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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国公府坐了半个时辰,陆家三口就要走了。
这半个时辰里,陆明玉有机会去楚盈闺房绕了一圈,明知偶遇楚随的希望万分渺茫,路上还是忍不住暗暗东张西望,想私底下见上一次,听听他的声音,可惜楚随一直在前院陪陆嵘,没给她机会。
“阿暖以后常过来玩,盈盈湘湘都喜欢你呢。”楚二夫人亲自送客,路上笑着对陆明玉道。
陆明玉乖巧地点点头,礼貌地邀请楚盈姐妹,“你们有空也可以去找我啊,吉祥要生小狗了,可能有四五只呢,祖母说谁喜欢就送给谁,你们想要吗?我先帮你们记上。”吉祥是祖母养的珍品狗,据说有次祖父立功,什么赏赐都不要,只讨了这只属国进供的极品白狗,又美又通人性,祖母喜欢极了。
“我不要,我不喜欢狗,我喜欢猫。”楚湘脆脆地拒绝。
楚盈期待地望着陆明玉,“阿暖姐姐,我想要一只。”
陆明玉笑着说好,“等小狗生下来了,我让盈盈先挑。”
楚盈甜甜地笑。
楚二夫人惊讶地看着陆明玉,对萧氏夸道:“阿暖真懂事,多像大姐姐啊。”说话可真招人稀罕,怪不得连自己刁蛮任性的女儿都稀罕跟她玩。
陆明玉佯装害羞地靠到母亲身边,萧氏谦虚地摸了摸女儿脑顶,“阿暖还小,都是跟她大姐姐学的。”女儿这是托了重生的福,陆家大姑娘陆锦玉可真是生了一颗玲珑心,从小行事说话就有条有理的,不过自家女儿也很乖,只比现在少了点圆滑。
陆家姑娘这么乖,楚二夫人羡慕极了。她有两个女儿,长女沉稳归沉稳,但少了陆明玉的灵动劲儿,小女儿刁蛮讲不通道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改回来,至于大房的侄女,胆小柔弱,语气稍微重点就掉金疙瘩,哪有国公府姑娘该有的底气?
说着说着,一行人来到了前院。
老国公爷身体不大舒服,派了两个孙子送客,故楚行、楚随都站在院子里陪陆嵘说话。
“表舅舅,我们要走了。”小手被母亲牵着,陆明玉仰着脑袋同楚行道别,也只有这样,她才能有借口看楚行旁边的少年郎。
小姑娘同他说话,楚行当然要看过去,却意外发现陆明玉的目光斜向了堂弟,乌溜溜的大眼睛,像水洗过的葡萄,巴巴地望着堂弟,如那次他带妹妹去祭奠父母,妹妹离开时,就是用这种眼神望着墓碑,不舍,又似乎马上就会哭出来。
楚行惊异地忘了回话。
楚随也呆住了,错愕地回视着小姑娘。这孩子不是讨厌他吗?怎么又好像盼着他去抱抱她似的?
“阿暖以后多过来玩。”楚行先回神,客气地道。
陆明玉点点头,最后看楚随一眼,强打精神走到父亲身边,牵住父亲的手。等父母与楚家人寒暄过后,她引着父亲往外走,小小的姑娘,体贴地照顾盲眼父亲,怎么看怎么乖,叫人想抱抱她稀罕。
楚随握了握手,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好好逗逗这个奇怪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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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马车,陆明玉将不舍藏在心底,小声问父亲,“爹爹,表舅舅答应了吗?”
陆嵘点头,对着女儿道:“世谨是君子,言出必行,爹爹信他,只是为了以防万一,阿暖还是乔装一番,否则被他认出来,咱们不好解释。”说女儿天生就会医术?楚行能信,就不会有今日的年少有为。
乔装倒简单,既然父母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陆明玉靠到母亲身上,抱着母亲撒娇,“娘,我好困啊,先睡会儿,到家你再叫我。”心里都是楚随,她快坚持不住了。
萧氏抱抱女儿,没有拆穿女儿的小谎言。
陆明玉安心地埋到了母亲怀里,眼睛闭上,楚随俊秀清雅的脸庞,温柔调侃的话语,立即涌上脑海,牢牢勾着她心。她多想让他抱一抱啊,什么都不用说,只是靠在他胸口,闻闻他身上熟悉的竹子香,她就满足了。
“夫人,咱们府上好像来客人了,门口有辆马车。”
不知走了多久,秋月忽然隔着窗帘提醒道。
客人?
陆明玉抬头坐正,仗着年纪小,车又到了家门附近,她探出脑袋往前张望,正好看见一个穿绿裙的姑娘轻移莲步跨下马车,看身段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侧脸白皙姣好,风一吹,露出她纤细的腰肢线条。
察觉那姑娘要转过来,陆明玉及时坐回马车,朝母亲递了一个复杂的眼神,“娘,是陈姑娘。”
萧氏有点头疼。女儿说过,这位陈姑娘是大伯兄陆嶂的部下之女,部下病故,大伯兄将人送回来,托长嫂帮陈姑娘安排一门好亲事,但不知怎么弄的,陈姑娘最后成了二伯兄的妾室,闹得二嫂与长嫂出了罅隙。
萧氏希望家里和睦,可这事,她先提醒长嫂,长嫂可能误会她无端猜忌陈姑娘的品行,不提醒,两房妯娌又得闹,关键是她也不了解陈姑娘,当年究竟是陈姑娘先勾引的二伯兄,还是二伯兄动了歪心思?
“这事阿暖不用管,你只管跟姐姐们玩,别乱说话。”萧氏低声提醒女儿道。
陆明玉也没想搀和二伯父的风流债。二伯母向来瞧不起人,没少嫌弃母亲是庶女,陆明玉不至于歹毒到添柴加火主动给二伯父送小妾,但也不会费心费力帮二伯母解决将来的妾室,更何况陆明玉自认没有那个本事,父亲身边还有个碍眼的墨竹呢。
马车停下,陆明玉先跳下车,正面对上陈姑娘,陆明玉好奇地问大伯母身边的丫鬟金珠,“这位是?”
金珠脸上不露任何破绽,看眼刚下车的萧氏,笑容可掬道:“回四姑娘,三夫人,这位是荆州来的陈姑娘,应大夫人之邀来咱们府上给几位姑娘作伴。”说完又给陈姑娘介绍萧氏一家。
“莲双见过三爷,三夫人,四姑娘。”陈莲双俏生生走过来,规规矩矩地朝一家三口见礼,目光含笑看了陆明玉一会儿,便垂下眼帘,不再乱看。
萧氏多看了她两眼。不得不说,陈莲双模样极好,明眸皓齿,肌肤莹润,穿着厚重的棉衣也掩饰不了她窈窕的身姿,若是换成单薄夏衣,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风采,难怪二夫人那般貌美,二伯兄还会瞧上别人。
单看容貌看不出性情,萧氏客气道:“陈姑娘远道而来,车马劳顿,快先去给大夫人请安吧,早点休息,得空咱们再聚。”
陈莲双点点头,再次欠身行礼,跟在金珠后面往大房那边去了。
陆明玉牵着父亲往三房走,小声问:“爹爹觉得陈姑娘的声音如何?”
“忘了,大概不难听吧。”陆嵘随口道,不相关的人,他不会特别留意对方的声音。
陆明玉笑嘻嘻地看向母亲,自家爹爹再糊涂,对母亲的心是真的,没想过纳妾抬姨娘。萧氏嗔了女儿一眼,眼风扫过丈夫俊美的脸庞,心底也有点小得意。
晌午用过饭,陆筠领着陆锦玉、陆怀玉来找陆明玉玩,打听陆明玉去楚国公府的见闻,再聊聊家里新来的客人。
陆怀玉炫耀般问陆明玉:“你知道陈姑娘为什么来咱们家住吗?”
陆明玉认真地摇摇头。
陆怀玉立即得意地学舌,陆明玉心不在焉地听着,等陆怀玉说完,她试探地问陆锦玉,“大姐姐觉得陈姑娘如何?好相处吗?听说荆州那边的饭菜与咱们京城大有不同,她吃京城的饭菜会不会不习惯?”
陆锦玉还挺喜欢陈莲双的,笑着道:“莲双姐姐很好啊,又漂亮又温柔,我娘吩咐厨房专门给她做几道荆州菜,她连说不用,特别客气。可惜她年纪大了,这两年就会嫁人,不然我真想她多在咱们家住几年,大家一起玩。”
陆明玉心中苦笑,如果一切如旧,陈莲双在陆家住的日子要比她们姐妹长多了。
热闹过了,小姑娘们各自回家,傍晚一大家子聚到一处,朱氏握着陈莲双的手,正式介绍了一遍。朱氏单纯善良,得知陈莲双父母双亡,十分心疼,是真心实意高兴陈莲双在自家住的。
陆明玉悄悄地观察陆家男人们。祖父陆斩目不斜视,眼里只有孙子孙女,大伯父不在家,二伯父这会儿表现地也很老实,只在祖母介绍陈莲双时淡淡扫了一眼,父亲不提,四叔陆峋同样一身正气,发现她的窥视,还朝她笑了笑。
陆明玉再看向上辈子与陈莲双斗得脸红脖子粗的二伯母,却见二伯母鄙夷地盯着祖母与陈莲双相握的手,肯定又在心里嘲笑祖母什么人都喜欢相处。陆明玉撇撇嘴,二伯母总是瞧不起出身低的人,偏偏最后……
算了,顺其自然吧,她不搀和。
晚饭结束后,陆嵘走到父亲那边,提出想带妻女去庄子上住一个月,散散心。
陆斩教子极严,唯独对双目失明的三儿子有求必应,陆嵘一开口他就答应了,只嘱咐道:“多带几个护院,隔几天就回来一次,你娘喜欢阿暖,太久不见肯定会想。”
“儿子明白。”陆嵘恭敬地道。
交待好了,次日一早,一家三口就搬到了庄子上。
与楚行约好的时间在黄昏,日落之前,萧氏笑着替女儿乔装打扮。先给陆明玉梳个男人发髻,再把陆明玉的细眉画粗画浓,黑色面纱一蒙,只露眼睛眼眉,这样稍微看一会儿也是认不出的。脸上好了,陆明玉换上提前准备好的灰色男袍,装模作样在屋里走了一圈,逗得萧氏连连发笑。
“阿暖,你确定这针法对楚行也有用吗?”陆嵘神色凝重地问。
陆明玉收起嬉皮笑脸,细声道:“当时葛神医着急出行,又担心复杂的医理针灸我短期学不会,便教了我这套最简单的针法,还说只要不是眼珠子没了破了,一般的眼疾都能治,但因为不是专门针对某种眼疾,所以恢复会比较慢。”
萧氏又问:“那楚行只是左眼有问题,右眼那边还用扎针吗?”
陆明玉嗯了声,“要的,葛神医说两边相辅相成,而且这套针法有明眸的作用,没病扎针也有益无害。”
陆嵘、萧氏总算彻底放了心,不然好心办坏事,害了楚行就糟了。
“三爷,夫人,世子爷来了。”
萧氏的大丫鬟秋月走到内室门口,隔着帘子禀报道。
陆明玉突然特别紧张,那可是她前世敬畏的大伯子啊,她竟然要往他头上、眼处扎针了?
万一扎偏了,他会不会生气?
忐忑不安的,陆明玉系好黑色面巾,正襟危坐于榻上,等“病患”前来求医问诊。
门外,陆嵘夫妻迎了一身常服的楚行进来,行到门口,陆嵘低声道:“葛神医就在里面,世谨随我进去,见礼过后,听从葛神医指示便可。”
楚行颔首。
萧氏亲自挑帘,陆嵘先进,楚行紧随其后,一进门,就见榻前立着一架八幅山水屏风,屏风后隐约可见一人端坐在榻上,看身形,确实不高……
因为得过陆嵘的提醒,楚行并未诧异太久,有才有德之人,何必介意身高容貌。
“晚辈楚行,见过葛先生。”
停在屏风前,楚行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
陆明玉心虚地攥了攥袖子,然后用提前练好的沙哑声音道:“楚世子不必客气,只是丑话说在前头,老夫只保证竭力替世子治病,不保证彻底治好世子。”
“请先生放心施针,无论结果如何,楚某都感激先生之恩。”楚行依然弯着腰,平静回道。
陆明玉点点头,“那你闭上眼睛,过来吧,若你敢擅自挣开,休怪老夫爽约,不再管你。”
楚行连忙保证:“晚辈不敢。”
陆明玉看向母亲。
萧氏轻轻扯了扯丈夫衣袖,陆嵘明白,确认楚行已经闭上眼睛,他扶着楚行走了过去。
陆明玉情不自禁地打量楚行,身材挺拔的男人,缓步而来,如清风逼近。等楚行在她面前坐好,近距离对上男人冷玉般的脸庞,陆明玉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还没下手呢,身上已经出了一层细汗。
想想她接下来要做的事,分明就是……
太岁头上动土,老虎顶上拔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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