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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队的战斗异常的艰苦卓绝,先是四进四出攻克的东北的交通枢纽四年,然后又兵临城下,迎来了解放长春。紧接着锦州战役打响了,也就是后来人们常说的辽沈战役。
这时的邱柳北已经三岁了。
在辽沈战役暴发前,邱云飞来到了东北的田野,他现在已经不是教员了,被分配到胡一百那个师当新闻干事,现在他的胸前挂着照相机,兜里又别着笔,这就是他的武器。
邱云飞出现在野战医院的时候邱柳北正在医院的院子里疯玩,她穿梭在那些飘荡在阳光下的白布单之间。
自从在延安分别,邱云飞还没有和柳秋莎见过面,他自然不认识邱柳北。那时正是中午时间,院子里一个大人也没有,邱云飞别无选择地冲邱柳北走去。
邱柳北早就熟悉了这里的一切,她对穿军装的军人更是稳熟得很,她好奇地打量着邱云飞。
邱云飞就说:小朋友,柳秋莎阿姨在哪里。
邱柳北就说:柳秋莎不是阿姨,是妈妈。
邱云飞意识到眼前的孩子就是邱柳北时,他心头一热,伸出手要抱邱柳北,邱柳北却跑了,她一边跑一边说:妈妈,妈妈快来呀——
柳秋莎刚给伤员换完药,她听到孩子的喊声,便走了出来,一抬头,便望见了邱云飞。眼前的人就是她朝思夜盼的,两个人都怔在那里,在她眼里,邱云飞黑了,也壮了,别在上衣兜里的钢笔帽,在太阳下闪着光,不时地晃着她的眼睛。她在他的眼里,她瘦了,更加成熟了,三年不仅是战争的磨砺了,还有孕育孩子的过程,在他看来,她更像一个母亲了。
她说:云飞。他说:秋莎。
在那一瞬间,两个人眼里都含了泪,视线朦胧了。最后两个人相拥在一起,泪水分别从他们的眼里流了出来。
邱柳北突然在一旁大哭起来,她不明白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吓坏了。
当柳秋莎抱起女儿时,女儿扎在她的怀里惊恐地冲着邱云飞说:你是坏人。
柳秋莎打了邱柳北一下,咽着声音说:他是你爸爸。
母亲无数次地提过爸爸这个词,爸爸对她来说是熟悉的,她甚至无数地想过爸爸的模样,可从来没想过眼前的邱云飞就是父亲。邱柳北惊惧地望着父亲,无论如何也不能把眼前的邱云飞和自己想像中的父亲对上号,接下来邱柳北躲在母亲的怀里大哭不止。
他冲她说:这个孩子真像你。
当两个人单独面对的时候,两人就那么长久地凝视着,他们似乎有许多话要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两人就那么相视着。
她说:你回来了,不走了吧。
他说:不走了。
她说:你的枪呢?
他掏出了钢笔,举在手里说:这就是我的武器。
她明白了,他回来不是参加战斗的,而是来采访的,她对采访并不陌生,他们医院经常来这样的人,拿着一支笔,端着一个小本,问这问哪的,然后把问到的话写在小本上,回去后就把这些东西发表在报纸上了,让更多的人看。她没有瞧不起这些采访人的意思,她总觉得这些男人大材小用了。拿笔的手本应该是拿枪的,现在拿个笔,连一个人都消灭不了,又有什么用。
于是她冲他说:你为啥不打仗?拿个笔能打死敌人。
他笑一笑说:这是上级的命令,况且,什么都得有人干才行。
她说:那就让别人去采访,你去参加战斗。
他说:这是上级的命令。
既然是上级的命令,她就不好多说什么了,但马上又联想到了自己,自己有邱柳北拖累着,三年了,除了给伤员换换药之外,她没有干过更多的工作,一想起这些,她脸上就发热,总有一种吃闲饭的感觉。现在自己家里又多了一个吃闲饭的,她一直认为不打仗就是吃闲饭,她心里愈加不安了。
那天,她突然做出一个决定,把邱柳北送回老家靠山屯去。在这之前,她曾动过这样的念头,他们这支中队这样的例子也不新鲜了,长征时候有,延安的时候也有,就是到了解放战争也有。刚开始,她没下定决心,那是因为邱柳北还小,她舍不得,况且在医院工作,她一边带孩子一边工作,还能忙得过来。她现在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要离开医院,去部队参加战斗。但她这话谁也没对谁说。
两人商定把孩子人送回老家靠山屯,说做就做,两人请了一个假,一起回了靠山屯一次。她
相信,好心的屯人是会接受邱柳北的,自从逃离靠山屯,她还没有回去过。
当柳秋莎一家三口出现在于三叔家门前时,于三叔惊呆了,他做梦也没有想过,柳秋莎会回来,在他的印象里,芍药早就被日本人打死在老林子里了,就是不被打死也被冻死战死了。这对于当年抗联来说,发生的一切都不新鲜。
于三叔前后左右地把柳秋莎看了。
柳秋莎就说:三叔,我是芍药哇。
真的是芍药,于三叔惊呼一声,便呼地奔了过来。
一家人围着柳秋莎问长问短,问园问方地问了个遍,柳秋莎便一一答了,当于三叔得知芍药要把邱柳北放在自己家里寄养时,他一拍腿说:芍药哇,你就啥也别说了,这算了个啥,你们为革命脑袋都不要了,这点事算个啥。
柳秋莎还想说句客气的话,见于三叔这么说,便把所有想说的话又咽回到了肚子里,她知道乡亲们的心情是火热的。
当下,于三叔叫过自己的三个孩子,老大是个男孩,十几岁了,老二是女孩,**岁的样子
,老三是个男孩,拖着鼻涕,五六岁的样子。于三叔就说:芍药哇,不瞒你说,我和你三婶本来还打算再生一个的,现在不生了,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你放心,有我孩子吃干的,就不让你的孩子吃稀的。
柳秋莎面对着乡亲的热情豪迈,她还能说什么呢,来之前,她让邱云飞带上了相机,此时,她抱起孩子,站在于三叔家门口,让邱云飞认认真真地给自己和女儿留了一张影。在以后的岁月中,这张照片一直伴随着她。
后来,于三叔又带着柳秋莎和邱云飞来到了柳秋莎父母坟前,当年的父母是于三叔等乡亲帮助掩埋的。此时,父母的坟前被当地政府立了块碑,上面写着:“抗联烈士”几个字,坟头已是荒草凄凄了。
柳秋莎跪下了,邱云飞也跪下了。
柳秋莎说:爹,娘,芍药来看你们来了。
说到这便说不下去了,她痛哭流涕,她此时也只能用痛哭来表达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于三叔说:芍药你就好好地哭一回吧,当年有日本人要抓你,大声哭一回都不能,哭吧,哭吧,把爹妈哭醒了,看看现在的芍药,完了你好上路。
柳秋莎在父母坟前,伤心欲绝地痛哭了一回。
接下来,她和于三叔一家人告别了。
三婶抱着邱柳北,刚开始孩子不明白这是要干什么,她还和三个孩子玩了一会儿,此时看到妈妈要走了,把自己扔下了,她受不了了,扯开嗓子哭了起来,她把所有的问题都归给那邱云飞身上,她没有爸爸时,一切都过得好好的,现在有了爸爸,她的日子就全变了。于是,她就一边哭一边喊着,我不要爸爸,妈妈你带我走,别不管我。我听话。
以前,柳秋莎曾威胁女儿,不听话就不要她了。此时的邱柳北多么希望母亲能把她带走哇。女儿起初的哭叫,让她停下了脚步,她泪眼朦胧地回望着女儿,于三叔挥着手说:走吧,别回头,几天就好了。
柳秋莎掉转头,果真没再回一次头。她迈着大步向前走去,后面跟着邱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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