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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等屈尊降纡来到脂粉之地,也不大符合鬼谷子一向的做派,难不成是亲自收钱来了?
身着素麻长袍俊逸非凡的男子现是在门可罗雀的店铺前刻意站了一会,似乎在欣赏着繁华临淄城里难得的闹中取静。
莘奴的脸微微一紧,举步来到他面前微微一福道:“家主今天晚上要宴客,何故移步此处?”
王诩笑着扶起她,移步进了店铺道:“看看我的金什么时候能再生出些金。”
看看,这便是物尽其用,她身为王诩的商道弟子,原是该日进斗金,没想到一朝亏本,每天都要赔上几许,面对王诩的质疑,竟是无言以对。
王诩又接着道:“经营店铺,不同于卖水饮和盐包那等小本生意。因为不可随意走动,便更要看清自己是要售与何人?
你选的这个店铺四周都是公卿之家里出来的贵妇,虽然你脂粉比别处便宜,可是品相太差,怎么可能招揽到客人?”
王诩也许是心情好,饮了一杯莘奴递上来的热浆后,居然难得开了金口指点了莘奴一番。
其实不用王诩说,方才姬莹抱怨脂粉粗糙就让莘奴顿悟到了症结所在。她半低着头,默默思索着自己该如何重新调整。只是此时她心悬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她与姬莹这一路相处以来,心内已经是将她当做了自己的妹妹,眼看着她被人白白利用落入虎口,实在是良心上过意不去,可是该如何向王诩开口……
还未等她说,王诩就已经看出了她的心事道:“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莘奴深吸了口气道:“姬莹年级尚小,不懂人情世故,能否请家主通融,不要让她参加晚宴……”
王诩没有说话,只是长指在陶杯上慢慢地划着圈儿,一双俊目微微眯起,慢慢说道:“你可是觉得是我逼迫着她前去陪客?”
莘奴小声说:“奴儿不敢。”
王诩将空了的陶杯一推,在桌面上打了几个趔趄后,便啪的一声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你有什么不敢的?早几年不是指着我的鼻子怒声斥骂吗?”男人的说话声冷冷的,让人听了心窝也泛着冰碴。
莘奴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咬着自己嘴唇:是啊,早几年自己还能怒声斥骂,可是现在的自己却只能面对一地的碎裂的陶片默然无声。
“今晚你也装扮一下,前去陪客!”王诩眯起眼儿,说完这一句后,便拂袖而去。
莘奴瞪大眼睛,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引火烧身,也要前去陪客,不由得捏紧了两拳狠狠瞪着男人高大的背影。
她面无表情地走到货架前,也如姬莹一般,拣选了几个燕脂,可是到底是忍不住气,将手里的燕脂狠狠摔在了地上,一地的嫣红似乎铺洒的鲜血……
田忌在齐国可以说是风头正健,像王诩这类山野之人的邀请,他本来是不予理睬的。但是他的门客孙膑却进言道,说这位名叫“王羽”之人乃是一位难得的高人,若去必有收获。
田忌很是看中自己的这位不良于行的门客。
就在前几日,他与齐王赛马吃了闷亏。
因为齐王新近在魏地的飞廉马舍购买了两匹千里名驹,顿时如虎添翼,在整个赛场上所向披靡。当按马的上中下等分三场比赛时,他的三匹高价购得的名马全部铩羽而归。这不能不让一向争强好胜的田将军大为光火。幸而有孙膑及时献策,当场调换了马匹的比赛顺序,在不换一匹马的情况下让田忌大获全胜。
这不能不让田忌心花怒发,将孙膑因为门客中的上宾。
是以他这般相劝,又言及王羽乃是飞廉的主人,可以从他的手里购得更加名贵的马匹。田忌当即决定礼贤下士前去赴宴。
可是当马车渐渐驶入小巷时,田大将军不禁狐疑地揭开了车帘往外望去。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条巷子通往的是前大夫牟辛的旧宅。当年齐王震怒降罪牟辛之事,朝野无人不晓。听说他的旧宅闹鬼荒凉了许久,怎么这马车在入夜时却偏偏往这巷子里走?
可是一旁的孙膑却笑着说,没错就是这里。
等下了马车时,田忌一看,可不就是牟辛的旧宅嘛!就连墙头的野草都没有拔净呢!
难道山野的高人都是这般胆大而不敬鬼神?等到被仆役一路引着往里走时,田忌更是惊疑不定。
此乃凶宅!竟然连墙柱台阶上的刀痕都没有磨去。所到之处似乎能听到当时满院之人被屠戮的痛苦哀嚎。,每当鞋底落地时,似乎有种在战场上踏着血液的粘稠之感。
田忌是勇士,自然不会如寻常人一般在这凶宅里吓得面色如土,可是心内的不适之感也是挥之不去的。
当看到一个高大俊朗的男子立在院中垂手恭迎时,不由得面色一沉,冷笑道:“原以为今日见的是个饱学之士,怎知一路所看院中蓬草未除,灰垢蛛网未净,这是哪门子的宴客之道?若不是诚心邀请田某,自当回去,就不耽误阁下的时间了。”
王诩听闻,微微一笑道:“田将军既然肯来舍下赴宴,想必所求并非寻常美酒肉糜,觥筹交错。
不过阁下若是单喜奢华,不妨来前厅一看,某为将军准备的是别处吃不到的美酒佳肴。
孙膑坐在一旁的木轮椅上小声劝慰道:“将军,既然来此,不妨再多停留片刻。”
田忌瞟了孙膑一眼,不由得冷哼一声,这才举步入了前厅。
待得迈步入内时,不由得眼前一亮,厅内的奢华与厅外的凄凉真是反差得让人诧异。
只见厅内灯光辉煌,地面排铺的是香檀木,牛虎铜案,金银彩漆无一不是精致非凡。
“请田将军上座!”王诩将田忌引入了上座后,便命仆役端上佳肴。
田忌一看,果真如这“王羽”所言,端上来的美食无一不是精致异常,品尝起来的味道也与在宫廷中所食大相径庭,一问才知,乃是铁锅烹制的炒食。
喝了几杯美酒后,田忌的脸色减缓下来:“一看尊驾也是个会享乐之人,为何在临淄城中偏偏选买了一处凶宅,屋外也毫无修饰,让人初看心生诧异。”
王诩微微一笑道:“屋内屋外,吉凶一步之遥,这也是将军您现在的处境啊!”
田忌听得眉头一拧:“此话怎讲?”
王诩不慌不忙道:“狡兔死,走狗烹。将军如今在齐国风光无限,乃是齐王礼重人才的缘故。然而王庭风起云涌,圣心难测,将军若是不能再展雄威,谁又能保证将军您不是第二个牟辛呢?”
此话一出,田忌气得一拍桌子:“大胆匹夫!你敢咒我?”
第50章
王诩拢了拢衣袖,突然探身问道:“敢问为何前几日赛马之后,齐王会将亲买的那两匹秦马赏赐给了国相邹忌?”
田忌闻言一愣,那日他听从孙膑之言在马赛上大获全胜后,齐王先是诧异万分,然后笑着问询他这是何人的主意,当听说是门客孙膑献计后,赏了孙膑金三百。
当时田忌十分高兴,觉得这也是王对自己的赏识。可是过后他听说那两匹难得的好马却被齐王转赠给了邹忌。
而这邹忌恰恰是他田忌在王庭上的死敌,二人不对盘已久,王的这番举动,当真是值得人深思……
王诩不温不火地借着道:“田将军乃是妫姓王室宗亲,与齐王乃一脉血缘,王对于你的顾忌想来也要比其他别姓的公卿要多一些,偏偏将军平日还不知避其锋芒,处处与王争上风。我要是王,想必会宠幸邹忌多一些吧?”
这话正说到了田忌心内的顾虑上。他的脸色微微一变,若是那邹忌竖子得宠,自己的下场只怕不会比被小人陷害失了王宠的牟辛要好哪里去!
当下他慢慢压抑了怒火,眯起了豹眼问道:“那依尊驾之言,我该如何,才能逢凶化吉?”
王诩微微一笑:“狡兔死走狗烹,既然如此便要让齐王的眼前有打不完的狡兔。眼下田将军虽有些战功,然未扬名天下,将军你还需一战而成名,让王知你田大将军是无可替代之人啊!”
这话又是正打在田忌的心坎里,他向来好战,可是最近齐国无战事,他也是被憋闷得穷极无聊,这才在前次的赛马场上不依不饶,夺了齐王的风头,若是能有一战,再创奇功,他田忌又何惧那邹忌争宠?
现在田忌信服这个叫“王羽”的有些门道了,竟然深知齐国王庭上的风云,等下他问:“尊驾此言乃是提醒我,在此谢过,可是何时能有一战?”
王诩这是才慢慢坐正道:“倒是有个契机,不知田将军愿意冒险一试否?”
田忌眼睛一亮道:“愿闻其详。”
王诩却笑道:“不急。”说完拍了拍手,一群舞姬鱼贯而入,开始随着歌舞翩翩起舞。
就在这时,一身艳丽打扮的姬莹也走到了田忌将军的近前,带着矜持的微笑向田将军施礼。
姬莹向来擅长打扮,此番存心撩拨齐国威猛的大将,特意选了一身丝衣,服帖在身上,将娇俏尽显得玲珑尽致。脸上的妆粉调配得也恰到好处。在厅内的灯光下尽显迷离娇媚。
丽姝虽美,然则田忌却无心风月。他心悬的是王诩的未尽之言,便只当姬颖是个陪酒的姬女,连看都未看她一眼。
姬莹费心打扮了一下午,殷勤落了空,心内也不大高兴,便讪讪地坐到了田忌对面的桌案旁,端起酒爵闷闷饮了一口酒,
就在这时,又一女子端着果品走到厅内。姬莹这郁闷的一口酒未及咽下,只能用手里的巾帕捂着才没有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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