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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叶子渐渐开始黄起来了。
天会九年,在第二任皇帝吴乞买的励精图治下,金国,国力正蒸蒸日上,作为这片天下最强的国家,君临于世。
西京大同,此时是金国位于西南面的军事中心,完颜宗翰的元帅府坐落于此。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此时几乎已是能与北面抗衡的******。
不过,虽然完颜宗翰在金国地位崇高、强势无比,在曾经的金国二太子完颜宗望病逝后,阿骨打的嫡子当中,便难有人再与他正面抗衡,外界也常有南北两朝廷的传言。但女真朝堂与元帅府之间,实际上并未出现多少大的摩擦,究其原因,是因为这朝堂上,仍有众多的女真开国之臣镇住场面。
尤其是那位在阿骨打麾下时曾锋芒毕露,继位后却收敛了脾性,对内温和对外强势的皇帝,完颜吴乞买,此时仍旧是所有辰星中最为明亮的那一颗。这位在疆场上可以一当百、力搏虎熊的皇帝,在自己人面前实则敦厚,继位之初因为偷喝美酒,被一众强势的臣子拖下来打过二十大板,他也未曾反抗。
继位之后,虽然女真的军队不断南下征伐,但女真国内的施政实则稳重敦和。吴乞买一方面鼓励农桑,一方面改革国内制度,进行了许多去奴隶制喝完善经济体系的努力。第三次伐武期间,他已经开始在国内推行奴隶赎买制度,在一定程度上保护奴隶的生命安全,且开始推行抑制土地兼并的政策。虽然外界仗打得凶狠严苛,这段时间的金国境内,确实显得太平安定,作为守成之主,吴乞买已无愧身上的皇帝之位。
有他的坐镇,女真的前行显得平稳,即便桀骜如宗翰,对其也有着足够的尊重与敬畏。
不过,国家平定的这些年来,确实也有一位位璀璨的女真英雄,在不断的征伐中,陆续陨落了。
曾经的女真军神,二太子宗望,病逝于女真三度伐武期间。
战神完颜娄室,于四年前攻略西北的大战中牺牲。
天会八年,谙班勃极烈(女真勃极烈制度中的皇储),同时也是阿骨打、吴乞买的亲生弟弟完颜斜也病逝,斜也在众人之中虽然没有如宗翰的名气,娄室那般近乎百战百胜的显赫战功,然而性格稳健的他亦是身负众望的名将,地位崇高。金国最初的两度伐武,虽然宗翰、宗望各为一军元帅,实际上身负总帅之名坐镇的,却是斜也。若他未死,便该是下一任的金国皇帝了。
同年,大将辞不失于西北延州大战,中奸计后被俘斩首。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一位位将星的陨落并未停止女真前行的步伐,北线的蒙古草原,术列速率领数千骑兵与崛起的蒙古部落征战稍稍受挫,一支参与征伐的军队自南面凯旋归来了。
他们自南门而入,向将领献上战利品,不过,这一次大军的归返,带回的战利品不多,它的规模毕竟比不上伐武,不过,在连续四年的时间内拖住女真征战的步伐,在大战之中先后使女真损失两位名将的西北之战,也确实吸引了不少有心人的目光。
那于南面弑君后的大逆之人,踞于西北的魔头,强悍的黑旗军队,如今终于也在女真人铁血的征伐中被碾碎了。
一面破旧的染血军旗被女真军队作为战利品献于宗翰座前,元帅府的将军们宣布了宁匪被阵斩枭首、黑旗军全军覆没的事实。于是附近的街道、广场上便传出了欢呼。对于那支军队,金国当中知道内情的女真人的态度颇为复杂,一方面,金国娄室、辞不失两名大将亡于西北,有的人愿意承认他的强大,另一方面,则有些女真人认为,这样的战绩表明金国已出现问题,不复以往的所向披靡,当然,无论哪种看法,在黑旗军覆灭之后,都被暂时的冲淡了。
陈文君在人群中看了一会儿军队归来的情景,城中一片热闹。回到府中,希尹正在书房练字,见她过来,搁下笔笑了笑:“你去看回师?原有些无聊的。”
陈文君摇了摇头,目光往书房最显眼的位置望去,希尹的书房内多是从南面弄来的名家书画古迹,此时被挂在最中央的,已是一副多少还称不上名家的字。
君臣甘屈膝,一子独悲伤。
去矣西川事,雄哉北地王。
损身酬烈祖,搔首泣穹苍。
凛凛人如在,谁云汉已亡!
这副由宁毅写的字,希尹自北归后便挂在书房里,一开始挂在角落中,自西北大战开始,便不断调换着位子,辞不失战死后,希尹一度取下来过,但后来还是挂在了靠中央的地方。到得今天,终于挪到最中央了。
“凛凛人如在,谁云汉已亡……”陈文君仰头看着这字,轻轻念出来。她往日里也来看过这字,眼下再来看时,心中的复杂,已不能为外人道了。
希尹靠过来:“是啊,凛凛人如在……宁立恒此人,在武朝未弑君时,便是秦嗣源好友,我回顾当年之事,武朝秦嗣源儒学渊源,秦家长子死于太原,秦嗣源被发配后死于奸人之手,秦家次子与宁立恒起事。西北这三年,配得上这句话了,我是小看了他,可惜,未能与其在生时一叙。”
希尹微带感叹,陈文君能明白更多他话中深意。西北三年,女真在后,以伪齐军队在前,是希尹的主意,原因便是由于黑旗军火器厉害,女真未能找到好的克制之法,便先以伪齐军队为前锋试炮,金国内部也在不断的跟随战事完善大炮。
谁知这一拖下来,战事几乎绵绵无期,去年辞不失于延州城头被斩杀,希尹极为愧疚。此后女真军队才更加加强了进攻,如今虽然也已掌握火炮技术,同时制造出了专为射下热气球而作的超强弩弓,但对于辞不失被杀与女真在这三年间投入的人力物力,希尹一直觉得,有自己的一份责任。
陈文君沉默片刻,偏头道:“我倒是听有人说,那宁毅诡计百出,这一次可能是诈死脱身。老爷去看过他的人头了?”
她的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希尹望了望她,随后面色复杂地笑了笑:“确实有人这样想,其实人头那东西不足为凭,战场上砍下来的东西,让人认了送过来,作伪不难,与他有过来往的范弘济倒是说,确实是宁毅的人头,但看错也是有的。”
他摇了摇头,望向前方的字,叹了口气:“朝堂收兵,不是如此肤浅之事,其实,黑旗军未亡……”
希尹说到这里顿了顿,看见陈文君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她心忧南朝,对黑旗军颇为同情的事,希尹原就知道,陈文君也并不避讳——便望着她也笑了笑:“西北之战,打得极乱,刘豫无能当杀。很多事情现在才能理清楚,黑旗军是有一部分自西北逃出了,他们甚至做出了更加厉害的事,我们现在都还在查。黑旗军余部如今已转向西南,宁毅金蝉脱壳,原本可能也是安排好的事情,然而,事情总有意外。”
“什么?”陈文君回过头来。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他领军从死地之中几度来去,很可能……假死成真死,就如同娄室,忽然遇上意外,谁也料不到。”完颜希尹说着这事,目光复杂、叹息:“黑旗军内部,如今也找不到他……若非确定此事,即便有北线之战,我又怎会允其退兵。他一死,黑旗军纵存兵百万,也只是个念想了,走便走吧……”
陈文君愣了片刻,但也只是这片刻之后,微微苦笑出来。
“那……老爷说的更厉害的事,是什么?”
“原也是我的失策,若那宁立恒还活着,就有些麻烦,不过……若是死了,就让南边刘豫他们头疼去吧,这是最近才得知的消息……”
希尹再度望了望那副字,与妻子随口闲聊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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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面,有关于黑旗军覆灭、弑君反贼宁立恒被斩首的消息,正逐渐传遍整个天下。
中原,战事虽然已经停下来,这片土地上因那场大战而来的果子,仍旧苦涩得难以下咽。
一些讯息,在大战的混乱过后,才逐渐的出现,被一些人知晓后,变作了更为混乱的局面。
大名府皇宫之中,在大战结束后的这个秋天里,刘豫开始变得多疑、惶惶不可终日,数日以来,他已经连续杀了十余名宫中侍卫了。
从底层而来的传言,正于人们口耳之间传播、扩大。
相传,在三年的西北战争之中,黑旗军于大战之中,逼降了众多的俘虏,而这逼降,不仅仅是一般的招降那么简单,有传言说,在西北的大战开始之前,黑旗军斩杀娄室之后,那魔头宁毅便已在积极布局,他派出了大量的黑旗士兵,分散于中原各处、人群聚集之所。
当西北大战开打,女真逼迫大齐出兵,刘豫的强制征兵便在这些地方展开。此时中原已经过三次大战洗礼,原本的秩序早已混乱,官员已经无法从户籍上评判谁是良民、谁是本地人,在这种饥不择食的强征之中,几乎所有的黑旗士兵,都已渗入到大齐的军队之中。
他们本就是军人,在军队之中表现自然出色,升职出头、不在话下,这些人勾连身边的人,选择那些身强力壮的、想法倾向于黑旗军的,于战场之上向黑旗军投降、在每一次大战当中,给黑旗军传递情报,在那场大战中,大量的人就那样无声地消失在战场中,成为了壮大黑旗军的养料。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如今的大齐军队当中,不知道有多少人仍旧潜伏在其中,他们有的已经成为高层的将领,有的还在发展黑旗军的成员,甚至有的,或许已经破格提拔成了刘豫身边的宫中禁卫。
这些天来,刘豫看见的每一个军人,都像是潜伏的黑旗成员。
连日下来,他的精神都衰弱了。
夜风在吹、卷起叶子,屋檐下似有水在滴。
滴答、滴答、滴答……细细碎碎的声音。
刘豫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背后是一身的冷汗,他觉得似乎看到了床边的黑影,然后……床边真的有黑影。
那黑衣人靠过来,一只手如铁箍一般,牢牢钳住了他的嘴,那双眼睛在看着他,面对面的。
“皇帝……”
声音响起来,那人抽出了一把匕首,往他的脖子架上来,比划了一下,开始将匕首尖对着他的眼睛,缓缓的扎下来。
“……再杀一个皇帝……”
刘豫挣扎起来,然而那只手上的力气还在加重,他的脸颊骨头都在咯咯作响,被褥下传出湿热的感觉,他已经被吓得失禁了,眼睛紧紧地闭着。
钳在嘴边的那只手陡然放开,随后一下重击敲下,刘豫晕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刘豫的脸上红印未褪,巨大的混乱已经在宫内出现。
有关于心魔、黑旗的传闻,在民间流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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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响还在继续。江南,宁毅的死讯与黑旗军的覆灭已经在人们的口中传过一遍,除了少数书生开始祭奠死去的周喆,感叹“拨乱反正”之外,这一次,民间议论的声音,显得安静。
江宁城南郊,大片的院落建于原本山明水秀的丘陵间,附近亦有武烈营的军队驻扎。这一片,是如今太子君武研究格物的别业,大量的榆木炮、铁炮如今就是从这里被制造出来,发放各处军队,太子本人也时常在此坐镇。
秋末,一名断手之人敲响了一处院落的木门,这人身材高大,站姿稳健,面上有数处刀疤伤痕,一看便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报出某些暗号后,出来接待他的是如今太子府的大总管陆阿贵。这名老兵带回的是有关于小苍河、有关于西北三年大战的消息,他是陆阿贵亲手安插在小苍河军队中的内应。
这人的名字,叫做林光烈,在小苍河数年,他加入黑旗军奋勇作战,一度升至那逆匪宁立恒的身边,他在西北最后几场混乱的大战中被俘,受到了惨无人道的折磨,而在看押之中,他连同几名黑旗军的将士越狱,亲手砍断了自己的手臂,九死一生方才逃脱,此时南下回报消息。
自然的,他也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听取了相对重要的讯息后,陆阿贵将他安顿下来,同时派人报知了此时仍在京城的太子。
林光烈被安排在最好的宅院里,受到了最好的对待,这一天,林光烈出门到江宁逛街,甩掉了安排下来负责保护他的两名侍卫,离城后沿小路而走,走得不远,看见了等在前方的陆阿贵与一队士兵。
陆阿贵目光疑惑,眼前的人,是他精心挑选的人才,武艺高强性格忠直,他的母亲还在南面,自己甚至救过他的命……这一天的山道间,林光烈跪下来,对他磕头道了歉,随后,对他说起了他在西北最后的事情。
西北三年大战,敌人源源不断的过来,纵然宁毅早有众多的布置,要承受下来,战况依旧惨烈无比。最后的一年里女真人的攻势加强了,众人东奔西跑,宁毅带着直系部队也投入了作战,林光烈当时已经是这支队伍里的人。
战场上刀剑无眼,虽然有大家的保护,但宁毅也受过几次伤,在绝境般的环境里,他与众人一同冲杀,也曾说过,自己可能某一天,也会是完颜娄室一般的结局。那些时间里,宁毅喜欢与人说话,许多的想法,并不避人,说起对战争的看法,对世道的看法,大伙儿未必都听得懂,但久而久之,却知道那是怎样的拳拳之心。
“……我……被抓的那场大战,是发生的最后几次战斗了,开打的前一天,我记得,天气很热,我们都躲在山里,天快黑的时候,坐在山边乘凉。我记得,太阳红得像血,宁先生去看伤员回来,跟我们说谁谁谁死了……”林光烈说到这里,已经站起来,“他跟我们坐了一会,后来说的话,我这辈子都记得……”
“他说……我整天跟你们唠叨,有些人就当我的面说,烦死了,我都知道……他说,其实我是个怕死的人,不想死也不想痛,都不好受……他说,我今天不想说为什么我们非得去死,非得去痛,但是,能跟你们一起打仗,一起冲上去,我觉得很荣幸,因为你们是人,有高贵的、高尚的东西,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垃圾,你们为了最好的事情,做了最大的努力……所以,如果有一天真出了什么事,我真的,不算白来一遭了……”
这汉子站在那里,眼中已经有了眼泪。
“我被他们抓住,没多久,他们说宁先生死了,因为这样,我才没有被杀。那天晚上我弄断自己的手,杀了三个人,跟大伙一起冲出去。我不知道宁先生是不是真的死了,但是他在说那些话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是一个人,不比任何人,甚至比起皇帝来,都不会低下的人……”
“放肆!”听对方说出这句话,陆阿贵目光一冷,吼了出来,身边一队士兵同时拔刀,一时间,这山道间刀光凛冽。林光烈吸了一口气,用仅剩的右手拔出腰间的钢刀来。
“陆管事,我承您救命,也尊重您,我断了手,只想着,哪怕是死之前,我要把这条命还给您。我给您带回了小苍河的消息。小苍河堂堂正正,没有什么不能跟人说的!但消息我说完了,陆先生,我要把这条命送回华夏军,您要挡我,今天可以留下我的命。但有件事,我跟大家说清楚,三年战阵搏杀,只有一只手了,我还能杀人,你们当心。”
他身形微微低下来,横刀而立,目光眯了起来。这样的距离,他只有一人,如果冲出恐怕会被当场射杀,但即便如此,这一刻他给人的压迫感也没有丝毫的降低,这是从西北的地狱中归来的猛虎。
陆阿贵沉默了片刻:“若是……宁立恒真的死了,你回去,又有何益?”
“宁先生跟我们说过那些话……”林光烈道,“他若真的死了,华夏军都会将他传下来。陆管事,靠你们,救不了这天下。”
秋叶黄透了,在风中往树下落,天空中,南飞的大雁拍成了行。山道上双方的对峙中,陆阿贵抬起了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里曾经也是那位书生的故乡。
如今鸿雁已归来,许许多多的人,已不会回来了。或人不在,或心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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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大理,佛教兴盛,这是片安静祥和的国度。
廉义候段宝升的女儿段晓晴今年十三岁,虽未至及笄之年,但段晓晴自幼熟读诗书、习女红、通音律,小小年纪,便已成为了大理城内有名的才女,这两年来,上门提亲之人更是踏破了侯府的门槛,令得侯府极有面子。
有这样一个好女儿,段宝升素来十分自豪,但他当然也知道,之所以女儿能够这般引人注目,主要的原因不仅是女儿自幼长得漂亮,主要还是数年前给她找的那位女先生,这位名叫王静梅的女居士不仅学识渊博,精通女红、音律,最重要的是她颇通佛法,经天龙寺静信大师引荐,最终才入侯府教书。对于此事,段宝升一直心怀感激。
对于这位样貌、气质、学识都非常出众的女居士,段宝升心中常怀倾慕之意,曾经他也想过纳对方为侯府侧室,且着人开口提亲,然而对方予以婉拒,那便没办法了。大理佛教兴盛,段宝升虽然喜欢对方,但也不至于非要强娶。为了予对方以好感,他也一直都保持着分寸,几年以来,除了偶尔对方在教导女儿时过去碰个面,其余时候,段宝升与这王居士的见面,也不多。
这几年来,外界局势风起云涌,武朝从原本的****上国陡然被打落谷底,中原、西北厮杀不断,大理也逐渐紧张起来。这天,段宝升从会客的院落送走一名宾客,途中便遇上了带着女儿在花园走动的王静梅。
他眼中注意着伊人,脚步慢下来,口中还在说话。那王居士未曾望向这边,段宝升只是看着她的侧脸,某一刻,她扭头朝这边望来,段宝升才看到,对方的脸上,已是煞白一片。
出什么事了……
段宝升并不明白。
这一天,曾经名叫李师师,如今化名王静梅的女子,于西南一隅听到了宁毅的死讯。
在这之前,那座她曾经住过的小小山谷中的军队,直面凶残的女真人,拖住它们,打了一场整整三年的大仗……
她曾经以为,这战斗会无休无止地打下去,即便是那样,那痛苦也不会如此刻一般的排山倒海的涌上来。
好多好多的事情,忽然又涌起来了,那道身影,曾经儿时简单的片段,在江宁的那场重逢,她总是对他充满了误会,那个人在梁山杀了几万人,赈灾时的追逐利益、对人性的操控,女真人来了,他在城外抵抗,右相府倒下时,他不断奔走,他杀了皇帝,将她掳去西北的山里,让她整理那些文字。
某一刻她想起他,记得自己曾经喜欢他,然而杀了皇帝之后,她已经无法再喜欢他了,他们的争论,他并不会刻意相让。然后,她去了天南,他挡在天北……
一个那样坚硬、执拗、不屈的人,她几乎……就要忘记他了……
这一天,段晓晴看见她那位知性美丽的女先生不知道为何失了态,她躲在她闺房侧面的小房间里,哭了好久、好久……
第二天,王静梅向段宝升请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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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归的鸿雁飞过了武朝的天空。
中原,刘豫的政权开始准备向汴梁迁都。
岳飞率领着他的军队,朝着北线的战场挺近,在击溃两支军队,收复一处州县之后,又遭到了京城的训斥。黑旗军已去,女真再无南下的障碍,不能再启边衅了。
太子君武回到江宁,听陆阿贵说完了林光烈的事情,微微地叹了口气,外间,作坊之中又运出了一片铁炮和火药,有关于各种火器的改良,正紧锣密鼓的进行。
南面,李师师剪去头发,离开大理,开始了北上的旅程。
林光烈走在西去的路上,一如他南下的旅程,经过了峥嵘险峻的漫道雄关。
西夏,在小苍河战败,华夏军覆亡后,李乾顺开始重整商路,预备到了开春之时,便开始大展拳脚。然后开春了……
黑色的铁骑呼啸如风,在狂飙一般的强大攻势里,踏碎西夏黑水的广大平原,在不久之后,踏入贺兰山沿线。烽烟燃烧而来,这是谁也未曾知晓的开端。
——蒙古,成吉思汗铁木真,踏上了巨大的舞台。
吐蕃南端,一个并不强大的名为达央的部落聚居区,此时已经逐渐发展起来,开始有了些许汉人聚居地的样子。一支曾经震惊天下的部队,正在这里聚集、等待。等待时机到来、等待某个人的归来……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逐鹿的时节到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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