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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正刚当时还不知道独岛乡发生的风波,问:“独岛乡发生了啥事啊?”
石亚南耐着性子把独岛乡农民因征地闹事的情况细说了一遍,说罢,暗授机宜道:“正刚,你不要在赵省长面前否人家银山的项目,还得多表扬肯定章桂春同志,桂春同志令人感动啊,都翻车摔成重伤了,还坚持和农民同志对话哩!”
方正刚狐疑地问:“章桂春当真是重伤啊?你刚才不说只是左臂骨折吗?”
石亚南道:“正刚,你较啥真?赵省长在医院住着,啥都不知道,还不由你说!再说,现在事态还在发展中,传来的信息又乱又杂,哪会这么准确啊!”
方正刚会意道:“好,看赵省长咋说吧,没准把老章树为硬骨头典型呢!”
六
知妻莫如夫,眼见着方正刚和老婆石亚南通电话,酝酿阴谋诡计,古根生不无讥讽地想,看来银山的章桂春这回要倒点霉了。同属北部欠发达地区,银山不是文山的对手,省里确定的北部新经济中心是文山,不是银山;同样做着市委书记,章桂春也不是自己老婆的对手;自己这个老婆不是好妻子、好母亲,却是个很会维护地方利益的“好干部”。在南部发达市平州做市长的时候,为了平州的利益和邻近的经济大市宁川明争暗斗,搞得省长赵安邦见了她就躲,何况现在又加上了个方正刚。方正刚是公推公选上来的,既有民主的底气,又有振兴文山经济的远大抱负,一上任就在文山市中心竖了块大牌子:一切为了文山经济,一切为了文山人民!还公开在大会上说,既要联系群众,也要联系领导,要学会往上跑!不但要跑省城,还要跑北京!不是跑官,是跑项目!你既然做着局长、主任、处长什么的,就得知道你省里主管领导家在哪里,就得常去跑!这话连石亚南都觉得过分了,曾在他面前抱怨过:这种事只能干不能说嘛,尤其是在公开场合。
据古根生所知,春节这几天,石亚南坐镇文山,带着两个小孤儿作秀,和治下的八百万人民欢度新春佳节,干着联系群众的场面事。方正刚却带着一帮头头脑脑和土特产在省城跑关系,联系领导和有关部门。不但是他们发改委这边,省国土资源厅、省环保局、各银行金融机构,以及省政府主管领导家,几乎全光顾了一遍。据方正刚叹息,一天赶几个场,比平时还累,往哪一坐就想睡下来!
此刻,方正刚精神倒好,抱着电话和石亚南大谈银山,“……石书记,你放心好了,我肯定是好医生,在赵省长面前一定给章书记上好眼药!不过,我姐夫这里,你是不是也下点命令啊?当真要把这一碗水端平啊?就不能来点倾斜?”
石亚南不知在电话里说了些啥,方正刚说,“好,好,那让我姐夫接电话!”
古根生接过电话,开口就是一番讽刺挖苦,“石书记,听说你这个年过得不错啊,亲民爱民,关怀弱势群体,省报上都登了,我这几天正认真学习哩!”
石亚南说:“古副主任,你别冷嘲热讽的,我正想和你商量呢:咱们是不是把这两个孤儿领养下来?这两个孩子太不容易了,可以说感动了整个文山啊!”
古根生“哼”了一声,“这还用和我商量?我有老婆和没老婆也差不多,你看我们这个春节过的,你石大书记在文山,我在省城,孩子在上海,像个家吗!”
石亚南叫道,“哎,老古,这你别抱怨啊,节前我就让你和大为到文山一起过节,你要值班嘛,大为也不干,都气死我了,要我说大为真该来受受教育!”
古根生说:“大为知道你要给他上课,才死活不愿去,连我说了也没用!”又发牢骚说,“就这样,你还把正刚派来了,天天打电话骚扰我,今天又缠上了!”
石亚南道:“我和正刚这不也是没办法吗?在其位就要谋其政嘛,文山就是这么个情况,钢铁立市的思路是省里肯定的,现在时机又好,就得抓住机遇嘛!”
古根生说:“别给我说这些官话,该解释的,我都给正刚解释了,我是省发改委副主任,不是你们文山市计委主任,要平衡两市关系,一碗水就得端平!”
石亚南火了,“好,古副主任,我不和你说了,我让赵省长来否了银山!”
毕竟是自己的老婆,古根生好意提醒道:“哎,亚南,你们也别把事做得太绝啊,给人家留条退路,也给自己留条出路,你和方正刚得罪的人还少吗?宁川、平州和省城不少同志都在告你们的状,你们别再和银山闹得这么僵了……”
石亚南根本不愿听,没等他说完,就把电话挂了,让他好一阵怅然。
方正刚听出没戏,从客厅沙发上站起来,伸伸懒腰,打了个夸张的哈欠,“姐夫,我算服你了,连我姐姐的面子都不给,行,你狗东西以后肯定还能升!”
古根生道:“我还往哪升?你和你那位书记姐姐净逼我帮你们作假违规,以后不被省委撤职就谢天谢地了!方老代,我不说你心里也有数:你们工业新区亚钢联的那些项目都那么规范吗?资金、用地、报批程序哪个环节没点问题啊?”
方正刚打断古根生的话头,“银山问题更大,连项目用地都没报批呢,他们的就霸王硬上弓,在独岛乡搞起征地拆迁了,你还要搞平衡呢,不和你说了!”
古根生说:“我们不是还没批吗?方老代,我再和你说一遍:我现在不怕别的,就怕事情摆不平,下面的同志乱告状,真告到赵省长那里,倒霉的是我!”
方正刚一副不屑的样子,“就算告到赵省长那里又怎么样?这些年不都是这么做的吗?他老赵在宁川当市长、书记时违规的事干少了?当年被于华北书记查出的事实一大把!人家老赵下台不到半年,不又上来了?现在还当了省长哩!”
古根生有些怕了,“哎,哎,方老代,你这家伙别一口一个老赵的啊……”
方正刚“扑哧”一笑,“姐夫,那你也别一口一个方老代的,我现在不是代市长了!我那位市委书记姐姐没和你说过吗?节前我们文山就开过人代会了!”
古根生讥讽说:“哦,这我还真不知道,石书记没传达,对不起了,方市长!”
方正刚拿起沙发上的大衣,往手上一搭,准备出门,“走了,真得走了!”
古根生看了看墙上的电子钟,“哟,都快十二点了,就在这儿吃点食吧!”
方正刚也不客气,怔了一下,马上站下了,说:“倒也是啊,在哪吃都得吃嘛!哎,我说姐夫,你就简单点吧,随便弄点草料对付一下就行了!”
古根生说:“你想复杂我也复杂不了,一人过节,除了下面条,就是啃面包!对你优待,就吃你送的文山土特产吧,狗肉、兔子,还有你们文山晕头大曲!”
方正刚忙摆手,“哎,酒就算了,吃点食我还得去赵省长那儿严肃汇报哩!”
吃饭时,古根生又发起了感慨,“……正刚,你说我和亚南这还叫家吗?结婚十七年,真正在一起过的小日子不到三年!亚南在省经委时,我在宁川计委;我进了省城,调到了省发改委,亚南就去了平州,去年又到了文山!儿子大为从小放在我父母家,和我们谁也没感情,连个普通高中都没考上,整他妈瞎了!”
方正刚大口嚼着狗肉,吃着面条,没心没肺地说:“要不咱哥俩换换?我到省发改委做这个正厅级副主任,你到文山当市长,你们开个夫妻老婆店?”
古根生摇头苦笑道:“你胡说些啥呀,省委能这样安排吗?!”
方正刚说:“就是,谁让你们副处正处,副厅正厅比着往上蹿的!”把碗里几口面条扒光,抹了抹嘴,问,“哎,老古,这阵子宁川、平州真有人告我们啊?”
古根生说:“你当我骗你呢?你和亚南真得小心点,不要积怨太深了!”
方正刚满不在乎,“积什么怨?向宁川、平州对口学习是裴书记、赵省长的指示,我们不过执行罢了!他们那里有些人才、项目跑到文山也是自愿的!”
古根生问:“正刚,你说过这种话没有:学南方,就是要抄近道,走捷径?”
方正刚道:“对,我是说了,就是要活学活用,急用先学嘛!”又乐了,“老古,你别说,你家石书记比我厉害!我主要负责项目和人才的策反工作,属于请进来;石书记呢,负责安置好,定了一条:凡来文山的能人都给个适当的职务!”
古根生说:“怪不得人家告你们乱发官帽子呢,都告到省委组织部去了!”
方正刚眼皮一翻,“咋这么说?无非是给能人一个创业干事的好环境嘛!”
说到这里,桌上的电话又响了,不是普通电话,是那部红色保密机。
古根生以为是省委、省政府哪个部门来的,忙起身接电话。不料,拿起话筒刚“喂”了一声,电话里就传出了石亚南的声音,“老古,方正刚还没走吧?”
古根生不悦地说:“石书记,你咋又找他?阴谋诡计还没策划完?他正和我一块吃面条呢,马上要走了!”说着,把话筒递给方正刚,“方老代,找你的!”
方正刚忙不迭地接过话筒,“石书记,你说,你说吧,我已经吃完了!”
不知石亚南在电话里都说了些什么,说了好半天,从方正刚应答时的反应来看,好像还是银山独岛乡的那点破事,最后从方正刚的话里证实了,果然是谈独岛乡:“……石书记,我知道,我知道,在赵省长面前我一定摆正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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