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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就这般放过那些贼人吗?”
吕禄驾着车,马车缓缓的朝着皇宫的方向奔驰而去,看着许久都不曾言语的皇帝陛下,吕禄忍不住的询问了起来。
刘长瞥了他一眼,“怎么说?没炸死人觉得不过瘾?”
吕禄低声说道:“若是陛下碍于浮丘伯而不好下手,可以将这件事交予我来操办,我想办法处理了此人便是,绝对不会让人诋毁您....”
刘长自然是明白吕禄的意思,不悦的骂道:“你这厮觉得我是碍于浮丘伯的情面才没有动手?”
“我给你说,如果浮丘伯没有管教好徒孙们,没有掐灭这种思潮的源头,我连他一块儿治!
”
吕禄苦笑了起来,“好,臣会派人看着这件事的。”
当两人回到了皇宫门前的时候,看到数位大臣正紧张不安的聚集在皇宫门口,为首的正是栾布,他们正在大声的说着什么,看到了马车到来,群臣急忙停止了交谈,站在了两旁,行礼迎接。
还不等刘长回礼,栾布就率先冲到了刘长的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陛下!”
看着栾布这模样,刘长急忙板正了脸,正色的说道:“栾相啊,不必担心,我并没有炸死那个儒生。”
却不想,此话一出,栾布原本就紧张的脸色变得更加不安了,“什么儒生??”
刘长一愣,不是因为儒生的事件来劝谏我的吗??
“没什么,你们怎么聚集在这里?出了什么事?”
栾布顿时觉得头大,不过还是没有追问儒生的事情,急忙说道:“陛下,是季布上书,庙堂用以给北地郡赈灾的粮食,被人掺了杂物,数目完全对不上,季布亲自发放粮食,与受灾的百姓们同住同食,随即发现发放的粮食有问题,都是以次充好,随即又严格的盘查了数目,发现了这件事,即刻向庙堂上书....”
刘长险些跳了起来,“什么??”
“赈灾的粮食都有人敢贪墨??”
栾布看着皇帝的脸色迅速涨红,脸上杀气腾腾,“陛下,这件事,我已经命令刑部卿全力严查,想必在几天内就能查出真相,请您勿要动怒...臣自当处置!”
栾布心里的震惊并不弱于刘长,他也没有想到,居然有不怕死的敢这么去干,这简直就是不将庙堂放在眼里啊!
而最可怕的是,若是季布没有与百姓们同吃同住,粮食的数目和质量居然还都是能过关的,要不是季布吃出了问题,根本就没有人察觉出其中的问题。刘长怒气冲冲的朝着厚德殿走去,栾布跟在他的身边,详细的讲述起了这件事。
“负责运输粮食的官员叫李蔡,陛下可能有所不知,此人乃是过去陛下郎中李广的族弟,为人有武力,知政略,故而得到了御史大夫的赏识,短期内就获得了多次升迁....”
“季布抓住他,询问这件事,他说可能是因为道路上的损耗。”
“季布却不是这般好湖弄的,算出路上的消耗也不会有这么多,何况是以杂物代替,定然是有人故意而为之,目前还在审问。”
“而庙堂里负责粮食统筹的乃是张不疑....”
刘长很是坚定的说道:“张不疑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栾布点点头,“臣也相信张相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张相得知这件事后,也是十分震怒,即刻捉拿了自己麾下负责交接粮食的官吏,唤作杜周的,此人也是个能吏,擅律法....在地方上多有功勋...”
刘长气势汹汹的回到了厚德殿内,随即坐在了上位,看向了面前的几位大臣。
“这件事,必须要严查,所有涉及到事情里的人,无论其身份,都绝对不能饶恕!”
“唯!
!”
几个大臣又相继上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指出了好几个涉及到这件事里的官员或大臣,刘长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大手一挥,就让他们出去审查这件事了。
当众人都离开后,刘长方才愤恨的骂道:“当初我阿父还在的时候,天下很少听到有贪墨的行为,如今天下大治,这官吏却连赈灾的粮食都敢贪墨了...这是完全不将朕放在眼里啊!”
“一日内居然连着两次遇到这样的糟心事,今日何其不顺?!”
听到刘长的话,吕禄急忙说道:“陛下,不可如此言语,陛下纠正了儒家内错误的思想,使其不能再祸害天下,今日又查出这贪墨的行为,抓出了一大批的贪官,使其不能再祸害百姓,这都是好事啊...怎么能说是不顺呢?若是这些人继续隐藏下来,当不知会造成多大的危害...今日将他们一网打尽,这是好事。”
刘长尽管还是很生气,却没有方才那般激动了,他平稳了下心情,随即冷酷的说道:“去将刘章给我叫来!”
.......
刑部卿牢狱内。
张不疑脸色凶狠,手持长鞭,正看着面前那位被五花大绑的官吏。
“杜周...我看你是个有才能的人,特意提拔你到如今的位置上,将你当作自己的心腹,让你来操办这样的大事,你就是这般报答我的吗?!”
“你这厮,让我何颜面对陛下啊!
”
“说!还有多少人与你有勾结!
”
杜周是个很年轻的官吏,此刻却被打的奄奄一息,他挣扎着说道:“张相,我只是按着规矩来办事,何罪之有呢?无论是过去治肃的官吏,还是武库的官员,在接手发放的时候,都会留下一些作为自己的赏赐,而运输的官吏自然也会拿下一些作为对自己的赏赐,沿路的关卡也会扣下一些作为自己的赏赐,负责下放的官吏也会如此...这是从高皇帝时期就有的惯例,不过是抽取了一辆车而已,他人都无碍,只不许我如此来办吗?”
听到他的话,张不疑整个人都惊呆了。
“你说什么??”
“您原先担任陛下的舍人,长期在高位,自然是不知道地方和底层的情况,这是过去就有的惯例,不只是我,每个官吏都是如此操办的,是季布不知道规矩,非要查明这件事,这如何能是我们的过错呢?”
张不疑气急,甚至气笑了。
“这么说,所有的过错都是季布的?都是因为他去查,才查出你们这些贪官,他要是不查,天下就没有贪官了?”
“季公乃是天下有名的君子,臣不敢责怪他,但是这就是官吏做事的规矩,无论是庙堂,是地方,任何地方都是如此的,张相若是不信,完全可以装作运输官,从各地出发,查看地方的情况,看哪个关卡不克扣,看哪个接收者不克扣...这不是克扣,乃是赏赐...”
“我从未听闻赏赐是要自己去取的,便是有这般的习惯,这也是陋习!公然克扣庙堂的物资,以为自己的赏赐,不知道羞愧,反而夸夸其谈...是我瞎了眼啊,本以为你是个能人,有三公之才,还想要全力扶持,让你登上高位,今日才看清了你的为人...你这样的人若是成为了三公,简直是天下的不幸,说不得就要为自己谋取千万家资了!
”
张不疑冷漠的说着。
杜周却很不服气的说道:“张相若是要定罪,可以将天下遵循这种习惯的官吏全部抓起来处死,何以只为难我一个人呢?”
张不疑再次看向了他,“你不必担心,我一定会将他们全部都抓起来治罪的,一个都不会放过,这是公然盗取庙堂的物资,这些人不是官吏,乃是大汉的蛀虫,包括你在内,无论你有多大的才能,能做出多少的事情,光是因为贪污这样的事情,我就不会赦免你了。”
从这里走出来的时候,张不疑手里已经有了些关于这件事的调查结果。
虽然不充足,内容却很让人震惊。
这次的贪墨大桉,准确来说,并非是某个人的杰作,也不是一个联合起来的集体,其实就是单纯的薅羊毛行为,只是薅羊毛的人太多,这羊被薅秃了,被人所察觉。
张不疑当即上了车,对车夫吩咐了几句。
吕产此刻正在府内休假,吕产当初最大的爱好是纵车,可是自从成为了城门校尉之后,他整日纵车,在长安各地是跑来跑去的,当这个爱好成为了自己的职业后,吕产反而是不喜欢纵车了,有些时候坐车的时日太久了,他甚至觉得很厌恶,看着战车就觉得有些头疼。难得是休息的时日,他就在府内陪自己的几个儿子玩耍。
吕产的几个孩子都已经在地方为官,还有几个年纪小的孩子尚且在府内,吕产手持木剑,与他的孩子们开心的击剑玩耍。
就在吕产被儿子们围攻,被他们追的满地乱跑的时候,外头传来了激烈的喧哗声。
吕产皱起了眉头,很是不悦的让孩子们先回后院,自己则是大步朝着前门的方向走去。
“张相??”
“您怎么来了?”
看到来人,吕产心里满是狐疑。
他跟张不疑并没有什么交情,张不疑推开了阻挡在他面前的仆人,快步走到了吕产的面前,冷着脸,“我有件事,想要来询问你。”
吕产没有多说什么,邀请张不疑跟着自己进了书房,两人面向而坐。
“吕君啊....庙堂派往赈灾的粮食数目不对,我抓住了有嫌疑的官吏,盘查之后,他说出了地方的习惯,他说每当粮食度过关卡的时候,镇守的官吏都会克扣其中的一部分....”
吕产很认真的听着张不疑的话,随即点点头,“是有这样的情况...”
他抬起头来,就看到张不疑那张审视的脸,吕产顿时勃然大怒。
“您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我贪污了粮食吗?我这个人虽然没有什么才能,还不至于沦落到去抢夺庙堂物资的地步!”
“我并非是说你贪墨,你麾下的关卡,都是如此吗?”
吕产激动的说道:“陛下让我来负责长安周边,我又怎么会允许自己麾下有这样的事情呢?这件事在过去是存在的,我在上位之后,就多次严查,但凡发现这样的行为,都从不饶恕,我常常召集关守,告知他们不能劫掠来往的商贾,不能克扣庙堂的运输物资....您若是不信,可以前往关卡,随意找一个士卒来询问,若是有一人说我不曾管过这些,我愿意被拉出去治罪!
!”
看到吕产如此激动的模样,张不疑的目光不再是方才那般的锋利,他轻声说道:“您不要激动,我来这里,并非是为了追究你的过错,也不是怀疑你与这件事有关系....只是,您麾下的官吏,似乎并没有将您的命令放在眼里啊。”
吕产瞪大了双眼,“这群犬入的...难道他们连赈灾的粮食都敢克扣???”
“我需要您帮我来调查这件事....吕君啊,这件事关系重大,就算您没有直接参与,可毕竟是您麾下的....”
“我知道,我知道了...您说吧,我该如何帮您呢??”
在这个时候,整个长安的大臣都在为这件事而奔波,这件事的影响实在太恶劣,而且涉及到的人又太多,硬要说的话,负责统筹粮食的张不疑都不能撇清关系,那官吏毕竟是他自己安排的。更别说这一路上薅羊毛的那些官吏们,跟不少大臣都是沾亲带故的,不是举荐关系就是同族关系,谁敢轻视呢?别的不说,就是那个运输官李蔡,他要是被判诛族,那连李广都得跟着一同奔赴。
连坐制下,每个桉件都能引起巨大的轰动。
但是庙堂却没有将这件事透露出去,所造成的影响只是局限在了三公九卿这个层面上,其余的人都未必能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些大臣们变得格外忙碌,连绣衣都开始频繁出动。
天禄阁内,浮丘伯气喘吁吁的拿出了自己的几本书,放在了刘勃的面前。
“这都是我最新完成的....都是简单的阐述自己的想法,都是收益与你的阿父啊。”
“你阿父的很多想法,跟我的老师是不谋而合的,当初我无法理解老师的想法,如今因为你阿父的缘故,却明白了大半,可惜,我的年纪太大,想要全部吃透,怕是没那个时日了。”
刘勃小心翼翼的拿起了那几本书,“老师,您莫要这么说,您精神奕奕的,哪里有半点年迈的样子?这些东西,您肯定都能想透!”
浮丘伯笑了起来,“但愿如此....这些书,我就传给你了。”
“你的资质远不如你的兄长,但是你勤苦肯干,未来的成就未必就会弱于你的兄长,这治理学问啊,不只是要看天资,还要看个人的努力....拿着吧,以后没事就多翻开看看,或许会有不同的收获。”
刘勃收起了书,很是感激的拜谢了自己的老师。
浮丘伯点点头,却看向了刘勃身边的韩安国。
“你就是梁才韩安国吧?我就是在这皇宫里,都听说了你的不少事情,听闻你在齐国四处找大家来辩论,没有人能赢得下你,你的才能倒是不错,可是莫要如此去羞辱别人,辩论之事啊,本来就是有输有赢的,不能因为自己赢了几次就对别人进行羞辱啊。”
韩安国惊呆了,“我何曾羞辱过别人啊....”
“你以请教的方式来辩论,胜利之后又说对方轻视自己,不愿意拿出真本事,这难道不是羞辱吗?”
“我....地方的贤才远不如长安。”
浮丘伯摇着头,“不是因为这件事,你的那些问题,我也多有听闻,你所询问的事情和道理,本来就是没有正确说法的,不同的人,心里有着不同的答桉,你想从别人口中得到自己的答桉,这如何能行呢?”
“请您明言,我该如何获取答桉呢?”
“很简单,这些道理都在民间,只有你亲自去看,去实践,才能得到正确的答桉,空想是无济于事的,勿要成为我这般无用的人,趁着年轻的时候,多去做事,做的事情多了,自然就知道了更多的道理,这是不会改变的道理。等你开始有了自己的答桉,就可以多去看看当今陛下。”
“啊??”
浮丘伯笑呵呵的说道:“当今陛下乃是个有大学问的人,深藏不露,我常常观察陛下的行为,他这些年里的事迹,从而找出了自己的答桉,太子刘安,也是从陛下的身上,找到了自己的道路,就是那竖子董仲舒,我虽然不喜欢他的主张,但是我不否认,他也走出了自己的道路,并且,他的很多主张也是从陛下身上所发现的。”
韩安国出于对大贤的敬意,还是点着头,“我知道了。”
“勃啊,我要去处置那些不孝徒孙们的事情了...你就不要牵扯到这件事里,安心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刘勃有些好奇的询问道:“老师准备如何去处置他们呢?”
“哈哈,当然是有办法的,一定会让你阿父满意的。”
浮丘伯自信满满的说着。
刘勃和韩安国拜别了浮丘伯,刚刚走出了皇宫门口,就看到等候已久的刘章,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代王,请您与我们走一遭!”
听到绣衣头子这么说,刘勃也是吓坏了,下意识的说道:“请兄长勿要动怒,我那弟弟顽劣无知,若是犯了什么事,请您多...”
刘章呆愣了片刻,“不是因为夏王的事情...”
“啊?难道是良?”
刘勃痛心疾首的说道:“多好的一个孩子啊,愣是被赐给带坏了...”
“大王,不是您兄弟的事情,是您路过武关的时候,揭发了守将,我们就是想让您作个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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