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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言以前从来没有和女孩儿谈过恋爱,显然也就从来没有跟谁谈过分手。他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吵架,也不懂得应该如何求饶,如何挽回。
眼前这个女孩儿如此冷酷绝情,却又神色平静,语气平稳。
相比之下,他倒是宁愿程溪溪跟他满地打滚儿,大吵大闹,那样会让他觉得熟悉——哦,我知道你还是那刺猬头的姑娘!可是今天的程溪溪已经完全彻底地变了一个人,脸上仿佛戴了一张冰冷的□□,昔日的柔情蜜意荡然无存,剩下的就只有刻薄和冷淡。
程溪溪根本不准备跟陈言吵架,因为在程小姑娘眼中,我以前跟你吵架是拿你当我男人,想解决问题,想跟你过下去,所以才揪着你吵。
现在跟你吹了,还吵个屁啊,您赶紧收拾东西走人就行了,以后都别在我眼前出现!
大学的时候程姑娘交往过一个比她大十岁的男人,还蛮有钱的,整天开着车来学校接她,请她吃饭,送她奢侈品。后来那男人一次酒后失言说了一句她不爱听的下流话。程溪溪登时就怒了,决定甩人。
那男人再打来电话,她平静地说我跟你玩儿完了,说完再也没跟他讲一个字,直接挂掉电话,换了手机号码。从此她再也没有给那个男人见到她的机会。
程溪溪知道自己就是这么个脾气。本姑娘待见你的时候,咱怎么样都行,我跟你温存跟你甜蜜那是我乐意伺候着你,只要你让我心情好了。等到哪天老娘不待见您了,呵呵,行了就甭跟我腻腻歪歪再扯淡了,多一句废话我都懒得跟你说,你给我立刻消失!
她是个热得很快冷得也很快的人,发狠起来可以非常地狠。
而她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个热得非常之慢,冷得也会非常慢的人。
陈言这个人,对他喜欢的人是那样淡淡的,对他不喜欢的人也是那样淡淡的,似乎就没什么分别。在他的字典了,就压根儿没有“发狠”这么个名词——同样,“发情”这个词儿陈氏字典里也没有!
所以从另一个侧面来看,程溪溪的想法也有道理。他们二人性格不合,相处在一起会有问题,这个矛盾迟早要爆发,只是个时间早晚的事儿。就是看小狮子决定什么时候点这把火,拆这栋房子。
程姑娘最后觉得累了,跟男人说,我要睡觉了,明天还要看书还要备课,您可以走人么?
陈言仍然站在原地不动,用呆滞的眼光看着她。
程姑娘表情冷漠地说:“这里是我卧室,我是个女孩儿我要宽衣睡觉了。你觉得以你现在的身份,你还想站在这里看着我睡觉,这样做合适么?”
这样的话就是典型的小狮子掐架咬人的风格,犀利刻薄,见血封喉。
这样的话说出口,陈言无论如何没办法再赖着不走。他那天晚上神情恍惚,面如死灰一样离开了女孩儿的家。
坐进自己车子的时候,脚都是软的。他缓了半个多小时才勉强踩动了油门,把车子开回自己家。
回到家一头栽到床上,几乎虚脱。他感到头很沉重,心被人扯碎了,五脏六腑都铰在一起生生地疼,完全不知道此时此地自己应该怎么办。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小陈先生觉得昏昏沉沉,浑身酸痛。昨晚睡觉没有脱衣服,也就没怎么盖被子,似乎着了凉。他坐起来缓了十分钟,迟钝地回想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幕,简直像做梦一样,而且还是一场噩梦。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想要确定昨晚发生的是真的。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的一身衣服,他慢慢地意识到,昨晚应该是真实的。。。。。。
程溪溪跟他分手了!
“分手”两个字在大脑里闪过的一刹那,陈言忽然觉得自己那颗心迅速地下坠,浑身都在下坠,而周身骨架完全无法承受整个人下坠的速度和力量。他无法支撑一样慢慢地弯下了腰,整个人弓下身,坐在床沿儿,把头埋在手臂里。
周六陈言收到寄来的IPod,给程溪溪打电话对方不接,他就猜想女孩儿是生气了。周日她的手机竟然关机,去找她人又不在。他于是想,真的生气了啊。
他知道这姑娘反正是三天两头儿生气,吵了好,好了吵,他也快要养成“被吵架”的习惯了。她跟他吵的时候,他就乖乖听着不还嘴就是了,吵到最后,对方每次都会很哀怨很伤心地蹭过来,拿拳头砸他,或者龇牙咬他,这意思就是暗示给他个台阶下;他这时候适时地抱着哄两句,这姑娘也就消停了,每次都是这么折腾。
而昨晚拿着礼物去找姑娘的时候,他看到一辆陌生的车子送程溪溪回来。车里是个陌生的外国男人,俩人似乎谈得很投机,临别还抱在了一起。他远远地看着,心里有点儿难堪——为什么难堪呢?他也说不清楚。
他想,对方一定是非常生气了,所以闹别扭呢,找别的男人玩儿去了。。。。。。
陈言一贯都知道程溪溪有很多异性朋友,以前就有很多,现在估计也不少吧。他平时从来都对此不闻不问,一是觉得对方有交朋友的自由,只要没做什么出格的,他如果管太多了,姑娘肯定不开心;二也是因为,他这个人一贯不爱讲话,不爱刨根问底儿,有些事情他顶多是心里琢磨琢磨,不愿意逼问对方隐私问题。
陈言不会料到,他这种不闻不问放任自流的态度也是导致程姑娘对他产生心结的因素之一。
无论如何,小陈先生万万没有想到程溪溪竟然会要求分手,不是“要求”,是直接“宣布”分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没有给他思想准备和心理缓冲,就直接甩人了!
没有哭闹,也没有抓狂,她看起来冷酷而且坚定,看他的眼神里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和留恋。她甚至直截了当地说,她不再喜欢他了,这让他一瞬间情绪几乎崩溃。
陈言以前完全没有意识到,原来这个女孩儿对自己的“喜欢”、“欣赏”和“爱恋”,对他来说是如此这般地重要。以前从来就没有一个女孩子这样“喜欢”过他,“欣赏”过他,和纠缠依恋过他!
这一路上,他从最初彷徨心虚地观望,到诚惶诚恐地接受,再到心安理得地享用,他几乎已经把对方对他的依赖当作了理所当然。女孩儿每日对他的嘘寒问暖,温柔体贴,就如同是环绕在他身旁的阳光和空气,望而可及唾手可得,已经成为属于他的一种生活氛围。
他有时候真的嫌程溪溪有点儿烦。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有小脾气,而且太TMD粘人了,每周七天每天二十四小时死缠着他不放!
如今没有人缠他了,身子一下子像丧失了骨架一样脱力。人只有在失去一样东西的时候,才真正感觉到这样东西是自己无法割舍的最珍贵的财富。
陈言没有心情吃饭,也懒得洗澡,强撑着站起身想换身儿衣服去学校上班。拉开衣橱,只看了一眼,顿时又是一阵肝肠寸断的胶着式的痛苦。
他衣柜里有一半儿的衣服是程溪溪给买的,另一半儿是他自己从家带来的父母买的或者亲戚送的,他自己从来不懂得要买衣服。
可是他似乎懂得穿?就好比不会做饭的人也都会吃一样!
这半年来,他已经习惯几乎只穿姑娘给买的衣服。因为他觉得自己女朋友的品位真好,买的什么都好看,而且那些衣服穿上身的感觉就跟别人买的衣服不一样,就好象是用对方的体贴和依恋包裹着自己的身体,就好象对方呼出来的热气萦绕在自己周身。
可是她昨晚绝情地说,让他把所有衣服都还给她!
想起这句话,陈言难受地几乎无法呼吸!礼物你可以退给我,衣服我可以还给你,可是我对你付出的感情呢,感情这东西是说退货可以退货,说回收就可以回收,说跟别人recycle就可以recycle(回收再利用)的么?
而你对我的感情呢。。。。。。你对我,还有感情么?
陈言默默地拿了几件旧衣服换上,走出卧室,一眼又看到客厅桌子上那束娇艳怒放的红色玫瑰。姑娘的盈盈笑脸还存在他的相机里,那吃剩的半个蛋糕还在他冰箱里摆着。
怎么会这样,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我怎么了?为什么我们会走到这个地步?
没有力气骑车和开车,陈言走路去的学校。阴冷的风顺着衣服领子往后脊梁灌。而他没有穿姑娘买的“爱心保暖服”,愈发感到冷彻了心肺,身子从里到外都是拔凉拔凉的。
唯一一件令人欣慰的事情是,Dr. Huber今天竟然没来实验室,教完课走人了。陈言好几个小时呆呆地看着电脑屏幕,手底下乱七八糟地不知道打出来的都是什么符号。即使当初考试没过,或是被变态老板逼着出活儿,他都没有如此沮丧。
考试没过,那就专心准备再考;逼你出活儿,那你就玩命干活儿。这些事情做起来好歹是有目标的。可是现在,他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方向。
如果那一张曾经温柔甜蜜的笑脸就是目标的话,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午饭没心情吃,给程姑娘打了好几个电话,对方似乎态度十分地坚决,就是不接电话。
下午陈言到隔壁实验室要个程序报告。那屋的小杨博士递给他东西以后,看他的眼神十分奇怪,几次欲言又止。陈言不解,但是懒得理会。出门的时候,小杨最终还是跟出来,在楼道拐角截住他,低声耳语。
“那个,呃,你女朋友是社会学系的程溪溪吧?就是春节上台演过小品那女生?”
陈言心里骤然一紧,脸上仍然尽力维持一贯的平静。他既没有称是也没有反驳,只是冷冷地问:“怎么了?”
“哦,呃,那个。。。。。。我就是觉得不对啊!”
陈言很不想这个时候跟别人讨论程溪溪的问题,更何况他跟这位小杨博士也不熟,平时就是同事之间的点头之交。他平时跟熟人都从来不谈私人感情,也不打听别人的事儿,更何况这位不算熟人。
对方一副极为好奇又有些暧昧的脸色,一手捂着半边脸哼唧了半天,最后说:“我就是刚才听说,听我们屋那个Robert,就一美国鬼子,很操性很傻逼的,你可能认识吧。丫跟大伙说在相亲聚会上认识了一个特漂亮的中国姑娘,他特喜欢,约了对方周末约会,那个手舞足蹈的样儿,操!我们就问谁啊,丫的哪个中国美眉又被美国鬼子给泡上了。他就说是叫Xi-xi,社会学系的。。。。。。社会学系到底有几个叫这名字的中国女生啊?”
陈言平静地听完对方一番话,其实才听到一半儿他就已经明白后一半是什么内容了。
他紧紧收拢着薄薄的嘴唇,眼神没有丝毫波澜地盯着对方。
那位小杨博士立刻被盯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了,只能讪讪地说:“我,我就随便问问,你别介意啊!都是丫美国傻逼瞎白呼么,大伙就是觉得很奇怪么,关心地问一下么。。。。。。”
陈言竭力维持着语调的从容,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来几个字:“我也不知道,回头问问。”
小陈先生转身回屋,迅速收拾东西,逃命一样离开了实验室;又不想回家,没办法面对家里那些衣服、蛋糕和玫瑰花。他走着去了学校不远处的海滩,在一处背风的岩石下坐了很久,一直坐到天黑。
眼泪滴到了脚边布满绿苔的岩石上,一颗又一颗。心里太难受了,怎么这一次会这么难受呢?
陈言死死咬着嘴唇,想忍住眼泪。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没有什么情绪的人,他这个人很少很少会流眼泪。上一次流泪,记得很清楚,是他妈妈中风住院抢救,他坐在手术室外边儿焦灼等待的时候。
再上一次。。。。。。小时候?不记得了,或许就没有再上一次了。
如果事情能重来一回,别说晚上陪姑娘聊天睡觉,就是让他跪在床边捧着姑娘的小脸就这么看着,捧一宿,他也肯定照做。
现如今,明媚鲜艳的笑脸变成冷酷无情的面孔,温柔贴心的问候变成冷漠刻薄的嘲弄,软玉温香的身体变成一座可望而不可及的冰山,恩爱缠绵的感情变成虚无缥缈的回忆。
当初是“被恋爱”,如今是“被分手”,两件事都像是在做梦。梦醒了,被甩了,那感觉简直就跟被雷劈了一样,整个身子疼得都裂开了。
那一刻陈言甚至开始怀疑,你对我,真的曾经有过感情么?你怎么可以说变就变了,说跟别人就跟别人了?你真心地喜欢过我,在乎过我的感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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