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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平坦的小路上,有行人正在朝着东边缓缓前进。
大概是因为户籍太多的缘故,这里的道路并非是空荡荡的,前后都是人,有商贾,有游侠,有士人,众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也没有开口,彼此默默无言的朝着目的地出发。而此刻,那些人的脸色看起来都有些不安,走在前方的商贾不断的鞭策着马匹,想要加快些速度,拉开距离,而走在后方的人,则是尽量放缓速度,也在尝试着拉开距离。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行驶在他们中间的那一行人。
他们足足有数十人,看起来各个面色狰狞,不类良善,就连走在他们身后的游侠,心里都有些犯怵。
士人们几次聚在一起,对着那些人评头论足。
他们得出了结论,这伙人要么是盗贼,要么就是水贼。
别无其他可能。
可是他们这地界治安相当不错,国相是个很有本事的人,很多年都不曾听闻这里出现过什么盗贼,这伙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
迎着众人那警惕的目光,朱蒙忍不住摇起了头。
“大王啊,您这长得不像是好人啊…走到哪里,都是如此,我敢打赌,再走半个时辰,就会有亭长追上来,然后我们还得解释…”
朱蒙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整个人都很是无奈。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大汉诸侯王不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大摇大摆的走在官道上,就看哪个失心疯的敢来阻挡。
刘勃听着他的话,轻笑了起来,“无碍,解释开了就好,主要还是我们人太多,又不像是求学的士人…”
“求学的士人?我们看起来像是一群打家劫舍的强盗!强盗看到我们都得跑!”
韩安国打断了他,“勿要这么大声,你吓到后面那些游侠了。”
朱蒙反应过来,笑着转过头来,看着身后那些面色复杂的游侠们,挥了挥自己的手,很是和善的叫道:“不要担心!我们不是强盗!”
那几个游侠脸色大变,死死握住腰间的佩剑,都不敢再前进了。
韩安国摇起了脑袋,“跟着我们求学了这么久,你还是没有长进啊,你这么说,不是让人更加害怕吗?”
“还求学?整个齐国都被我们转了一遍,就那些大家,现在怕的连门都不敢出了,都怪你,说是求学,却给他们弄得哑□无言,有几个人被你问了之后直接就关上了大门,再也不愿意传授弟子…我算是看出来了,大王是带着人出来吓唬行人,你是带着学问去吓唬那些大家…就方才那个治法家的,说的多厉害,得知你来了,直接闭门不出,说自己重病,你在齐国的名头都传开了…知道人家怎么说你吗?”
“他们都说你是来齐国证明梁国之才的,就是来报仇的!”
“你看你给那些大家们给吓得,送我们出来的时候的那眼神,不知道还以为我们去他家里将他族人都给屠了!!”
朱蒙的声音再次变得有些大,他也反应了过来,急忙回头,对着那些游侠们说道:“不要害怕!我只是比喻!!”
韩安国苦笑了起来,他此刻也是有些狐疑,梁国没有什么才人,自己在梁国时遇不到什么对手也就算了,可是这齐国,明明是天下大家最多的地方,怎么连他们都回答不出自己的问题,在一些方面还不如自己呢?
他忍不住询问道:“大王啊…您觉得我的才能如何啊?”
刘勃沉思了片刻,说道:“放在地方很顶尖,可若是在长安,感觉就很一般了,就我认识的那些人,能超过你的也不少,我师父,我师兄,我兄长,还有我在那边的一些长辈,像韩公啊,毛公啊,还有我兄长身边的一些人,胡毋公啊,司马公,就是我那个弟弟身边,也有个孩子,挺厉害的,我感觉你跟他差不多吧…不过人家年纪还很小,我也很久没有见到他,也不好说他的学问有没有超过你…”
听到这些,韩安国终于安了心。
“果然还是因为天下的英才都在长安,所以才显得我很突出…我的才能还是远不如人啊。”
朱蒙却骂道:“放屁,我亲眼看到你将那大家说的险些喷血…我就不信长安人都能如此??”
刘勃再次说道:“我并没有说谎,这样的人在长安确实不少,我兄长身边的,年长者且不提,就说年轻的,就有八个人,我感觉都能做到这个程度…”
朱蒙有些懵,也有些被他们两人所说服。
“难道这长安人就这么厉害?”
不出意外的,在他们刚刚走出齐国的领土,来到胶东国的时候,就有亭长将他们团团包围。
刘勃还是一如往常的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明,可是此处的亭长哪怕是在听到吕家人的身份后,也并没有放行,反而是一脸的严肃。
“请吕君莫要见怪,胶东国内出了大事,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进出,请您在驿舍里等待片刻,且等我接到命令后再让您进入。”
刘勃大吃一惊,“国内出了什么事??”
亭长没有说话,只是指向了驿舍的方向。
连带着那些游侠士人等等,都被带到了那驿站,在这里聚集的人并不少,看起来都是被强行留在这里的,这让刘勃更加的惊讶,同时也是深深的担忧,难道是自家仲父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当然,刘勃用的是吕家人的名头,这里的人虽然不敢让他继续前进,却也不敢为难他,特意给他们一行人都安排好了内屋,但是此处人多,刘勃并没有应允,反而是将屋子让出来,腾给了那些老弱妇孺们去居住,被让位的老丈很是激动,亲自前来道谢,在这些人入住之后,周围的人看向他们的眼神终于不再是那么的警惕了。
就算是强盗,看来也是个懂得尊老爱幼的强盗。
有士人主动前来亲近,刘勃便与他们攀谈了起来。
说起胶东国的事情,这些士人似乎是知情的。
“还能是什么大事呢?肯定是胶东王对周家动手了呗!”
“周家??”
“哦,君是长安人,对此处的事情尚且不知晓,这周家,便是傅阳侯周聚之家,他曾经跟随高皇帝,建功立业,军功赫赫,是一代大将可是他的这个儿子周遬啊,就远不如他阿父了,他先前一直都在经商,胶东国商业便利,商贾极多,这人自愿堕落,去经商,咳咳,其实经商也没什么,但是胶东一直都有传闻,此人在偷偷的铸币,以此牟利,获取了大量的财富。”
“先前胶东王就曾调查这件事,弄得胶东国沸沸扬扬,两人不合,胶东王曾对左右说,一定要杀掉这个人!后来由阳羡侯灵胜来担任国相…方才缓和住了局面。”
刘勃皱起了眉头,“私自铸币可是大忌,每年都有数千人因为这件事而被处死,这个周速既然在胶东国闹得沸沸扬扬,庙堂怎么还对他无动于衷呢??”
“唉,大概是因为没有明确的证据吧,而且这位除却彻侯的身份,还有一个身份…他的妻乃是朝中张相之女…那张相是陛下的老师,胶东王也不敢说杀了他就杀了他啊…”
刘勃皱起了眉头,脸色很是难看。
“那现在就是胶东王对他动手了??”
“胶东王…毕竟年轻,这些年里,他们以经商的名义四处收敛财富,在各地都有很大的势力,甚至还设立了自己的钱庄…若不是对付他们,何以要封锁这道路,不许进出呢?”
与众人聊了片刻刘勃就有些忍不住了,看向了韩安国。
“君不必担心…就是势力再大,也不过是个彻侯而已,又如何能敌得过胶东•王呢?”
“原先陛下下令,严禁各地私自铸币,又下令要对货币进行改制,就是为了防止出现这样的情况…胶东国商业发达,是这类事情最多发生的地方,那胶东王既然动了手,那肯定就是有充足的把握。”
“这里乃是胶东国,您这些人也帮不上什么忙…等事情过去了,再去见胶东王,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着善后的便是了。”
朱蒙也是咧嘴说道:“是啊,那胶东王麾下几万士卒呢,哪里还需要您来担心啊?难道一个彻侯的势力再大,还能比得上一个诸侯国吗?再说了,胶东国四周都是强郡,随时都能支援,根本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听到他们的劝说,刘勃松了一口气,也打消了强行进胶东国的想法。
可是等到次日,亭长依旧没有放行,刘勃顿时就忍不住了。
“要对付一个商贾,还需要这么多天的时日吗?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刘勃也顾不上别的了,直接就拿出了验传,搬出了诸侯王的身份来,果然,亭长是再也不敢阻拦他了,直接行礼拜见。
“国内到底出了什么事?如实说来!”
“是大王不顾群臣的劝谏,强行捉拿了周漱,又派人去抓他的族人,弄得国内大乱,国相等人认为大王是公报私仇,反对对周家的抓捕行为,国相召集众人,想要打断大王的行为,大王大怒,想要将他们以联合贼人的名义抓起来,双方对峙…如今大王不能出宫,群臣在外不得进,双方都派了人前往庙堂,周围的郡县也不敢动…”
刘勃听明白了,君权和相权干起来了啊,自从庙堂开始限制诸侯王之后,地方上的局势就愈发的不同了,国相的权力越来越大,诸侯王的作用越来越小,而胶东王向来是个暴躁易怒的,他跟群臣的关系并不好过去也是一直都反对晁错的削藩论,这次在处置彻侯的问题上,双方产生了争执,双方都不退让,也没有办法直接动手…
朱蒙只觉得有些头疼,“这胶东国的大臣怎么还敢去抓诸侯王呢?”
“他们是有前科的,过去北庭王刘卬就因为带着军队狩猎,出了境,被自己的大臣所抓了起来…这件事在齐鲁是很有名的,因此这里的大臣与国君的关系都不算太好,齐国是这样,胶东国也是这样…大王觉得,这件事要如何解决呢?”
刘勃的神色很是严肃,“我相信我仲父的。”
“我仲父性格暴躁,但是绝非是什么恶人,他觉得那个叫周遬的有问题,那他肯定是有问题的,至于那些群臣,我看他们说不定就是收了人家的好处,才不敢继续调查…又或者只是为了响应庙堂,限制君王!”
“如今他们居然敢将我仲父堵在了王宫内,这是我绝对不能容忍的!”
“我要去见我仲父!”
韩安国长叹了一声,“限权,限权,也不知道这限权是好处多一些,还是这坏处多一些…诸侯王没有了实权,对庙堂倒是没有了威胁,可是却也无法再治理地方,比起群臣,诸侯王对自家领地倒是更加重视…当初晁公还是有些太着急啊,监察体系都没有设立完善,就开始推行分权…不过,既然大王想要解决这件事,那就不能再莽撞了。”
“我曾在梁国见过一个人,若是我没有猜错,那应该是大王的阿父,大汉皇帝。”
刘勃一愣,“你见过我阿父?”
朱蒙冷哼了一声,“那又如何?我也见过…我最初就觉得你眼熟…”
韩安国平静的说道:“大王若是想要解决这件事,那还是很容易的…大王,可以先找来一匹白马,然后再准备一套甲胄。”
“啊?你什么意思?你要大王去冲杀那些大臣们吗?大王虽然力大无穷,可是也不能击败那么多的人吧?”
韩安国看了看天色,笑着说道:“不必这么麻烦。”
“这件事很快就能传到庙堂去,我们也得派人先告知齐国…但是事情在今天就可以办成…大王只需要…”
听到韩安国的话,刘勃大惊失色,“这冒充皇帝可是死罪啊!况且,这对阿父也不敬!”
“我并非是让您冒充皇帝,您只需要骑着白马,用鞭子抽打那些堵着王宫的人,再破口大骂几句,然后进王宫就好…我敢保证那些人没有人敢对您动手的,而且在您进了王宫之后,那些大臣就会前往王宫里请罪了…您都不必出面…”
“这…这能行吗?”
……
王宫周围,静悄悄的,天色刚刚亮,守在王宫周围的士卒们,脸色很是疲惫。
他们只是拿着木棍,没有拿上强弩刀剑之类的,而在王宫之内,却是一批人,手持强弩,直接对准了他们。
在没有得到庙堂命令的情况下,两伙人其实都不太敢动手。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忽然传来了响亮的马蹄声。
当负责包围王宫的国尉转过头来的时候,他看到了一行骑士,为首的人披着甲胄,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身材高大,看着这场景,这国尉只觉得后背一股寒气往上涌,手足无措,连话都说不出来,目瞪口呆,而那人直接闯进了士卒之中,手里的鞭子落下,嘴里恶狠狠的骂道:“犬入的!!敢当着乃公的路!!乃公不想声张的出来狩个猎就这么难吗?!滚开!!滚开!!”
他暴躁的谩骂着,那些士卒压根就拦不住,看着他领着骑兵冲向了王宫的方向。
国尉吓得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是急忙下令,让众人急忙退下来。
远处的王宫大门也在一瞬间就被打开了,任由那一行人闯了进去。
国尉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连滚带爬的朝着王宫的方向冲了出去。
“兄长来了!是兄长来了!!”
刘建开心的大叫着,从城头上小跑着走下来,迅速走到了那白马骑士的面前,他当即就是要大礼参拜。
“哥!!!”
“仲父!!”
刘建还没来得及行礼,对方却抢先给他行了礼,刘建一愣,看到拿人摘下了盔,却正是刘勃。
“勃??怎么是你…你这是…”
刘建比他还要懵,手足无措,刘勃急忙解释起了原因,前因后果,刘建得知犹子为了自己如此犯险,心里也很是感动,“你这个竖子啊,何以如此,何以如此…不过,你这甲胄是从哪里找来的?你这个身材居然还能找到合身的甲胄??”
“哈哈…县外的小吏找了整整一夜,才给我找来了这套甲胄,还是有些小,不过勉强能穿的进去…不然我昨日就能出现在这里了…”
两人开心的交谈着,刘建死死拉着他的手,骂道:“这些犬入的,他们就是看寡人不顺眼,庇护女干贼,不愿意为国除害,等兄长下了令,我非要将他们全部处死!!!”
而此刻,在城外,国相等人匆匆来到了王宫下。
他们看起来都很是慌张。
“你说什么?看到陛下闯进了王宫里??你说的是真的??”
“怎么可能有假,是我亲眼看到的,白色的骏马,那身材,我绝对不会看错…”
“陛下若是在胶东国,为什么不召见我们,让我们退下,反而是闯进王宫里去呢?”
“不知,或许陛下只是来这里狩…观察民情的,是不愿意公开自己的行踪??”
“坏事了…坏事了…陛下一直都很喜欢在各地转,总是以假身份…诸位,且跟我进王宫面圣,不可让陛下被大王所蒙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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