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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鸥知道,东方男人身上都流有赌性,但谁血管里的赌性能被发酵起来,扩展到全身,那是要有慧眼去识别的。梅晓鸥明白她有这份先知,能辨识一个藏在体面的人深处的赌棍。是她祖先梅大榕把这双眼给她的,深知自己血缘渊源存在过痼疾的人因为生怕痼疾重发而生出一种警觉,这是一种防止自己种族染病灭绝的直觉,是它给了晓鸥好眼光去辨认有发展前途的赌客。
【第四卷:东方男人身上都流有赌性】妈阁是座城第十章(1)
晓鸥记得这个人,所以上去就投给他一个惊喜笑容,恭喜好运的笑容。这个人姓庞,四十二岁,一个省级城市的市计量局局长。他圆圆的眼睛,鼻头也是圆的,身体和头部像两个人,身体细瘦,头和脸圆胖,应该做不出太心狠手辣的事,但押注却很果决。
休息的时候,晓鸥帮他把赢来的码子兑了现。一共八万三。庞局长快乐得像个儿童。说明天给老婆买双好皮鞋。赌团里五个女成员都说要帮他参谋。晓鸥激将他,来妈阁一次才给老婆买双鞋呀?首饰呢?女人们都说,换了自己,也是要首饰不要鞋,鞋才几个钱一双?赢了八万三才买一双鞋?
那就听大伙的,买首饰,庞局长好脾气,笑呵呵的,天下除了贯彻上级政策,做好局里工作,什么事是大事?可八万三港币买不了多精彩的首饰,晓鸥说。就它吧!局长说,瞧中国国民富裕的,不仅有商品房住还戴首饰!其实他老婆再三嘱托是要买双好皮鞋,牌子都写给他了。再玩两把,首饰和鞋兼得!同伴哄他。不玩了!不玩喽!?
走过晓鸥身边,晓鸥递给他一张名片。就在那一递一接之间,秘密内容滋生了:以后再来。当着这么多同机关的下级是不方便玩的。一定抽空再来,这不就认识了梅小姐吗?一回生二回熟。名片是放出去的长线。有那赌徒种的自然在将来循着长线回来。庞局长在不远处把晓鸥的名片仔细看着,其实刚出海关她就给了每人名片,而此刻名片上的名字才被他真正看进眼睛,被他的记忆登记下来。他被刚才的赢局激活了赌性,此刻梅晓鸥三个字个个都活了。
这是个轻松的夜晚,向十五个尽了玩兴的人道了晚安之后,她自己驾车回家。阿专也很累了,她叮嘱他一定要乘的士回家。阿专说他的外套丢在晓鸥的公寓,该取回去让女朋友洗。晓鸥要他别为她省钱,一定要乘的士。
回到家儿子居然没睡。这个时分母子团聚十分难得,她就不说“游戏机玩太多”的话来扫儿子和自己的兴了。她觉得饿,在厨房拿了一包速食面泡到碗里。儿子闻到那股假惺惺的鲜味马上要求母亲分他半碗。十一岁的孩子是这类速食的牺牲品,工业配方的滋味把他的味觉养得简单而粗暴,拒绝接受自然和微妙的味道,一切东西不达到人工的鲜度和浓度都是没有滋味。
她和儿子热乎乎地分食一包六块八毛钱的面条。儿子对于跟母亲一块犯规——迟上床,吃速食面——而受宠若惊。这就值了,假如吃工业化滋味的速食面能深化母子感情,那就好好地吃吧。儿子十一岁的脸蛋由白而红,卢晋桐的鼻子长在梅晓鸥的两只眼睛下,再往下是卢晋桐姐姐的嘴,略薄的嘴唇显得敏感而苦相,往里扒拉那些弯弯曲曲的速食面条时苦相显著了。
晓鸥和儿子在他的床边道别。一年中跟儿子道晚安的夜晚数得出来。手机上出现了老猫的短信息,问她这会有没有空,他请她消夜。老猫把她当作一条鲜鱼惦记,对她一直是馋的。一个女人在妈阁这样的地方混,没几只老猫也不行。她知道做一条鱼她不犯腥是不可能的,但腥得抽象一点,让老猫远淡地馋着她,像人类馋着某种美丽空虚的情感,馋着她的同时警戒其他猫向她伸爪子,这才高明。因此她变得机智顽强,对付老猫的办法是转过来让老猫对付她。老猫请她消夜,她就说马桶往上泛味,你先来帮我修一修嘛!假如他说,操他的,你这女人怎么这么多事?!她会说:帮我修了马桶我就跟你有事。她的泼皮、不雅,或稚不可耐都超出老猫这种男人的心理准备,每次都成功地把男女之间恰好对上的“劲儿”给错过去了。老猫始终不明白他跟晓鸥是熟识过头了,还是基本处在对峙状态。
老猫就属于那种可以为晓鸥杀人但做不了她朋友的男人。
手机的另一条线有人打电话进来。借口来了,晓鸥不容分说地跟老猫告别:拜拜,早点睡,不许出去杀人抢劫啊!晓鸥自家妹妹似的玩笑会让不甘心的老猫舒服,她的专横口气让老猫感到她和他原来很亲。
【第四卷:东方男人身上都流有赌性】妈阁是座城第十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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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是阿专打来的,又急又怕,晓鸥几乎听不清他叫唤什么。他是在室外人群中,这是没错的,背景还有电喇叭的叫喊。
“?史总从楼上跳下来?”
晓鸥听清了,心脏蓦地胀大,把她整个腔膛堵满。
“史总从阳台翻出来?”
电喇叭的声音盖过了阿专。晓鸥抓起衣服就往睡裙上套。手机忘了挂,一个飞快扩大的人群都在里面吵闹。
晓鸥拿着手机跑出家门,跑进车库。史奇澜瞬间成全了自己做了梅大榕。晚上见他时她居然没看出那份志向。她脑子里清清楚楚是打坐的老史,当时她以为那是他演出的滑稽戏。她握在方向盘上的双手到一半路程还没知觉。
此刻往老史身边奔是愚蠢的。警察张开罗网在打捞逼老史跳楼的人。而掉头逃开也是愚蠢的:没罪过你逃什么?他家门口排着一个逼债的长队,他都那么经逼,不耽误吃不耽误睡不耽误到妈阁来,用给人参谋指点挣来的小钱险些搏下一百万,怎么突然就不经事了,非到她梅晓鸥的地盘上来死?死得要她梅晓鸥好看?!
车刚拐过路口,就看见大人孩子往小区门里奔。晓鸥在小区大门外停泊了车,目标可以小一点。给阿专拨通电话,阿专不接。小区里电喇叭的声音开始对她产生意义。那个妈阁警察经过太多乐极生悲、悲极生乐的人间故事,喊话很像工地上指挥吊车、搬运材料。
“?再往右半米?再高一点?”
只能是指挥搬运尸体。晓鸥站在自己公寓的小区门口。凌晨的风很柔。
【第四卷:东方男人身上都流有赌性】妈阁是座城第十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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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抓住?”电喇叭说。
突然出来一个锐利的旋律。一共用了三个乐句才让晓鸥相认自己手机的铃声。阿专急起来嗓音很尖,他尖着嗓音在手机里抱歉没有听到手机铃声,现场太吵了!她一句话没说,听阿专企图压倒一切吵闹把事情始末告诉她:老史从楼上掉下来不是求死是贪生;他想顺着每个阳台侧面的晾衣架爬下楼,失足坠落,幸好被八楼那家的花架子挡住。
“老史还活着?”
“现在还挂在八楼的架子上!”
晓鸥拿着手机的手垂下来,呜呜地哭了。她要改行。听段总的,改行。
【第五卷:用史奇澜来报复卢晋桐,也报复了自己】Ф米Ф花Ф在Ф线Ф书Ф库Фhttp://boOK..NEt
【第五卷:用史奇澜来报复卢晋桐,也报复了自己】妈阁是座城第十一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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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小小的手指抠进掌心,为一个耳光蕴集更大能量。耳光要打得漂亮,她的个头是不理想的。本来要把晓鸥当情敌打,把丈夫和他的女债主当狗男女打,那是另一种打法,打出一个受害人的悲壮凄美;现在阵线变了,她要打出丈夫的卫士风范。她的丈夫自从欠债以来一直被这个瘦小的母鸡护在翅翼下。
巴掌带起一股风,使不大的空间里气流乱了一下。晓鸥以为她先发制人地把史奇澜到妈阁这些天的劣迹陈述一遍,小小会感念她,至少会谅解她。看来老史不必背后诉苦,陈小小都会把经过看成另一回事:女债主把老史勾到妈阁,瞒着一切亲朋好友,包括死心塌地跟了他二十年的妻子,再把他囚禁到高楼上,就为了一件事:逼债。结论就是老史忍受够了非人的逼迫,从这十五层楼上一跳了之。
梅晓鸥没有去抚摩挨了一击的左腮,似乎不去碰它就把那个耳光否定了。女人打架是最低级的把戏,要把她梅晓鸥卷进去,跟她陈小小做搭档?休想。晓鸥只是在陈小小又一个巴掌上来时才抓起桌上剪花的剪刀。她张开剪刀锋利的嘴,朝着陈小小。她的动作很小,很低调,跟马戏团女演员的打架风格形成文野之分。
老史咂了一下嘴巴,对老婆的保护欲感到难为情却也不无得意。
“陈小小你可以了啊!”老史说。
晓鸥感觉小小辛辣的目光仍然在自己脸上、身上,寻思怎样躲过剪刀继续抽巴掌。马戏团的人和兽都是在热身之后才进入真正竞技状态,陈小小那一巴掌刚让她热身。
老史看出晓鸥态度上的优越,从夜来香旁边站起,大腿和屁股上被铁网扎出的洞眼最多,一站起来疼痛复苏了,他真的像刑讯后的志士,踉跄几步,从后面揪住老婆的衣领。
“我操,你这娘们,杂技团待了十年,一辈子都是爬杆儿顶罐儿的!什么习气?!”
他把小小的衣领当缰绳,勒住一匹小牲口似的勒住她。小小现在发现他走路和动作都出现了疑点,顺着他衣领能看见他胸口贴的两块绷带,步子也是残疾的?最新网址:www.xqishuta.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