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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那句“地震了”的嘶吼,沉舟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还是一旁的助理拉着她,才知道事情不好了。
“沉舟姐,没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日本地震那么多,也没听说有造成不可挽回的人员伤亡,他们还不至于没有运气到遇上特大地震。
或许是经历的事情有些多,沉舟的反应变得有些慢,并没有回应她的安慰,还在心里想着,“最近总有人占便宜,明明还没她大呢。”
被助理带着一路奔驰,沉舟大喘着粗气,差点没呕出来,就在她准备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助理看着背后的她,吓得瞪圆了眼睛,再也迈不动腿了。
沉舟心一沉,缓缓把头转了回去,只见百米远的海边掀起了巨浪,像是把白天遮住了一般。
明明是海水,却像乌云一般让人喘不过气,沉舟猛然推了一把前面愣住的人,用尽了力气吼道,“快跑!”
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沉舟没有再动,向死而生,还是向生而死,她,一切看命。
都说在临死时,人会看清很多东西,沉舟也是个普通人,亦是如此。
父亲,南木,许书铭,刘妈,魏莱,还有那来不及再见几面的姑姑,向宇...还有唐北城。
在失去意识前,沉舟脑海中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唐北城坐在家中的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孩子,不是南希,是她和唐北城的孩子。
两人都把视线转到这一边,露出一种名为幸福的笑容,这个家,只有三个人,她,唐北城,孩子。
突然之间,沉舟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生一个女娃娃,带着她长大,绝对不做像姚琳那样的母亲,用尽一切去爱她,等她长大了之后,让她和南希在一起,也算了了南木的心愿。
若不相爱,则做永远的兄妹。
咦,唐北城,如果我能活着回去,我们生个女娃娃好吗?
在脑子里打完这最后一个字,海水席卷了她所站着的地方,所有人像蚂蚁一般四处逃窜。
在海水中翻腾的沉舟,有了生的希望,像是抓到了一棵树,死死不放手。
鼻子里,嘴巴里,海水的咸味混杂着泥土的沙子在搅腾,难受得要命。
脸被各种未知的东西摩擦着,让沉舟根本不敢睁开眼睛,看看这世界有多黑。
让她真正失去意识的,是腰部传来的剧痛,她的腰,好像被什么东西刺穿了,血液不断从伤口流出来,甚至她自己都能摸到一股温热。
好累啊,唐北城,我真的好想见你一面...
叫醒沉舟的,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疼痛,纵使沉舟自诩写出的词能直指人心。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叫嚣着,骨骼像是重新生长过一般,动弹不得,眼睛也被微弱的光刺得睁不开。
“咳。”只是一声轻不可闻的咳嗽,只是牵动了脖子,却疼得她直接哭了出来。
有人许是听到了声响,跑过来检查她的身子,每一次肌肤的触碰,都让沉舟觉得是煎熬,说了“不要碰我”,对方却像是没有听懂,一直继续着那对沉舟来说很难受的检查。
是啊,这里不是中国,没人听得懂她讲话,现在谁能来救她?
带着一点冰凉的针插进了她的肌理之中,带着不安和疲惫,沉舟再次睡了过去,耳边全是叽里呱啦不知道在说什么的话语,难受得紧。
来一句中文吧,来一句中文吧。
沉舟在心底呼唤着,哪怕有一个同伴在身边,她都会觉得是天堂。
“沉舟。”
这一句来得太意外,也太让人惊喜,她一下子不敢相信,略微有一点激动地睁开了眼睛,眼前只有一道剪影,根本看不出是谁。
“你?”沉舟再眨了几下眼睛,面前的人的脸括才渐渐清晰。
脸上带着灰尘泥土,看上去脏得很,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没个样子,可沉舟觉得,这是唐北城最好看的时候。
“北城。”她轻轻地念了一下。
“嗯,”唐北城张嘴回应,声音带着点沙哑,“不用怕,我在。”
听到这里,沉舟再也憋不住了,眼泪像珍珠一般,大粒大粒地落了下来。
唐北城连忙帮她将眼泪拭去,生怕眼泪弄到伤口,造成二次感染。
“别怕别怕,有我在。”
此时沉舟才看见,唐北城的另一只手,打着石膏,他是怎么到这来的,手是怎么受伤的,又是为什么出现,沉舟肚子里满是疑惑。
沉舟全身上下,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最严重的,就是腰上被刺穿的那个。
伤口被感染,已经有要烂的样子,而生病夺去了她的大半精力,让她根本没法有太多力气和医生周旋。
睡着前的最后一句,她总是对唐北城说,“我会死吗?”
不会,不会的。因为沉舟还要给唐北城生个孩子呢。
经过了足足有一个礼拜的时间,沉舟才彻底脱离生命危险。
由于长时间这里的通讯问题,两人还没能和外界通信,其他人是死是活,还是未知数。
在沉舟喝下一点米汤后,唐北城走到她身边坐下,拉着她已经结痂的手,“沉舟,我们回国。”
也不知道唐北城到底有多神通广大,竟然买到了回国的机票,要知道要想回去的,可不止他们这些受难人。
被抬着进了飞机,通过服务人员的一些话语,她才知道,唐北城入股了这家航空公司,只求能够安排一架能送他们回去。
航程很短,几个小时就降落在了这片安稳的大地,没人知道沉舟是死是活,所以当她被送出来时,惊讶了所有的工作人员。
祸,从不不单行。
“我们能先回家吗?我想见爸爸,也想看看南希。”沉舟虚弱地张着口,用着只有唐北城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唐北城哽咽了一下,轻轻握住她的手,“沉舟,答应我不要激动好吗?爸爸他,心脏病发,去世了。”
嗯?
沉舟歪头看着他,眼睛里满是不相信。
一下没调整过来,沉舟当场就晕了过去,任谁都叫不醒。
沉可期听到沉舟在日本出事的消息,一口气没喘过来,心脏病发,送到医院时,已是无力回天。
魏莱凭着一己之力,将沉可期好好安置,只等沉舟回来将他安葬,若是回不来,那她就要同时送两个,三个人了。
有时候,唐北城都会觉得,自己的母亲太坚强了,甚至坚强地让人觉得心疼。
听到唐北城打了电话来,她才觉得安心,还好,还好,还好这世界不是只剩了她一个人。
魏莱挂了电话,便抱着南希,无语流泪。
沉舟又在医院里躺了一个礼拜,直到能够独自行走,才出院。
腿脚还不很灵便的她,在沉可期的灵堂前直直地跪了下去,用力磕头,发出三声响,额头顿时一片青紫。
“不孝女沉舟,恭送父亲回天。”沉舟喃喃自语,早已失了神。
有些事不趁早,晚了就真的来不及了。
子欲养而亲不待,沉舟万没有想过这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沉可期的遗体被整理得很好,看不出与原来有什么区别,仿佛,他还是那个爱她爱得深的父亲。
人总是在不断的打击中长大的。
沉舟一直觉得,自己十四岁离家出走,已经经历过风霜打击,可现在的沉舟才知道,那段时间,是最安稳的。
葬礼一切从简,仅是对外宣了消息,骨灰安放在南木所在的那个地方。
火化那天,姑姑沉可人也来了,趴在玻璃上,目送着沉可期的离开,哭得完全没了局长夫人的端庄。
那是她最爱的哥哥啊!
最怕早生送晚生。
姑侄俩互相搀扶着离开,知道沉舟身上的伤并没有完全好,沉可人也没有继续烦扰的打算,带着一张哭得惨白的脸回了家。
不是沉家人的她,早没有哭的理由。
你哭什么?你只是姓沉,又不是沉家的人。
这事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打击,以至于一个多月了还是没能缓过来,唯一的安慰,就是南希能开口说话了。
南希的第一句,不是爸爸妈妈,而是“公公”。
这喊的,必定是沉可期了。
只可惜他,再也听不到了。
沉舟抱过南希,“南希啊,这话说晚了,长大之后多去公公面前叫他吧,公公最喜欢南希的。”
南希装模作样地点着头,年纪尚小的他,还不知道死亡是怎样一件事,也不知道这意味着永远的离别。
借着这股悲伤,沉舟写出了几首歌。
《离别》《亲不在》《Iknowyouwill》
《Iknowyouwill》是把之前没来得及写完的歌给补上了,是写给,唐北城的。
在她还不懂得什么是爱,
应该怎样去爱的时候,
一种情感已经侵蚀了她的全身,
无法将它从身体中分离开去。
辗转轮回后,
她才明白,
这就是爱。
只想问一句,
willyoustillloveme?
Iknowyouwill
这句英文是歌曲的高潮,也是她的问题与回答。
沉舟算不得是一个运气很好的人,因为她把平生最大的运气,用来遇上唐北城。
唐北城会一直爱沉舟吗?
这并不需要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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