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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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乎猜到了一点他的心思，可又觉得不可思议。郝平在后边突然开口了：“徐队长说得对，他能杀就杀吧，反正也杀不到咱们！”小赵也有点明白了：“你们是说……”
徐队长突然对车外叫了声：“你们看……”路旁的野地里，两条野狗正在互相厮咬着。小赵明白过来，笑了，但仍然说：“我明白了。可无论如何我
们也不能就这么坐等下去呀，刘大彪总还得抓呀！”徐队长说：“我并没有说不抓他呀，可干什么都要讲个方法吧……我说了，他多杀几个才好呢。”
“这……”小赵想了想改变了口气说，“也对，让他杀吧，看最后谁把谁杀了！”
我们几个心照不宣地笑了。夏一民不知怎么回事，说：“你们说些什么呀……你们是人民警察，对这么重大的案件怎么这个态度，我看你们都不正常，跟夏城这个地方似的，很不正常……”夏一民说得对，是不正常，来夏城这么两天，我都觉得自己有点不正常了。在一个极不正常的社会环境中，作为个体的人很难保证自己的正常，或者说，在这种环境中，不正常反而正常了。对不正常的事，有时真得采取些不正常的办法。可是……
我的心里泛起一股苦水。
我的怀疑是有道理的，徐队长的计谋也起到了应有的作用。我们离开以后，金显昌和他的谋士有点乱了方寸。其实，他们比我们更清楚一切是咋回事，而且在目前还掌握着主动权。
我们走后，金显昌又把老五单独叫到屋子里臭骂一通，又踢了几脚。老五挨着打也一动不敢动，只是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这也不怪我……当时，我们眼看追上刘大彪，没想到那两个警察突然出来插一腿，我们一慌，就把他追丢了，我和老七也跑散了，我只得自己回来，谁知老七他……”
金显昌恨恨地骂我们：“妈的，这俩小子是专门来给我添堵辣了……”又骂老五，“我养你们有啥用，连这点事都办不了！”
老五说：“我知道自己错了，可天太黑了，又是在他家，我们牙熟悉情况……”停了停小心翼翼地说，“刘大彪他不一定说了什么，当我们要干他时，他使劲喊冤，说对得起大哥，他没对警察说什么……”
金显昌说：“还没说什么？没说人家怎么给我打电话，怎么会找上我？你还给他说好话？！”
老五说：“这……我是说，他没说什么要劲的话，他真要说了的话，那两个警察就不会对您这么客气了！”这话似乎起了作用。金显昌脸色缓和一下马上又严厉起来“不行，就算他没说什么，现在也得变心了……去，赶快安排一下一定要找到他！”
老五退出去，金显昌又急又气地在屋里乱转。才经理小心州上前说：“大哥，小不忍则乱大谋啊……你不能乱了方寸，当前螽重要的是对付公安局，还有那两个外来的警察，我觉出来了，这谬人不好对付！”
金显昌恼怒地说：“妈的，一脚没踩住冒出他们两个来，惹鑫了我连他们一起收拾，让他们有来无回！”才经理吓了一跳说：“不行不行，大哥你千万可别有这个薤法，不管怎么说，他们终究是警察！”
金显昌说：“那你说该怎么办？”
才经理说：“对他们暂时还不用担心，他们再怎么也是外兰金显昌不满地说：“有什么不好？无毒不丈夫，我看这是个好招儿。你不是说，那两个警察在路上见过周春去找孩子吗？这说明孩子在他心里很重，咱们就抓住他这一点，看他露面不露面！”“这……”才经理转移了话题，“大哥，这得谨慎行事，眼前咱们还是稳妥点好，还要办大事呢……咱不是已经买了两个乡的地么，现在上下有些反映，得把精力放在这上面，注意点。”
金显昌一拍大腿说：“怕什么？反映，反映能把我怎么样？还不是干鼓肚？夏城人我捉摸透了，只要一吓一压，都老实。有几个挑刺的，像老党员那样，也是听轱辘响不知井在哪儿，告也白告。他告几年了，把我咋的了？等我倒出手来再跟他算账！”又把话题拉回来，“我看，当务之急还是这两件事，周春和刘大彪，必须快点把他们解决了。这两天人手缺，老七又死了，回去你还得找金伟，让他想办法让老三出来，我需要他！”
才经理说：“这事也不那么好办，那两个外来警察从中一搅和，影响也挺大，恐怕金伟不一定办得了。”
金显昌不耐烦地说：“不是让他一个人办，只要他提出来，找出个理由来就行，别的事不用他，花多少钱你做主。啥大不了的事啊？你去找他，必须把这事办好！”
才经理说：“这……除了应该打点的，还得另外给马大魁哥俩一些钱，把他们嘴堵住，以免他们上告……”
金显昌一拨拉脑袋说：“不，不能给他们钱，惯他们这脾气。不就是打断一条胳膊吗？有本事就让他们告去！”
才经理说：“大哥，咱们不能这样，咱还有大事要办，小不忍则乱大谋，咱又不是没钱，把他们嘴堵上算了，这样，金伟也好说话！”
金显昌：“这……好吧，这次就依你，你看着办吧，不过要跟他们说明白，要是再跟咱们过不去，那可就不是一条胳膊了……对了，别忘了，要多给老七家点钱，三万五万都行。”才经理点头答应，想了想，有点感慨地说：“大哥，你对我够意思，我对你有什么话也不能不说，我觉得，你不能光整钱，钱只是经济基础，我们虽然上边有人，可终究要靠别人，我的意思是有了经济基础，还得往上层建筑使劲，有钱，还要有权……”
“你说得对，”金显昌把话接过去，“是这么回事，我他妈的钱不少，可人们看你的眼光总跟当官的不一样，叫人不得劲……你说得好，我就是要用我的钱去买他们的权，再用权去整更多的钱！”“是啊，”才经理说，“所以，你现在办什么事就不能像从前似的，就要讲究方法。你要努力改变形象……现在你是镇人大委员．才刚刚开始，今后还要往县、市使劲。凭你现在的基础，想从政，不是什么难事……”
这时，开车的老五向前叫了一声：“大哥您看！”
他们看的是我们坐的吉普车。金显昌轻蔑地冷笑一声说：“还他妈刑警队长呢，坐这种破车，给他买新的还他妈的装廉洁，不要……老五，超过去！”
老五一按喇叭，加快了车速。
两车擦肩而过，我们都看清了对方的脸。我看见，金显昌得意地笑着向我们招招手，他的轿车擦着我们的吉普车迅速超到前面去。小赵把手做成枪形，对前面的轿车瞄准：“啪——妈的，我要说了算，现在就毙了他！”
开车的徐队长笑了一声。
金显昌的车驶过去后，才经理说：“对了大哥，我看那个记者在车里，又让我想起这件事，老四他们干的有点过火了，好歹他是省报记者，没准会给咱添麻烦！”金显昌轻视地说：“记者算个屁呀，不就是舞文弄墨嘛，怕他干啥？这次只是给他个教训，他要是再来夏城算计我，我要他留下点什么！”
才经理说：“大哥，你可不能小看他们，他是没有权，可他有笔，有报纸，给你造影响也不好。”金显昌笑了说：“他敢？他有笔，我有钱，看他的笔厉害还是我的钱管用。他要敢在报纸上整我，我一是花钱雇人写文章跟他干，二是雇大律师上法院告他，非治老实他不可！惹火我，我把他记者的饭碗给他砸碎喽……再不行，我派几个弟兄找他家去！”金显昌在讲夏一民，夏一民也在讲金显昌。他慷慨激昂地对我们说着：“……就这种人，反而成了你们夏城的人物，也太不像话了。他们敢这么对待我，又会怎么对待普通群众呢？他们就是村匪屯霸、不，是镇匪县霸，是恶势力，是黑社会……对了，他们还有手铐，有警棍，都是从哪儿来的，你们公安机关为什么不管？这事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要给我好好解答一下！”
徐队长还是一笑：“这我可解答不了，你最好去找我们领导，对，你是记者怕什么？我要是记者，说什么也咽不下这口气，非得找县领导说说不可，让他们给个说法。”
夏一民说：“对，等进城我就去县委县政府，见见书记县长，看他们怎么说！”
小赵呼应着：“我跟你一起去，把这个金县长的事跟他们好好反映反映……”
郝平在旁着急了，他说：“赵哥，你可别胡来，这有什么用啊！”
小赵说：“怎么没用？你们怕这怕那，我不是夏城人，我才怕！”
夏一民说：“我也不怕，咱们俩下车就去！”郝平更急了：“夏记者，赵哥，你们……”徐队长突然大声地说：“郝平，你别管闲事，我支持他们的值法，是应该反映反映……看见没有，前面就是县委，你们去不去？”不知不觉间，车已经进了县城。
徐队长真的把车停在县委大楼外面，小赵和夏一民也真的锣了心要去见县领导。小赵把萌萌交给郝平就要下车，拦都拦不住没有别的办法，我叫了一声：“等一等，我跟你们去！”我们三人下车，郝平还想阻拦，把头探出来说：“赵哥……”徐队长说：“郝平，你别管行不行！”
郝平说：“队长，你……”
徐队长说：“我看，你应该向你的同学学习！”郝平说：“你怎么不学习呢？”
徐队长乐了，说：“你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徐队长说着，和我们打了声招呼，按一声喇叭，驾车离去。这个人，我一时真闹不清怎么回事。
我、小赵和夏一民走向夏城县委办公大楼。我这样做，一是挂心小赵他们惹出什么事来，二是也觉得有必要把一些想法和县訇导反映一下。可是，我们要见的夏城领导，将是一个什么样的呢？他将怎样对待我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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