说不定还打两拳、踢三脚,但那都是假的。她可不知道自己在作假,她以为她真在推拒、在出气、发泄委屈,实际上她已经跟你和解:你要她,比什么“对?*稹薄ⅰ氨浮倍脊苁隆?br/>

    张俭听进去了。小环的话有三分道理。小环大事不糊涂。

    他挨着她躺下来,头抵着她的y*。她的手伸到他头上,m*m*他的头发。这两年她常常有这种**恤、照料的动作,多少有点老三老四,把他当成个晚辈或者兄弟。不过这时候她撸他头发的动作特别让他舒**。他睡了一个又短又沉的觉,醒来满心澄明,好像很久没这么j*神充沛了。

    十一点钟的时候,张俭准时出门上大夜班。他在过道穿衣穿鞋,帆布工作**磨擦的声响把多鹤很薄的睡意搅散了。一个夜里出去上班、为全家挣生计的男人发出的这些声响让**人们觉得安全极了。

    多鹤躺在c*上,听这个出门挣钱养活全家的男人走到门口,铝饭盒轻轻响了一下。大概是他m*黑出门撞着门框了,这声音使睡眠晕晕地袭上来。

    一个多月前,她从江边礁石攀上来,找到回竹林的路,曲曲弯弯走进去,发现路被她走岔了。再拐出去,重开一条路,找到张俭和孩子们歇脚的那块空地,看见大孩或二孩丢失的一只鞋。她反身从竹林里m*出来,每个热闹地方都找遍了。不久,完全陌生的方圆几公里被她走熟了,连各个公共厕所都找了几遍。在游客渐渐稀疏的公园里她突然明白张俭把她带到这么远的江边来为了什么——为了丢弃她。她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很陡的小径石阶上,离一切都遥不可及。她从小长大的代**村那么远,越过代**村,往东,是她的祖国日本。祖国也有一个代**村,埋葬着竹内家的祖祖辈辈。祖国的代**村太远了,她原先在丫头、大孩、二孩身上还能找回那个代**村,还能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那些埋葬在祖国的代**村祖辈们的一喜一怒。那种代**村人特有的沉默、宁静,那种代**村人特有的狂喜和狂怒。她每次m*着大孩二孩的头发——那头发仔细看是和眉**连成?*模拖胨盖住⒏绺纭⒌艿芙枳潘暮⒆用腔沽嘶辏杷切⌒〉?*暖着她,给她依靠。多鹤坐在那条对着长江的石径小路上,天也远水也远地想,她生出的三个小小的代**村村民现在和她天涯之隔。

    再从石径上下来,公园已经空了。她想跟人打听火车站,又不会说“火车站”三个字。走到一个正在收摊的茶水站,她手指头蘸了桌面上的茶渍,写下“火车”两个字。茶水站的主人是个六十岁的老太太,对她又笑又摇头,脸秊*吆炝耍馑际撬皇蹲帧@咸艘桓龉啡耍兴先嫌貌杷丛谧烂嫔系牧礁龃笞帧D鞘歉隼茏映档男』镒樱晕茄瓢停呐乃募茏映担质坪艽蟆⒈砬橐埠艽蟮乇硎舅眉茏映荡ァO铝思茏映担氖植逶诹**沟牟喽道铮种改碜拍俏蹇榍恢灰贸隼锤』镒印詈笏龆ú桓喔父鼍瞎K撬ゲ⒙#绞指龋溲攀鹊木瞎研』镒酉抛帕耍偶茏映荡掖依肴ィ衷谠d*赝罚幌氲接质芩还庀滤芬膊桓一氐嘏芰恕?br/>

    她很快发现小伙子把她领到一个错误的地方,因为她只在纸上写了“火车”两个字,而没有写“站”,小伙子就把她放在两条铁路j*汇的地方。不久就有一列货车通过,货车在这里突然减速,几个坐在芦苇沟边上的孩子跳了上去。孩子们向她招呼,叫唤:上来呀!上来呀!她奔跑起来,孩子们伸出四五双手把她拉了上去。上了车她问:玉山的?玉山去的?孩子们相互看看,还是不明白她到底问什么。她觉得自己的话一点**病也没有,他们却听不懂,信心减退?*ァ:艉舻拇蠓缋铮丫渥釉谧炖镏匦伦樽埃眯×艘槐兜纳粑剩喝サ挠裆剑科渲幸桓瞿泻⑽蠹易隽酥鳎愕阃贰K强瓷先ビ械闵ㄐ耍门>⒆侠匆桓龌耙步膊煌ǖ?*人。

    油布下装的全是西瓜。孩子们拉起油布,油布成了包括多鹤在内的七八个人的屋顶和铺盖。这时多鹤才明白火车为什么到了那一段减速:它刚刚通过了一段被雨水冲垮正在修复的路段。多鹤伏卧在西瓜上,身**左右滚动,从油布缝隙看见修路工地灯火通明。张俭在早晨看着她时想g*什么她明白了:他想要她的身**。他伏在**台栏杆上**烟,她在他身后打开窗子,他就是不回头。她看他什么时候回头。终于不行了,他回头看了她一眼,隔着两米的距离,嘴c*已经亲*了她。他是想和她好合一次,最后一次。

    多鹤竟让轻轻滚动的西瓜给晃睡着了。

    她是被冷醒的,身上的油布不知哪里去了。回过头,七八个孩子全不见了,不少西瓜随他们一块下了车。火车扎在无尽的黑夜里,往更深的夜**里躜着,她不知道时间、地点。但她知道,什么都帮了张俭的忙,让他得逞了,让他分开了她和她的孩子。她和祖国、代**村、死去的每一个竹内家的骨血终于被分开了。

    西瓜车在毒太**里开开停停,在大雨里也开开停停。她多次下狠心跳下车,又多次下狠心留在了车上。一连几天的西瓜餐,她浑身都让红**、****的西瓜汁泡透,被风吹散的长头发又被西瓜**汁粘住,成了一件头发结成的蓑衣。她脑子里全是呼呼的风声,是火车和黑暗磨擦出来的声响。那声响灌进**肉、血管,随着两行泪横飞。她伏在一个个冰凉、滚动的西瓜上,任这些无信的、不负责的球**把她抛到左抛到右。多年前她被装在麻袋里,被土匪搁在奔跑的马背上,她也不比这时更绝望。她仰面躺在西瓜上,想到了阿纹。

    那个躺在路边生孩子的阿纹。阿纹长发披散,脸**如蜡,嘴c*煞白,就这样躺在一九四五年的九月傍晚。她躺得像一堆血糊糊的垃圾:泡透了血的一件和**,两条血淋淋的t*,一个还在冒热气的血孩子。她是走着走着就完成了分娩的。婴儿眼看着就不动了,长长的脐带打了好几个弯,瓜蔓一般连着未熟的瓜。阿纹不要人们靠近,一边龇牙咧嘴一边嘶喊:“加油啊!快走啊!别过来!别杀我!我一会儿就跟上!别杀我——我还没找到我丈夫和儿子呢!”她的手掌满是血污,向人们一下一下地挥舞,要从她身边过去很久人们才悟到,她那龇牙咧嘴原来是笑容。她笑着向人们讨饶:“别杀了我,我还没有找到我丈夫和儿子呢!”她血淋淋的手掌握起拳头,一上一下地挥动,给自己的嘶喊打拍子:“加油!加油!”

    嗓音撕布一样……

    不**面的阿纹。就因为要找她的孩子。

    于是这样一个不**面的多鹤出现在南来北往的旅客眼前,披着头发结成的黑蓑衣,馊臭的连衣裙上?*滩杂?br/>

    那个苍蝇如云的车站叫做“武昌”。她不知道到达这个站之前火车被换过几次车头。迎面而来的楼、房屋、密集的电线杆让她知道这是个大地方,比她住过的两个城市都大。西瓜一车**一车**地被人卸下去。快要卸到她这一车了,她突然想到,她吃下去的、用作洗脸洗手当便盆的西瓜有几十个。跟那七八个孩子下车的西瓜至少也上百。那上百个西瓜的账也会记到她头上。你有证据说你没有吃或者糟蹋掉那上百个西瓜吗?你有证据没有跟沿线的盗匪里应外合把西瓜抛下去,回头再跟他们分赃吗?多鹤不了解中国的法律怎样制裁这样的事,但她知道天下法律都不会轻饶这样的事。

    她看准一个空子,从车上爬下来,等正在卸前一辆车的工人们反应过来,她已经成了他们眼里一条披头散发、肮脏的花影子,在一大团蒸汽里一闪而逝。蒸汽发自一列刚刚停靠的客车,她从客车轮子间爬过,车肚**上挂着迢迢千里的黑**尘土又蹭在她泡透红**、****西瓜汁的白底子带红点、绿点、**点的花连衣裙上。

    她走在旅客当中,人们不顾肩上扛的沉重行李一再向她回头。

    前几天的西瓜餐这时发作了。她被肠道内突然的冲击力弄得浑身发冷,脖子上和手臂上乍起一层鸡皮疙瘩。她会用中国话打听厕所,但人们终于听懂她的话之后给的回答却是她不懂的。所有人都用完全不同的音调、?*郑推囟运槐橛忠槐榈亟沧攀裁础K醯贸ψ永锏墓竟鞠於欢ㄈ盟翘恕K孀哦亲樱胴叛欢膊桓叶?br/>

    人群中终于有一个**人,扯起她黏糊糊的手便走。

    蹲在茅坑上她突然想起自己没有c*纸。

    那**人竟十分善解人意,推开茅坑的隔门,递给她一张印满人脸的纸。纸的背后还有石灰,是刚从墙上撕下来的。人脸上画着红叉,对着自己的终极下场目瞪口呆。她但凡有一点办法,绝不会把这样带脸的纸做那样的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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