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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逸看见孔教授,正要打招呼,然而孔教授已经苦笑着轻轻向林逸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地方不适合我啊。我都多大年纪了,还和你们这帮年轻人混在一起。”
“别这么说,这种地方可不分高低贵贱,更不分岁数大小。”林逸笑着给他老人家让座。
林逸和孔教授两人这边坐下来,再看黄蓉,党金玲她们已经疯了起来,嚷嚷着点歌,党金玲就客气地把话筒递给孔教授说:“要不先唱一首?”
孔教授就摆了摆手说:“唱啥呀,来来去去我就会那么一首《敖包相会》,还是你们唱吧。”
于是党金玲就点了一首自己喜欢的《一场游戏一场梦》和刘建华合唱起来,刘建华的小女朋友给他们打着拍子,黄蓉则拉了林逸一起翻看电脑点歌系统,似乎在挑自己唱的歌。
《一场游戏一场梦》是一首老歌,旋律悠扬,歌词也很好听,不过林逸的心思没在这上面,只觉得今晚气氛有些不对;一直到歌曲唱完,他才鼓起掌来。
这时,唱完歌的刘建华刘医生,就开了两瓶啤酒,递给林逸一瓶,道:“林兄弟啊,先跟你说声对不起,上次在医院,那个……冒犯了。来,喝一口,就当是向你赔罪,我先干为敬。”说着咕咕咕地就灌了进去,竟然连息也没息一下,一口气就喝到底。
林逸心中一笑,暗想你这种喝法,一晚上不喝个几十瓶怕是收不了。也拎起一瓶,和他的空瓶轻轻一碰,缓缓喝着。
喝酒时,林逸望了孔教授一眼,只见他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也没喝酒抽烟什么的,只是带着一脸心事重重的神态,并且目光时不时地看向党金玲她们那边,一开始林逸还以为他在看党医生,可是慢慢地林逸发觉,他看的竟然是黄蓉。
什么意思?
难道这个孔教授老牛吃嫩草,还对黄蓉有意思?林逸心中冒出来这个可笑的想法。
刘建华是个很能喝也很善谈的人,林逸本就性子随和,两人就算以前有点小矛盾也烟消云散。不过林逸天生不怎么爱说话,那刘建华就找话题,两人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就在两人低声说着什么的时候,胡菲儿跑过来拉着刘建华说:“你跟党姐唱了一曲,现在改我了---我们就唱《知心爱人》”。
“那么老的歌你会唱吗?”
“小瞧我!”胡菲儿直接把刘建华拉扯了上去。
没了刘建华在旁边,林逸松口气,看见孔教授还一脸忧虑地坐在旁边,模样和整个环境格格不入,就挪过去,递根烟道:“想什么呢?”
“哦,是你呀。”孔教授接过烟,林逸帮他点燃,孔教授抽了一口忽然说:“听说你很喜欢淘书看书?。”
见林逸发愣,孔教授就说:“是黄蓉这丫头告诉我的,她很少在我面前说别人的事情,不过对于你,看起来她很关注哦。”
林逸莞尔,就笑道:“看起来我身边有个小密探,以后做事要小心点了。”
“呵呵,男人天生下来就是要让女人管的嘛!”孔教授笑道。“不过喜欢淘书和看书是件好事儿,我平时也很喜欢的,每逢休息的时候,就喜欢去南京的朝天宫,夫子庙淘一些旧书看看。”
“难道孔教授也是同道中人?”林逸诧异。
“呵呵,只是喜欢看书而已……不过我去那些地方主要是找一些关于医学方面书籍,很多书已经不版了,却能在旧书市场找到。”孔教授说道。
这时候党金玲,黄蓉,以及刘建华和胡菲儿唱歌正酣,互相争抢着麦克风,黄蓉还时不时地扭头冲林逸喊:“你唱哪首,我帮你选。”
林逸就摇摇头说:“还是别糟蹋大家的耳朵了,你们自个唱歌吧。”
回过头,孔教授也是耐不住寂寞,难得他和林逸有了这么一个喜欢淘书看书的共同话题,于是就继续在这个话题上交谈下去。
林逸一向都是最佳听众,孔教授呢,在医院做专家教授时间长了,难免喜欢说话,于是就一个讲,一个听,倒也和谐。
孔教授憋了大半天,此刻好不容易打开话匣子,就抽着烟,慢悠悠地对林逸说道:“我记得清楚,我买的第一本书是五十年代通俗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儿童读物《嫦娥奔月》。那个时候,物质匮乏,农村人日子过得都不好,小孩子手里基本没有什么零花钱。村里和我一般大的孩子,大都读完小学后就辍学在家,不是随父母下地干活儿,就是在河边放羊拔猪草。母亲看我喜欢读书写字,身体又孱弱,不忍心让我过早地参加劳动,就由着我的性子,她一人默默承担着家庭的生活重担。
在乡下能够搜罗到的书籍,更是少得可怜。我们村除了插队知青留下的几本旧书,剩下的就是旧报纸了。过去庄户人常常拿旧报纸糊墙,生火做饭也有把旧书撕下来,当灶前引火用的,对此,人们似乎习以为常。母亲去别人家串门,看见书就向人家讨要过来。我记得母亲帮我找来的书籍,就有《大刀记》《艳阳天》《欧阳海之歌》和《野火春风斗古城》等。我当时识字并不很多,这些砖头厚的书还啃不下来。只是感觉能找到这些书,母亲费了多少口舌,因此对书籍倍加珍惜。也许就是从那时起,我爱上了读书。
入了冬,家里养的猪催肥了,母亲叫我和她一起去集市上卖猪。猪市在集市的一个拐角上,其实就是一个用木栅栏围起来的大猪圈。栅栏里闹哄哄地,大猪都被绑着,凄厉地嘶叫不已,小猪四处乱撞。母亲怕我受惊吓,喊我去集上的文化站门口等她,她卖完猪再来找我。我在文化站的书店里,看到了那本《嫦娥奔月》,书的封面上画着圆圆的月亮,月亮里面站着一个仙女,她手里抱着一只小白兔,书价一角四分钱。直到傍晚时分,母亲才来到文化站找我,书店已经关了门。母亲告诉我,我们家的猪不如别人家的肥,家里没有油和盐巴了,等着钱用,只好贱卖了。
母亲还在集市上买了只兔子,母亲说养兔子本钱少,能生一窝小兔,将来卖了小兔,我的学费就挣出来了。见母亲这般艰难,我就将买书的事含糊说了一下,没再赖着母亲。兔子养到第二年,果然生了一窝小白兔。有了第一次赶集的经验,我将小兔子装在竹笼里,独自跑到集市上叫卖,一窝小兔子总共卖了两元钱。然后我去书店,买到了那本心仪已久的故事书。母亲知道后,并没有责怪我,只是说:‘坏了,大兔子怕是保不住命了。’不出母亲所料,大兔子见一窝小兔子都没有了,喂什么也不再吃一口,没几天就活活饿死了。母亲叹口气,只好从卖猪钱里抠出了我的学费,我才得以继续上学。
我从买的书里面,读到《嫦娥奔月》的故事,我一直骗自己说,大白兔是跑到月亮上面去了。一想到母亲的作难和大兔子的死,我就无法安心去读那本书。我买的第一本书,没有给我多少知识,它带给我的只有爱与哀愁。”
说到这里,孔教授就把已经烧到烟蒂的香烟碾灭在烟缸中,然后看林逸一眼道:“所以说,这人啊,不能太多愁善感了,更不要轻易付出感情,要不然你就会尝尽生死别离各种悲痛的滋味。”
不知为何,林逸一开始直觉得有趣,觉得这老孔也是性情中人,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无趣。可是等听完孔教授的这番感慨以后,林逸忽然觉得这番话好像有特别的含义,并且是专门对自己说的,尤其里面提到的“嫦娥奔月”,林逸怎么感觉都有一种不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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