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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治皇帝难得得意忘形。
平时哪怕是有啥骄傲的事,那也只是藏着掖着,诶呀呀,别夸这熊孩子。哪里,哪里,这熊孩子除了惹是生非,还能做啥?
他以往也极少喝酒,只两杯酒下肚,便醉了,人生之无趣,可见一斑。
因此这弘治皇帝自吹自擂,左右四顾,似乎因为大臣们没有给他满意的回答,于是加强了语气:“啊,诸卿来说说看嘛,朕的女婿,为了给朕修宫殿,花费了数千万两白银。朕也不苛求你们,你们的女婿,可肯花费一万两银子,孝敬你们嘛?”
“……”
刘健诸臣,竟是无语。
“啊,说话呀,来,刘卿家,你先说。”
刘健看了一眼方继藩这傻缺,心里说,这方继藩傻,陛下还想让天下人都傻?
我儿子若是如此,将家里搬空,送给别人,我打死他。
刘健笑吟吟道:“陛下说的是,臣等远不如陛下矣。”
“是啊,是啊。”这殿中,顿时炸开了锅:“方都尉真是神人哪,我等虽有女婿,却也远不如他。”
“方都尉仗义疏财,实乃人婿之典范。”
“陛下得此家婿,可喜可贺。”
众人纷纷七嘴八舌。
都是夸得。
弘治皇帝听的很高兴,哈哈大笑。
方继藩有点懵,这怎么听着,哪里是在夸奖,像是嘲讽哪。
我方继藩一身正气,怎么到了你们口里,就总是带着讽刺意味呢?
方继藩坐下,陪着吃了几口酒。
却见许多人凑着脑袋,低声窃窃私语,忍不住讥笑。
哪怕是谢迁,也忍不住扯一扯身边的李东阳:“方继藩此子,从前觉得挺聪明的,却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刘公不是有个儿子拜入了西山书言嘛,得小心哪,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这方继藩,可不就是一个天大的家贼吗?”
李东阳只低头,谨慎道:“谢公慎言,理是这个理,可戳破了,就不是味了。”
谢迁讪讪笑道:“是极,是极。”
…………
西山剧团建立。
乘着太皇太后极爱这京剧的西风,整个京师的戏班子,都眼红耳热起来。
当日,可是有不少贵人都在的,而今,记住了这四郎探母,不少贵人家,现在也都在议论着杨四郎好有佘太君,竟成了风尚。
如此一来,西山剧团纳贤榜一张,不少戏班子都想要来投靠。
挑选了一批嗓子好,且年轻的,方继藩便命人在西山营造西山剧院。
西山是个好地方哪,最重要的是,它距离大明宫,也不过十几里地,嗯,大致属于四环至五环之间,这剧团一开,想来,但凡喜欢听戏的人,都得来此。
人来了,就好办,这里的农家乐,顺道也可带动起来,还有商业街,卖点心的,卖瓜果的,卖茶水和果汁的,除此之外,还卖成衣,但凡市面上的商品,应有尽有。
等到了过年的时候,这儿更是热闹非凡,张灯结彩。
方继藩领着朱秀荣到了西山的一处高坡上,自下眺望。
此时是夜里,白雪皑皑,以至于身边的仆从和宦官们,个个冷的哆嗦。
可方继藩却是兴致勃勃,牵着朱秀荣的手,她的手心略有冰凉,于是方继藩便捂着,一面,自这里朝山下眺望。
在那山下,是无数的灯火,烟花和爆竹声,如雷一般,响声不绝。
方继藩心生摇曳,忍不住道:“自这儿眺望这人间,真是别有一番风趣,这些百姓,真是可怕极了,是他们,才有了西山的荣景,也才组成了大明的天下哪。”
方继藩的眼眸星,眸子深处,倒影着那山下的璀璨与繁华,方继藩忍不住心潮澎湃,他是个胸怀天下的人,一个人若是对历史有了爱好,那么,势必,会有一种民族传承下来的责任感。
恰好,方继藩就是这么个人。
朱秀荣已依偎在了方继藩的怀里。
虽然觉得大过年的,将自己带来这地方,森森然,总觉得有些古怪,可朱秀荣心里想,哪怕是和方继藩身处地狱,若永世这般,又有什么不好。
她虽已为人妇,为人母,却依旧有女儿家的娇憨之态。
方继藩则将她裹紧,免使她受了风寒。
心里,很暖和。
方继藩依旧还记得,想当初,自己穿越来到这个世界,说着要拯救苍生的话语时,便被一窝蜂的人冲进来,将自己按倒在地,然后一群人抓自己去扎针。
那一幕,方继藩永远都忘不掉。
这些话,方继藩和无数人说过,可这无数人,不是嗤之以鼻,便只是朝方继藩意味深长的笑。
只有太康公主殿下,自己的妻子,每次自己说这些时,她总是温柔的抵着下巴,专心致志的听自己的话,方继藩知道,这个世上,只有这个女子,真正无条件相信自己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相信自己胸怀天下,在为苍生立命。
方继藩忍不住呵了一口气,谈兴正浓:“你看百姓们,多苦啊,饥寒交迫,哪怕勉强饱了肚子,娱乐也是贫乏,他们……真如牛马一般。可他们又是一群可爱的人,他们哪怕只是接受一丁点上天的馈赠,便忍不住千恩万谢,他们或许没读书,却比任何人,都明事理。所以,居上位的人,倘若对他们无动于衷,对他们漠不关心,视他们为愚民、刁民,这些人,便是没有良心。”
“嗯嗯。”朱秀荣在方继藩怀里,不断点头,小鸟依人一般。
方继藩豪情万丈:“我方继藩……”
“好,好啊,好……”
山下,突然沸腾了。
掌声如雷。
哪怕是在一里之外的山上,竟也被这犹如雷鸣的声音,也吓了一跳。
动静这么大?
方继藩忙是回头:“咋了?”
那王金元带着十几个扈从,远远的跟着,只是见都尉和公主殿下在此你情我浓,不敢过份靠近。
看着都尉和公主如此,这令王金元想到了家里的黄脸婆,黄脸婆和公主殿下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女人。
他心里也感慨万千,哎呀呀,大过年的,别人合家团聚,我却在这里吹风。
可一听方继藩吩咐,他忙是上前:“都尉,有何吩咐。”
方继藩道:“下头在吵闹什么,动静这么大,不会出什么事吧。”
王金元掐指算了算:“没出事,都尉,您放心,想来,是剧院那儿,到了关键处,大家在疯狂叫好呢。”
方继藩忍不住道:“叫的这么大声,像要断气一样。”
王金元红光满面:“可不是。这剧院里每一出戏,那都是人满为患,尤其是铡美案,那真是一票难求,哪怕是站票,都抢不着,前些日子,都尉在大明宫那儿督工,都尉是不知道啊,那驸马要被狗头铡斩了的时候,次次都是欢声如雷,尤其是那陈世美一声啊……呀……呀……呀……时,那屋瓦几乎都要掀开了,真是热烈之极。”
铡驸马……
方继藩觉得自己后脑勺有了几分寒意。
他踟躇了老半天,忍不住心里低声咒骂,这些杀千刀的刁民,就知道看这等血腥的东西,一点欣赏的眼光竟都没有,愚昧!这下好了,以后坑你们的钱,让你们做牛做马,没有道德上的负担了。
“继藩,怎么了,我瞧你脸色煞白、煞白的。”
方继藩:“……”
…………
紫禁城。
一个属于剧团的戏班子,入了宫中,一场戏,也在此开演。
弘治皇帝陪着太皇太后听戏。
恰好,这戏演到了《打金枝》。
这戏正演到了郭暧手持钢鞭,痛打公主,弘治皇帝脸皮子哆嗦了一下,左右看了看,却见太皇太后和张皇后依旧还津津有味的沉浸在戏中。
女人嘛,容易入戏,也不会去往深里想。
弘治皇帝杂念却多,便借机,悄然走出园子。
萧敬蹑手蹑脚的跟了出来。
弘治皇帝道:“民间之人写的话本,戏说的成分,太多了。”
萧敬笑吟吟道:“可不是嘛,要不怎么叫戏呢?”
其实萧敬有点不肯出来,他正看的入迷呢。
弘治皇帝哂然一笑:“却不知,千百年后,这戏文里若是到了弘治朝,朕……会是什么样子,哈……想来,也多是老生所扮演的唐皇一般吧。”
萧敬想了想,尴尬道:“这个,奴婢不知。”
弘治皇帝却是背着手:“可是朕相信,公道自在人心,帝王是什么样子,终究,后人会有公评。时候不早了啊,朕不能再听戏了,随朕去暖阁吧,还有几封奏疏,尚未批阅呢。还有那些自称满剌加使节的佛朗机人,听闻朕以工代赈那些落难的人员之后,似乎很是不满,一再请求召见,朕在想,过完了年,是否见一见呢?”
说着,弘治皇帝便迈开了腿,朝着暖阁方向去。
萧敬心里很复杂。
这过年的啊,陛下,这戏,怎么不听完?
他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却又麻溜的跟上前去。
“陛下,等等奴婢。”
………………
第一章送到,今天有点晚,上午有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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