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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越使臣忐忑不安的坐在刘长的面前。
栾布站在一旁,也是死死盯着这位使臣。
看到对方这般惊惧的模样,刘长不由得冷笑了起来。
“这位使君,您也不愿意看到南越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的惨况吧?”
刘长完全不掩饰,开口便是恐吓。
使臣大惊,急忙说道:“大王,南越与大汉交好,我家大王更与您有亲....”
“有亲?比之齐王如何?齐王也是寡人至亲,但是他为人吝啬,不愿意将郡县送给寡人修建园林行宫!寡人便废了他的王位,令将军季布带人去杀死他的大臣!南越比起齐国如何?南越王比起齐王如何?”
刘长凶神恶煞的询问道。
南越使臣只是哆嗦着,后背发凉,说不出话来。
其实,当听到刘长执政之后,南越王第一反应不是开心,而是惊惧。南越的实力不比匈奴,而周围的长沙国和吴国不断的增强国力,南越的局势越来越危险,而南越之所以能继续存在,是因为大汉这几代皇帝都算是明君。
大汉讨伐南越,不是啃不下来,双方在人口基数上,就不是一个等级的,那就是一个壮汉与孩子的搏斗,但是,这个孩子所待得地方太危险,壮汉也有染病的风险。刘邦并没有想着要讨伐南越,因为他觉得消灭南越的弊大于利。而刘盈没有这么做,只是因为单纯的厌恶战事,不希望再开战局。
吕后倒是有过吞掉南越的心思,只是还要顾忌匈奴,群臣劝谏,也能打消这样的心思。
至于刘长,赵佗太清楚这是个什么玩意了。
这厮完全不会理会什么利和弊,南越国弱,他就一定会攻打,也不会理会这样有没有什么风险,至于群臣的劝谏,那竖子能听的进去吗?群臣的谏言,他只听对自己有利的一半,但凡自己不想听到的,他完全就当作没有听到。
而刘长执政之后,的确,情况就有些不同了。
吴国顿时收起了原先的和气,刘恒开始操练军队,时不时就要在南越几个重要的边关前“狩猎”。
长沙王倒是个软性子,可他的国相灌婴,那是个凶人啊,常常在南越边境上寻衅滋事,殴打南越的将领,完全就是在逼迫南越王谋反。
在原先,南越国周围的邻居,都是好言好语的哄着赵佗,只希望这个老爷子不要给自己惹麻烦,可如今呢,他们都是变着法子在逼迫赵佗,恨不得赵佗即刻跟自己翻脸,好多斩几个人头。
将领们的模样,大多是随其君的。
在刘邦时期,地方将领们大多都很狡猾,在刘盈时期,他们又表现的很温柔,在刘长的时代,他们就退化成野蛮人了。
不只是在南越,在其余各地,上行下效,边关的将领们频繁的外出挑衅,就是突出了莽,横这两个字。大概是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会受到刘长的惩罚,说不定还能得到奖励...毕竟,刘长就不喜欢他们表现的太怂。
面对愈发频繁的挑衅,南越王头痛不已,南越国内实在无人可用,唯一能算是名将的,大概就只有赵佗自己了...总不能让赵佗自己领兵出征吧?他都这般年纪了,还要去跟灌婴碰一碰?
赵佗觉得是没有这个必要了,因此,他急忙派人来长安,跟刘长示好。
使臣在离开的时候,赵佗语重心长的告诉使臣,面对刘长,要多夸,这竖子吃软不吃硬,你把他夸得舒服了,南越国就会好过很多。
“大王乃贤明的君王,您的德行是前所未有的,便是尧舜那般的贤人也不能媲美...”
使臣在无言以对之后,即刻就按着赵佗所教的办法用出了舔字决。
使臣这么一夸,刘长顿时面露喜色,期待的看着他。
“哈哈哈~~~”
“咳。”
站在一旁的栾布急忙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一脸傻笑着的刘长,刘长急忙反应过来,板着脸,“你便是将寡人夸上了天,也没有用!寡人向来就厌恶阿谀奉承之辈!”
使臣急忙说道:“臣不过是如实诉说,哪里有吹捧大王呢?在大王这样贤明的人面前,谁又敢做奉承的事情呢?我前来的时候,我家大王就告诉我,从前与大汉多有误会,可如今是大王来治理大汉,那就一定要对大汉表示最大的敬意,大王文武双全,当初千余人击败匈奴,在军中逐冒顿而去的事情,谁人不知?谁敢对大王不敬呢?”
“哈哈哈~~~”
刘长再次大笑了起来。
“大王...还是说正事吧。”
栾布再次提醒道。
“对,我们还说那南越的事情,要表示敬意,一个郡怎么够呢?”
“大王!我南越国弱,不似唐国那般强盛,更没有大汉这样的疆域,没有大王这样贤明的君王来治理,更没有大王麾下那样的贤臣来辅佐,也没有大王这般勇冠三军的统帅....大王之勇,天下无敌啊。”
这使臣虽胆小,可说话速度极快,总是用各种方式来吹刘长,把刘长吹的轻飘飘的,忍不住附和道:“寡人之勇,天下何人能敌?”
栾布冷笑着说道:“那是当然,在长安被曹相追打之时,在塞外被稽粥追击之时,在荆国捉拿幼王老相之时,大王的勇武就已经被天下人所知晓了。”
刘长瞪了栾布一眼,使臣却不敢再吹勇武了,急忙说道:“大王应当是知道南越国情的,大王乃荀子再传,黄老嫡出,兵家之脉,法家圣贤,天下还有比大王更有学问的人吗?大王对百家之学问的影响,对后世贤人的影响,虽千世犹存!”
栾布点了点头,“这倒是实话,大王的举动,却是对后世贤人的作用极大,大王大抵将千世昏君所能做的都差不多做完了,以后大臣们想要再用典故来讽刺那时的昏君,直接引用大王就好,可谓是影响巨大!”
使臣无奈的看向了栾布,这大王虽然是顺毛驴,可他麾下的这家伙还真是厉害啊,几句话就堵住了自己的嘴。
刘长瞥了栾布一眼,再次板起脸来,“还是说正事吧!”
“大王,南越不过三郡之地,我们愿献出一郡为大王修建园林行宫,收集南方的奇珍异兽,所有的宝物,让大王尽情享用!其余两郡,都是化外之地,便是送给大王,也没有什么用处啊...”
“你别管有没有用,送给我就完事了!”
“大王,南越愿意全盘听从大王的吩咐,大王可以派遣国相来管理南越之事,可以开边关,不再对大汉设防...”
使臣再次说了起来,而这一次,栾布都有些心动,若是这样,那南越就真的成为了大汉诸侯国,跟齐,楚这些国家没有什么区别,全盘听从庙堂之令,这倒也是个办法,如今的大汉想要收复南越,治理南越,都需要付出代价来,若是能如此收复...
就在栾布都有些意动的时候,刘长却表现出了极度的强硬。
“三个郡,一个都不能少!”
“否则,寡人明日就出发,灭你南越,国内上下,鸡犬不留,全部处死!”
“我问你,给还是不给?战还是不战?”
“大王啊!!!”
“战还是不战?!”
刘长大声的逼问,栾布却起身,说道:“大王,可以让使臣回去好好想想。”
刘长挥了挥手,那使臣便离开了,等到他离开之后,栾布急忙说道:“大王啊,南越若是能真正归顺,那对大汉是有利的啊,大王为何要咄咄逼人呢?要南越三个郡,怎么比得上让南越举国称臣呢?”
“栾布啊,你看他都答应要举国称臣了,这绝对是很害怕我们的,也说明他们没有底气与我们作战。”
“这种时候,就是要不断的逼迫他们啊!”
刘长自信的说着。
栾布对大王“欺软”的性格也有了一个更直观的了解。
“可是,大王,大汉缺粮...”
“又是这句话!缺粮,缺粮,缺粮!!我大汉耕地无数,怎么就总是缺粮呢?!”
栾布瞥了刘长一眼,还不是您减了税收,不听劝谏,这能怎么办呢?
大概也是注意到了栾布那眼神,刘长有些不自然的问道:“你说这会不会与寡人减税的事情有关啊?”
“唉...大王,减税是件好事,虽说庙堂苦了些,可百姓好过了很多,只是,大王以后要制定政策,还是得多询问群臣,不能直接决定啊,大王不许朝臣开口,之后又责怪群臣没有劝谏自己,大王应当效仿齐威王..”
“效仿齐威王?那如今的阿城大夫是何人啊?”
栾布脸色一黑,“我是让大王效仿齐威王那样善于聆听劝谏,不是让大王学他去烹阿城大夫!!”
“天下人治史,都是学其善者,以恶者来告诫自己,为何大王就偏要学其恶者,以善者来劝谏自己呢?”
“哈哈哈,栾舍人你不要生气,寡人都是戏言!”
“唉...大王准备如何对待南越呢?”
刘长严肃了起来,“他们送礼,我受了,可对南越的政策不能变,他们如今来送礼,就是因为吴国和长沙国愈发的强盛,尤其是吴国,吴国的豫章郡有出产铜的矿山,四哥就招募天下亡命之徒来此铸钱,并在东边煮海水为盐,吴国的资财变得非常富有...国力强大,坐拥铜山盐海。”
“就是楚国的国力都已经比不上吴国了,如此下去,四哥迟早能靠着自己的能力就灭掉南越。”
“长沙国虽然不如吴国富裕,可灌侯多操练士卒,常常劫掠四方蛮夷来长沙国从事耕作...迟早也能独面南越。”
“赵佗虽强,可遇到寡人,那也是无能为力!”
刘长显然是怀着灭掉南越的想法,栾布却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大王,论作战,南越王不如您和灌婴,论治理地方,收拢民心,他不如吴王,可论教化蛮夷,在南越的影响,没有人能比得上赵佗的,大王为何不重用赵佗,利用他来将大汉的疆土扩张到更南方去呢?”
“赵佗与大王有亲,他有才能,南方的蛮夷都愿意服从他,大王以吴王为盾,以南越王为剑,南部之国,谁敢对大王不敬呢?赵佗没有与大王争霸的心思,他所想的,只是想要保全他的国家和宗族,让祭祀不断。”
“若是大王能容忍他,将南越变成大汉之国,从南越出兵,开疆扩土,岂不是要更好吗?”
栾布抓住了刘长好大喜功,喜欢开疆扩土的特点,便从这方面来劝说他,刘长不由得沉思了起来,“可是,赵佗会真心归顺吗?”
“为何不会呢?他也是人杰,自然是知道事理的,如今大汉强盛,民殷富实,国力蒸蒸日上,北却匈奴,东灭朝鲜,西通西域,吴国长沙国强盛,楚国齐国为他们的后援,国内将领凶猛,还有韩信这样的太尉来统帅大军,有大王这样...贤..明的君王坐镇,他怎么敢不归顺?”
最后一段话,栾布说的很是勉强,毕竟,他不是张不疑,没办法将瞎话说的那么顺。
刘长咧嘴笑了起来,“不错,就这么办!”
“不过,我得去问问一个人的想法。”
“大王终于懂得要询问他人的建议了...”,栾布有些惊喜,问道:“问谁呢?”
“我师父,淮阴侯!”
.......
刘长大步走进了太尉府内,入眼的便是一群忙碌着的官吏们,原先的太尉府,在很长一段时日里都是比较平静的,没有太多的事情要操办,直到韩信到来,事情方才变得截然不同,韩信跟张苍不同,那是说干就干的性格,在成为太尉后的短短时日里,韩信已经陆续做成了好几个大事。
他清理了一批将领们,清理的理由是这些人没有什么军功,完全凭借着其父的爵位来担任要位,随即提拔了一大群的年轻人,其中最受韩信重视的就是群贤之一的周亚夫,面对韩信这公然的排除异己,安插亲信的行为,众人害怕极了。
这是要谋反啊。
韩信毕竟是有前科的,跟刘长一样,无论他做什么,众人都会认为他是想要谋反。
韩信在完成了军中的大换血之后,又按着自己的想法,重新部署了目前大汉的军队,主要还是部署在陇西,北地等地,稍微减少了云中代雁门等地的军队,战略朝西北倾斜。
当刘长走进内屋的时候,韩信正在忙着书写命令,韩信肆无忌惮,完全不担心自己是否会受到猜忌,甚至敢跳过刘长来向军队下令...这样的举动,若是换个人来,刘长非打爆他的头,可面对师父,刘长还是很宽容的。
“师父!在写什么呢?”
“巴蜀有蛮作乱!”
韩信头也不抬,继续说道:“这是操练军中青壮的好机会,我准备让周亚夫带着年轻的将领们前往平叛。”
“啊?”
刘长惊讶的问道:“不过是数百人闹事而已,用得着派那么多人吗?”
韩信看了刘长一眼,“你若是地方的郡守,辖内有蛮反叛,你是会如实说呢还是会尽量减少敌人的数量呢?”
“额...我明白,不过,就算是减少了,也不过千人吧。”
“巴蜀多蛮,这些人一直都不太本分...时不时便要闹事,从高皇帝到如今,就没有完全太平过...如今巴蜀之地粮食充足,我准备趁着这个机会,给巴蜀百年的太平。”
刘长顿时就明白韩信的意思了,他点着头,“好,那就让他们去吧。”
“师父啊...我来是有一件要事与您商议...南越派来了使臣。”
刘长认真的讲述了一下栾布的话,唯一的区别就是栾布说的变成了寡人想的。
听到刘长的话,韩信不假思索的说道:“养精蓄锐,步步蚕食,可以留他的宗族和祭祀,但其国一定要完全在你的掌控之下,最好将赵佗接到长安来,或者是迁到吴国,让他无法治理南越,却保留他的王位!”
刘长若有所思的点着头,韩信却不悦的说道:“南越不过是小事,完全不必你亲自动手...你应当考虑的是西域,如今西域诸国纷纷倒向了匈奴,我准备出兵,讨伐稽粥和乌孙,让他们失去在西域的掌控力,若是西域对他们完全敞开,那长安就要危险了...陇西必须要经营好...”
比起南越,韩信对西域更有兴趣,在韩信的构想之下,大汉各地都是有长城和险要的地形来防备强敌,唯独西域,那是一个大口子,若是匈奴完全占据西域,那以后他们就有更多可以出兵的选择地,他们的骑兵速度极快,大汉的防御战线会拉的更长,四面受到骚扰,对大汉非常的不利,因此,西域必须要尽快掌握在大汉的手里。
“好,如今...粮食略微不够,师父再等等,很快,我就能凑齐粮食,到时候...我为先锋,师父为统率,我们一同讨伐稽粥和乌孙!”
从韩信这里出来,刘长心里便有了打算。
同时,在这一天里,从齐国押解而来的罪人们,也都被斩首示众。
曹窋虽然没有被斩杀,可刘长却废掉了他的侯爵,令他在家思过。
季布正式接过了齐国的大权,开始代替齐王来整顿齐国。
夜色下,刘长坐在宣室殿外的阶石上,眺望着远处的那轮明月,冷风轻轻抚摸着他的身躯,他不觉得冷,只是觉得清爽。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栾布站在不远处,看着轻声吟唱着的刘长。
他抽出了佩剑,为大王的歌声起舞。
剑光冷冽,歌声豪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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