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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似乎很喜欢这样的日子,每日清早都来西山。
看着这些孩子们个个稚嫩的脸庞,他脸上洋溢着笑容,对方继藩感慨道:“都是一群孩子啊,瞧瞧他们稚嫩的样子,就令本宫想起了当初稚嫩的自己,本宫从前也是这般……”
不等朱厚照说完,方继藩就接口道:“这般单纯?”
朱厚照眨了眨眼,颔首点头。
方继藩咧嘴,笑了:“臣也很单纯。”
嗯,这笑意太有深意了!
朱厚照像是找到了共鸣般,点着头道:“本宫也是。”
二人相视一笑,却是各怀心事。
朱厚照喜欢骑马,喜欢射箭,西山这儿,土地开阔,既可满足朱厚照在此放肆,又可打着教授学童们弓马的名义。
朱厚照练兵,其实很有一套,先是送来马驹子,后面有让人送来了木刀。
方继藩倒是生怕学童们吃不消,这种高强度的操练,靠吃白米饭和红薯是不成的,所以等学童们上了晨课之后,先带着学童们围着西山小跑一圈,热了身子,给他们弄了一些马奶,这马奶发酵之后,制成了酸奶,此外,还有红薯、鸡蛋当做早餐,才将学童们交给朱厚照。
正午朱厚照走了,学童们中午加了餐,让疲惫的他们美滋滋的睡上一觉,下午则是继续读书。
王守仁等人已经选官了,他们的殿试成绩,即便是最渣的徐经,也有了入翰林的资格,欧阳志授翰林院六品修撰,唐伯虎与刘文善授了七品修撰,其余如王守仁、江臣、徐经,则为庶吉士。
一下子,他们做了官,连方家都清冷了。
唯有到了傍晚,门生们纷纷下了值,偶尔王金元也会派人抬了轿子,在翰林院门口等着,请他们来西山给学童们上上课。
王守仁天生就有好为人师的潜质。
傍晚的时候,烛光冉冉,王守仁还穿着一身官袍,头戴着翅帽,当着诸少年的面,他一字字的跟学童们讲解着何谓大道至简。
进士们上课,便连那些启蒙学童的举人和秀才们,也极认真的坐在下头听,西山的月夜里,格外的凄冷。
这山下的村落和千户所,已燃起了一盏盏的灯。
张信的妻子跑了,所以也索性的就住在千户所了,他需要将所有抄录下来的东西汇总起来,将种植的心得编练成一部农书,只有成了书,这些宝贵的经验才能继续推广开去。
此时,在这烛光冉冉的值房里,张信正趴在案上,他的眼睛熬得已经有了一些近视,所以方继藩给他配了一副眼镜,******的张信,显得有些滑稽。
方继藩蹑手蹑脚的进来,张信极认真,对外界的事充耳不闻,甚至方继藩站在了他的身后,他也恍然不觉。
“咳咳……”
远处,连读书声都停了,学童们已被家长们一个个接回了家,方继藩咳嗽道:“张千户,夜深了。”
张信这才愕然抬头,发现方继藩就站在跟前,连忙起身道:“见过千户大人。”
“都是千户,不要有这么多规矩。”方继藩很随意的在一旁落座。
张信感激地看了方继藩一眼,他是老实人,一见到方继藩,顿时局促不安。
方继藩道:“马上就要入冬,要农闲了,暖棚交给下头的人去做便是,你该去开封一趟。”
张信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苦涩,踟蹰道:“家父不肯我去,说是奇耻大辱。”
方继藩忍不住道:“你爹,真是个精明的人哪……”
张信幽幽的叹了口气,转而道:“方叔父呢,不知方叔父可好……”
这是转移话题了……
方继藩则是哂然一笑:“人在贵州,天知道现在如何了,料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一想到方景隆,方继藩便没意思了,甚至心情莫名的有点低沉。
自值房里出来,只见天上挂着一轮明月,中秋将近,银月如盘,方继藩心里想,贵州的月儿,想来也有这般大吧,现在的贵州,许多地方还不曾开发,瘴气重,到处都是荆棘,哪里都散落着与大明并非一条心,各怀鬼胎的土人。
月是一样的月,可环境不一样呀。
却不知自己的父亲是否在此夜深人静时,也在仰头看月,思念着故乡,思念着自己。
方继藩记得起初的时候,突然多了一个爹,总觉得有些不习惯的,可渐渐的习以为常,也不知道从何时起,竟是产生了相依为命的感觉。
后来呢……后来真正到了别离,相隔千里时,偶尔心里突然多了几分心事,在外人面前,无论多么光鲜,夜深人静时,看着天上的明月,便想起了一个人,那个远在千里,如方家祖先的宿命一般,四处征战的父亲。
想着想着,方继藩的眼眶竟有些红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也有了多愁善感的毛病,或许……是被唐寅他们所感染了吧,嗯,一定是的,明天打死他们。
………………
贵阳。
一封自京师抄来的邸报送到了贵阳城。
总兵方景隆近来的心情不好!
其实他刚刚来此上任,整肃了山地营,带来的不少老兄弟,都是老兵,对他忠心耿耿,很快便在山地营中将这山地营牢牢控制。
这山地营本就是从各军抽调的精锐,粮饷的供应都很及时,战力不低。
方景隆见火候差不多了,开始向巡抚和中官请战。
认为此时正是最好的时机,叛军这么僵持下去,实在不是办法,不如让自己带着山地营四处寻觅战机,给予贼军重创,如此,到了来年开春,再一鼓作气,就可将其尽歼。
方景隆并不是第一次来贵州,这里的环境,他还算熟悉,因而,他很有把握。
只是可惜,巡抚王轼和中官却是抵死不肯让方景隆出战,哪个营都可离开贵阳,唯独这山地营,绝不得出去。
方景隆懵了。
这啥情况,最适合作战的山地营不得出战,其他半吊子竟可以?
这总兵和巡抚的关系,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其实,这贵阳城内的巡抚、中官以及大小官员,心里也是叫苦不迭。
当初……吹得太大了啊。
此等事,本是心照不宣,是决不可向人透露的。
山地营报了如此大的功劳,这是冒功,谁说出去,谁便是死,而且还是团伙作案,一个都别想溜。
如此一来,他们必须得维持着山地营的‘形象’,倘若让山地营出战,败了,哪怕只是一场小的不能再小的败仗,一旦传出去,他们一个个,谁都要完蛋。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把这山地营像泥菩萨一般供起来,死都不得出战,万万不可露了马脚!
他们也是有苦难言,这方景隆初来,不晓得内情,更不知他们的苦衷。
前几日,一场大败又传了来,却是叛军袭击了一座县城,这县城乃是四方通衢,兵家必争之地,因而王轼立即调了一卫兵马前去驰援。
谁料,叛军狡诈,围县城是假,半路截击明军是真,在沿途设下埋伏,顿时,三千多人死伤,带队的游击将军亦是战死。
这游击将军,论起来,还是方景隆的老熟人,当初他在云贵平叛,就曾和这游击将军有过交道的!
方景隆怒了,一收到噩耗,又是要请战。
可如见了鬼似的。
虽是大败,连那县城都没了,叛军击溃了明军,转而拿下县城,掳掠了一番之后扬长而去。按理来说,无论如何,王巡抚非要进行报复不可,可王轼却依旧还是按兵不动。
虽然巡抚和总兵乃是平级,可大明以文制武,有着无上权威。历史上,袁崇焕杀毛文龙,这毛文龙可是堂堂总兵官,在武官之中,是何等的显赫,到了最后,不还是说杀就杀了。
王轼不许,方景隆是有脾气也发不得。
于是乎,大家索性各上奏疏,相互弹劾,朝中对此,似乎并不感兴趣。
方景隆乃是老臣,勋贵之后,他的儿子,又刚刚立了大功,深得皇帝之心,自然也不忍苛责。
而王轼乃朝廷钦命的巡抚,右副都御使,在朝中,素有贤名,连内阁三公,心里都是多多少少偏向王轼一些的。
所以没有邸报来申斥,谢迁却是给王轼寄来了一封私信,大抵的意思是,让王轼不可文武失和。
表面上,是私下里来告诫,可得了书信,王轼就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内阁大学士送来了书信,本身就代表了整个内阁,是偏着自己的。
何况,不是还有中官为自己说话吗?宫中对自己,料来也会说一些好话的。
所以,王轼自是高枕无忧了。
却在此时,一封邸报却让王轼懵了。
将这邸报连续看了数遍后,王轼才回过神来,他忙对身边的侍从道:“去,请方总兵。”
方景隆一头雾水,他和王轼关系本就紧张,现在巡抚行辕有请,倒令他心里暗暗戒备。
可人一到,却是见王轼笑嘻嘻地朝他道:“方总兵,来来来,请坐,请坐,恭喜啊,恭喜了..”
“啥?”
…………
实在抱歉,这章更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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