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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队上了前线,部队院子里一下子空了下来。偶尔只有留守的军人在院子里走过,剩下来,便是静静地等待。
柳秋莎这次和章梅怀孕的时间又差不多少,两个人都是七八个月的身子了。部队一走,留守的人并没有闲着,一切都在为前方工作着。柳秋莎和章梅干不了别的了。她们只能在家里为前方的将士做鞋垫。
这天,柳秋莎和章梅坐在院子里,阳光很好,静悄悄地照着两个人,她们的手上都在忙碌着,她们用手里的鞋垫,寄托着前方将士的思念。这时,前方已经传来了消息,部队一踏上朝鲜的土地,便和敌人接上火了,一下子就把敌人打了回去,可以说志愿军是首战先捷。他们这些留守的人,都在为前方的胜利而兴奋着。
章梅说:秋莎,这几天我咋老做梦呢?
柳秋莎说:你梦见啥了?
章梅说:我梦见我们家的老胡受伤了。柳秋莎的心里就紧了紧,她想起了邱云飞,但还是说:别瞎说,老胡可是身经百战了,啥仗没见过,这点小仗对他来说不算啥。
柳秋莎说这番话是真心的,她羡慕胡一百是个打仗的料,打起仗很有男人味,她亲眼看见过,胡师长脱光了膀子和敌人拼刺刀的情景,那时看得她心里一荡一漾,战场上的胡师长是个真正的男人,那时的胡师长能征服所有的女人。然而邱云飞呢,他是文弱的,脸
孔永远那么苍白,仿佛他生下来就是为讲课,在他身上,看不到豪气或阳刚什么的,当初邱云飞吸引她,就是邱云飞的文气,那时她的心里涌满了女人的情怀,母性十足。她甚至有时
会把他当成个孩子,用自己的臂膀护卫着他。有时,她甚至想,要是邱云飞和胡一百两个人变成一个人该多好,但她也知道,那是不现实的。她多么希望,邱云飞也能像胡师长那样,在战场上搏一回呀。
章梅就叹口气,冲着天上的太阳发了会呆道:老胡要是像你家邱云飞那样我就不操心了。
柳秋莎就说:拉倒吧,邱云飞连个仗都不会打,部队都像他似的,还能打胜仗。
章梅说:会打仗有啥用,早晚有不打那一天,不打仗了,看他还干啥去。不像你家云飞有文化,能写会画的,不打仗,照样有事干。
柳秋莎就笑着说:得了,你别在福中不知福了,要不然,等他回来,咱们换换。
章梅笑着说:得了,你要是觉得老胡好,那你当初为什么不答应老胡。
柳秋莎也笑了: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说完两个人就都笑了。
那天夜里,柳秋莎做了一个梦,梦见邱云飞参加战斗了,敌人很多,又是枪又是炮的,团团地把阵地围上了,后来邱云飞就脱光了膀子和敌人拼上了刺刀,邱云飞冲冲杀杀的,在梦里,他只给她留了一个背影,她一会觉得他是邱云飞,一会又觉得他就是胡一百,她都觉得不知道梦中的“他”是谁了,突然,飞过来一发炮弹,在“他”身旁爆炸了,“他”被炮弹炸飞了……她在梦中哭了起来,结果把自己给哭醒了。醒来后,她一时不知自己在哪,她坐了起来,当手摸到柳北和柳南时,她才知道刚才做了个梦。她用手一摸脸,脸上是湿的,枕头也被泪水打湿了。她躺下来后,仍感到害怕,心咚咚地跳着,她便再也睡不着了,一直挨到天亮。
直到邱云飞寄回了第一封信,她的心里才踏实下来。邱云飞的信写的很有文采,也很有诗意。邱云飞的信是这么写的:
秋莎你好;我在朝鲜的土地上思念着你和孩子,以及祖国。我们入朝是为了保家,你安心地照顾孩子吧,也许孩子出世时,我还不在你身边,你要保重。孩子的名字我已经想好了,咱们已经有南和北了,朝鲜在祖国的东方,不管男女,就取名叫“东”吧,也算个纪念……
柳秋莎读着邱云飞的信时,竟读出了酸酸的意思,她从来没有这么思念过他。柳北出生时,他还在延安,那时她没觉得有什么,以前,虽然他们不在一起,可他们一直在一个部队里,部队不管走到哪,她都是清楚的,开战的时候,她去阵地上抢救伤员,有时她还能碰见他。现在不一样了,邱云飞是出国作战,远离祖国,远离亲人,她没有理由不想他。她还想医院那些战友,以及马院长,他们现在都好么?此时的她恨不能生出一双翅膀,飞到朝鲜去,飞到在朝鲜战斗中的那些亲人和战友们的身边去。
第二天,柳秋莎和章梅见面时,就说到了亲人的信。柳秋莎就说:老胡来信了吧。
章梅就说:来了还不如不来,一句话都没说我,就说想孩子。
柳秋莎说:不能吧,怎么会呢?
章梅就从怀里掏出信道:不信你看看。
柳秋莎就打开了胡一百的信,那封信果然写的很简单,上来就说:我很好,不必挂念。我现在就想儿子,想望岛,你一定把我儿子带好,等我在前方把美国人赶回老家去,我就可以回
国看望我儿子了,对了,孩子出生了,就让他叫胡望岛,记住了,就叫胡望岛,不能叫别的……
柳秋莎看完信就笑了,她没觉得胡师长的信有多么简单,直截了当,该说的都说了,实实在在。她暗自在心里把邱云飞和胡一百的信在内心比较了一番,邱云飞信让她心里热乎乎的,潮潮的,动动的。胡一百的信,一下子就把人的心砸实了。她再看章梅时,心里就多了份庆幸,庆幸邱云飞的信如诗如歌,那封信让柳秋莎的心里高兴了好长一阵子。
开春的时候,先是章梅的孩子出生了,果然又是个男孩,名字果然就叫胡望岛,在章梅生产的过程中,柳秋莎当仁不让地跑前忙后,那几天,她还把胡望岛接回家住了些日子。
不久,柳秋莎生产了,从肚子疼到孩子生出来,前后不到一个小时,按柳秋莎自己的话说:都生过俩了,生第三个就像上趟厕所那么容易。
孩子落地第一声啼哭后,她撑起身子就往孩子的裆下看,果然是个男孩。这回她满意了,她踏实了。从怀第一个孩子开始,她就盼生个男孩,现在终于盼到了。她满意了,冲接产的医生护士说:终于生了个带把的,以后再也不生了。
孩子起名就叫邱柳东。就在邱柳东会喊妈妈时,一个噩耗从朝鲜传了回来,马院长牺牲了。据留守处的人说,敌人轰炸了后方医院,马院长为了转移方向,被敌人的炮弹炸死了。
当柳秋莎和章梅得到这样的消息时,俩人都惊呆了,她们做梦也没有想到,马院长会牺牲。
毕竟马院长在后方医院工作,马院长的牺牲,让两人同时感觉到,战争离自己并不遥远。
那天夜里,哄睡了三个孩子,柳秋莎在灯下给邱云飞写信,她也想把信写得诗情画意一样,可她却做不到,于是她就学胡师长的样子,有啥说啥了,她的信是这么写的:
云飞;我和孩子都很好,不要惦念。马院长牺牲了,他是个好人,老革命了,你要替他报仇。少拿笔,多拿枪,多杀美国鬼子,千万别吃闲饭……
信发走了,接下来,她就剩下了等待。在等待的日子里,柳北上了小学,柳东会蹒跚着走路了。就在这时,邱云飞从朝鲜战场上回来了一趟,他是志愿写回国汇报的代表团中的一员,这时的邱云飞已经出了大名了。他已经成长为著名的战地新闻工作者了。国内的大报《人民日报》《解放军报》经常有他在前线采写的通讯报道。他在北京向毛主席和全国人民汇报完工作,回到家里住了几天,直到这时,柳秋莎才知道邱云飞已经成了志愿军的名人了。
邱云飞又一次入朝之后,她开始关心报纸上的内容和消息了。从那以后,她就会隔三岔五的在报纸上看到邱云飞写的文章,邱云飞的文章写得很感人。柳秋莎对胜利充满了希望。
章梅也看报纸,有时,她读完邱云飞的文章,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就红了,然后就为邱云飞抱不平说:秋莎,以后你别说邱云飞吃闲饭了,他的文章写得很感人呢。
柳秋莎心里高兴,但嘴上还是说:写个文章算啥,不杀敌人就是吃闲饭的。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是满足和高兴的。从那时起,她把能看到邱云飞写的文章都剪得起来,有时她当着孩子的面就朗读那些文章,读完了就大声地问孩子们:你们知道这文章是谁写的吗?
孩子们当然不知道,就瞪着眼睛看着她,她就说,是你们的爸爸写的,你们的爸爸叫邱云飞。你们都要记住了。
三个孩子就点头,邱柳东就含混不清地说:爸爸叫邱云飞。
柳东正是学说话的年龄,乖巧得很。
柳秋莎一边忙着留守处的工作,一边照看着三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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