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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奴所说的那汤池,其实便是她自己开设的一处新产业。得益于在齐国临淄经营燕脂铺的经验,莘奴心知了这赚取贵妇金钱的便利。加之她在吴越一带游历,当地天气炎热,当地人都爱沐浴,所使用的器具与中土地区大为不同,于是突发奇想,开设了一间汤池。
邺城虽小,却是枢纽要城,南来北往的士卿与家眷不在少数。出门在外,最诱人的莫过于绵软的床榻,以及舒爽的热汤沐浴了。
而莘奴的这家汤池也甚是讲究,严格遵循沐为濯发,浴为洒身,洗为洒足,澡为撒手的规矩,一次沐浴下来,便是四道工序。用来洗头发的,便是吴越之地盛行的草木灰。这在大多数没有去过江南的中土的人看来,是从没有过的新鲜事物。而莘奴也是加以改良,除了洁发的草木灰的基础上又加入了有乌发作用的草药。加上汤池侍女的巧手按摩,旅途的劳顿顿时全消。
沐,都这般的讲究,其余的浴、洗、澡,更是器具精致而濯洗得舒缓解乏。
是以这汤池开设后,男池便被男客爆满。不过让莘奴郁闷的是,原本准备大赚一笔的贵妇们却寥寥无几。看来在女子看来,沐浴这等私事还是在家中进行最为稳妥。
不过这男客的金也是不少赚取,在快要入冬的寒冷日子里,能泡上加入了姜片与参片的热汤,就算是多花些圜钱也是值得的。
所以这家汤池自开业以来,着实为莘奴赚了不少,起码能够了养那位费金的娇奴了。
在欣慰之余,莘奴竟然全然没有发觉自己也不过是重复着在出逃前做的事情——那便是殚精竭虑地赚钱养着不事生产的前任家主……
既然女池清净,莘奴便干脆用来款待了同窗。因为她有孕在身,只单选了沐而已。她与张华各自躺在特制的牙床之上,由手巧的侍女用铜制小勺舀水洗涤着她解开的长发,然后再用加入了香料的草木灰揉洗除掉头发的污垢与油脂。
这一时按摩得舒爽极了,莘奴不由得想起了王诩以前为她洗发时的情形,嘴角竟是不由自主轻轻弯起。
一直侧身留意着她的张华,见此情形也笑着开口道:“姐姐现在倒是比较着先前在谷中时,要暖意温情了许多。”
莘奴听闻了她的话,倒是起了些好奇问:“怎么,以前的我很冷不成?”
张华笑道:“姐姐以前有时甚至一天都没有笑样子呢,哪里像现在,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可见恩师是多疼爱姐姐,却不知你与恩师要何日成婚?也不知能不能赶在我与公子疾的婚礼之前?”
莘奴的笑意渐渐消失,自从自己与王诩在邺城再次相逢以来,他虽然提及自己的母亲曾经与她私下有过婚约,却从不曾开口向自己提及过成礼之事。
其实他这般也正合莘奴的意思,若是他真开口提出,莘奴也不知自己究竟该如何应对。
对于他的忤逆与反抗,在经年之中似乎都成了习惯,那是她覆盖在自己身上的一层龟壳,萎缩在其中便是觉得很安全,这是她不想打破的一层铠甲。
可是如今听张华问起,她才惊觉王诩似乎也是不想改变两人之间的现状。这种认知真是让的心内浮泛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不过张华倒是并没有在意,鬼谷子一向走的是隐士高人的路数,行事从不依据世俗之礼,而且他这般年岁也未娶妻,可见也是走的道家路数,与莘奴乃是双双而修,也在情理之中。
所以说完这句后,话锋一转,巧妙地转到了魏王要与齐王会盟之事上,辗转地询问着莘奴是否从恩师那听过内里的隐情。
莘奴倒是一下子明白了本来对妫姜不太热情的张华,今日为何特意去拜访她的缘由了。
自从听闻了妫姜对张华的那一番剖析后,确实是觉得这位昔日的同窗太过醉心于政事了,只是不知道她这一番是替未婚夫公子疾打听消息,还是替她的哥哥打探消息。
莘奴不想参合入这些政事之中,幸好身为孕妇倒是有随时打瞌睡的便利。所以当张华不断打听时,她便不再回答,只头一歪,便睡了过去。
张华沐好了头发,抱着头巾起来时,看着睡着的莘奴也甚是无奈,心内只能想着还是要找身为齐王女的妫姜打探才好。
既然此处无果,张华她也不打算在此多浪费时间,便想要起身离去,于是交代了跟随莘奴的瑛娘,自己先行离开后,便带着侍女朝着汤池外走去。
可是刚走到了汤池的门口便看见了正随着赢驷一同前来泡热汤的公子疾。
算一算,她来邺已经有三日了,可是她的这位未婚夫婿却一直都没有前来看望过她。
第119章
公子疾生得一副儒雅而俊朗的模样,这在秦地的男子中并不多见,他的诗书文章写得甚是精彩,这也是让张华为之倾心之处。
此时间见到了公子疾,张华不由得绽开了笑脸,上前施礼后,便含情脉脉地望着公子疾。嬴驷倒是笑着先说话了:“嬴疾,你这是要效仿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吗?未婚妻来此地几日了,也不见你们二人相见,倒是要在成婚前见一见,解一下相思啊!”说完先哈哈大笑入了汤池。
公子疾依旧脸上带笑,只是那笑涡甚浅,文雅地对张华道:“这几日我随王兄四处拜访,一时不得见你,待过几日有空,再与你想见……对了,我前几日见了姬莹,她现在寄住在莘姬哪里,处境不大好过,我有心周济她,可她又不肯收,你与她是同窗,不妨由你出面给她才好,过后我命人将东西送到你那,你要将这事料理得妥当,解了你二人先前的误会才好……”
说完,见张华回了一声“喏”,他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张华甚至还没有来的及说上一句,便只能眼睁睁地开着公子疾远去,不由得嘴唇紧抿,伫立了一会这才转身离开,不过在离开前,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交代自己的婢女回去再同瑛娘说一下,过两日她要回请三位同窗,还希望倒是莘奴能够拨空前去。
说完后,她转身上了马车,面无表情地摊开了自己的手掌,在她的手心里,是被自己的指甲抠出的深深的红痕……
莘奴虽然只是为了敷衍张华,而只装酣睡,可是孕妇的睡意本就缠绵,所以到了后来一时便真的睡去了。
待得醒来时,浑身都是酥软的,按摩过的头皮也苏苏麻麻,竟是一时想不出自己究竟是在何处。
瑛娘见莘奴醒了,连忙端来了熬煮的温热梨汁兑了蜂蜜给莘奴喝,免得刚刚醒来嘴里失了味道。
莘奴饮了两口后,又接过温热的巾帕子擦拭了眼角和脖子后,总算是缓过了神,才想起自己是与张华一同前来沐浴的。待得听过了张华先走了,又留下口信要宴请自己后,便点了点头,便准备拢了头发换上深衣回府去了。
不过她刚走到门口时,一眼便看到了在门口的马车,那式样花纹一看便是秦地王室的规格,问了接待的伙计这才知原来秦国的公子嬴驷与公子疾二兄弟同来泡澡了。
而且那嬴驷还从魏地的女闾叫来了一群美姬同池而泡。将男汤的整个池子都包下来了,只听说一会还要再来几位嬴驷宴请的男客前来一同品尝魏地美色。
莘奴不由得一皱眉,只心道:竟是来这里这般大肆放纵,也不怕被那些个儒生们知道,编出一部新的酒池肉林!
新采买的木桶水池只怕经过这一遭都是要换了。于是挥手叫来仆役,命他将一会温泡用的人参都换成粗壮的,只说都是千年的老参便好!只是结账时,这一伙人的费用要翻上五倍。
捏着手指又算了一会,觉得算无遗漏,没有亏本后,她这才步出了汤池,可偏巧正遇到王诩与姜云军也正往汤池里来。
不知今日是否适沐浴,竟是一股脑的都来了。还是因为今日木桶里加了一味“丽姝”而引得一干没品尽“鱼肉”的饕餮之客竞相前来品尝?
莘奴直觉便认定是秦国的公子嬴驷请客,将这些个臭气相投的男人皆招揽到了一处。
此时抬眼一看,腿伤将养的差不多的鬼谷子依旧是以前俊逸挺萃的潇洒之姿,因为垂直腰际的长发今日并没有束冠,而是松散地披在了身后,只用一根嵌了美玉的宽带束住了前额,衬得一双眼眸幽深若潭水,搭配上宽松大摆的衣袖真是有些道家的仙风。
这英俊的男子只怕一会入了汤池,要引得一干佳丽争相侍奉吧?
莘奴只觉得自己的脸突然绷紧了许多,犹自想着:也不知这几日她为他特意熬煮的鹿血羹和壮元气的补汤是否有些成色,不然美色在前,却是一阵的乏力酸软该是多么扫兴?
心里这般想,说话的话语也变得不那么柔顺:“二位来待得太迟,也不知能不能赶上汤池的温热,不过……姜云君你这般的不停歇,刚从妫姬的府中便有要赴约享乐,看你这脚下发虚,也不知会不会精力衰竭,有早亡之忧?至于你……”
莘奴又转眼看向了王诩,只磨着牙冷冷地道:“我会命人开一盒‘万’年老参给二位君子滋补身子。还望一会玩得尽兴,莫要露出疲态才好!”
姜云君其实真是一脸的倦意,不知为何,已经有了些“精力衰竭”之相。而且脸颊处还有几道鲜明的抓痕,也不知是行刺了何方高人,被反伤得甚是狼狈。
不过他听得莘姬之言却是一头的雾水,疑惑地道:“万年老参,那岂不是要成精了?莘姬,你这是在出言讽刺我们?”
略想了想,他不由得脸色一变,咬牙道:“可是妫姜私下里同你讲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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